第6章 谁来把这碗水端平呢？

门口，马路上停着一辆“夏利”出租车，却没有司机。再看，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马路牙子上，愁眉不展。

“老牛，你怎么在这？”我有点惊讶，老牛是一位作文班学生的家长，年纪和我差不多，听说最近有了第二个孩子，喜得贵子。而他的大女儿静雯一直跟我学写作文，直到几个月前升入高中才结束学业。

“刘老师，别提了！”老牛一拍大腿，打开了话匣子。原来，静雯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刚上高一不久，性格突然就变了。尤其是月考数学成绩极不理想，老牛两口子着急上火，训了她几句，她就几天不理睬父母。老牛觉得孩子的心情不好，也没往心里去，只是到处打听补习数学比较好的地方。结果有人推荐了一位水平高的老师，但价格也高，每节课二百元。

老牛开着出租，一天的收入不过几百块钱，这笔费用着实不低，但为了孩子也拼了，报名！

“我万万没想到啊！这还是我闺女吗？”老牛五大三粗的一个中年壮汉，眼睛里竟泛起了泪花。

今天早上，静雯起晚了，打电话让老牛开车送她去补数学。老牛急忙送完客人，跑回了家，拉上女儿赶往补习班。由于天气酷热，老牛担心女儿回家的时候再晒着，拉了几个活儿，匆匆赶往补习班，准备下课后把女儿接回家。眼见着补课的同学都走光了，下课时间也过了半小时了，还不见女儿出来。老牛坐不住了，上去一问——静雯没在这上课，早上进班级就请假了，而且走的时候找老师退了一堂学费，拿着二百块钱走了！有同学打小报告说，静雯是跟几个女生看电影去了！

老牛的眼泪终于掉出来了，酷热的夏天，他跑了半天就热得半昏，夏利车带不动空调，他只能靠灌冰水来缓解，喝得胃拔凉拔凉的。一上午还没挣上一百块钱，工作辛苦还能面对，但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也凉透了。他来找我，就想让我给他一个理由，让他回家的时候能忍着不打静雯！

“今天非得揍她一顿不可！”老牛说，气得手脚冰凉的时候已经打电话告诉妻子了，两口子准备“混合双打”！

我连忙坐上老牛的车，到他家时发现静雯还没回来，刚刚几个月大的小男孩正在床上爬，笑嘻嘻的，完全感受不到家里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我劝他们夫妻先冷静，每一件不寻常的事都有其诱因。静雯几个月前的表现一直不错，现在突然急转直下，肯定得有原因。只有找到症结才能“对症下药”！要不然只简单粗暴地打一顿，除了可能引发孩子更偏激更极端的行为，也没什么效果啊！

在我的启发下，老牛两口子一边回忆，一边相互否认，终于老牛想起来了，一定是小儿子摆“百天酒”的时候——当地新生儿一百天时，要摆酒宴庆贺的。老牛中年得子，一时高兴就操办了几桌。现在回忆，大家都把小儿子当主角了，众星捧月一般，静雯被冷落，心里茫然……

“对，就是那天！”老牛的妻子补充说。过后，她意识到了静雯情绪不对，她也对女儿说过，应该理解妈妈，现在只能把精力放在弟弟身上！不过等她生日了，爸妈也要给她好好庆祝的。两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会做到一碗水端平的！

诱因就在这里。二宝出生后，家里大宝肯定会意识到，自己再也不能独享父母疼爱的时光了。而父母这时候必然要多照顾二宝，大宝会因此敏感和猜疑——爸妈是不是不爱我了！尤其是青春期的孩子，外表坚强而内心却倍加脆弱，当觉得自己被忽略的时候，会伤感到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家中新出现的小生命。这时候简单的口头安慰已经抵挡不住行为上的忽视了，况且一旦经常提醒大宝“应该”对二宝怎么怎么样，更会让大宝觉得自己的爱被“抢夺”走了！

静雯最近的表现就是因为缺少安全感，心中装满了太多的失落，所以无法静心学习。逃课、看电影只是她逃避现实的初级表现，如果不妥善处理，未来还可能自暴自弃。

“那该怎么办啊！”老牛已经不准备打女儿了，反倒担心起女儿会不会因此受伤了。

“现在就不要提一碗水端平的事了，而是想，怎么让静雯来端这碗水！”我说出了看法。不要让静雯觉得她什么都是“应该”让着弟弟的，也不要让她心里不平衡，觉得弟弟就是来跟自己争宠的。要让她参与到照顾弟弟的“工作”中，让她在陪伴这个小弟弟成长的过程中，找到自己成长的轨迹，感受父母的不易，同时也让弟弟走进她的心，成为她心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天，静雯回来以后，老牛什么都没提，当着我的面夸奖大女儿乖巧懂事，还能帮着妈妈照顾弟弟，给父母分担了很多家务。我也赞他们两口子，儿女双全，真有福气！

后来，老牛不断给我反馈消息，静雯看弟弟已经上了“瘾”，经常问妈妈，小时候的她是不是也这样。后来甚至和妈妈“抢”着看弟弟，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奔着弟弟去，抱起来先亲两口。而且静雯的成绩上去了，这次数学考试，考进了班级前十名。她还说，“得用功学习了，以后弟弟都不用补课了，她就是最好的家教。”

“当然，最主要的还不是这些！”老牛得意扬扬地告诉我，现在他们家笑声不断，他在外面拉活儿都精神焕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