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记忆深处
小景。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从云沉嘴里说出来,游悠眼里的悲悯更深。
他放下手里的棋子,仰头看了眼停在树枝上梳理羽毛的乌鸦和青鸟,就见一黑一青两只鸟也停下了动作。
“你还是没有忘记她吗?”挥手打乱棋子,游悠摇头,“却言,你的执念太深——这局棋,你注定赢不了我。”
云沉盯着棋盘,沉默。
棋子都被你打乱了,还不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小景已经死了,魂飞魄散。”游悠道,“就算你再等一千年,她也不会活过来——现在在你眼前的那个景织不是千年前的景织,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该明白。”
“我知道。”云沉把棋子一颗一颗整理好,道,“游悠,刚刚那局棋,我可以赢。”
话题忽然转回到棋局,游悠笑了笑,道:“再来一局?”
“不了。”云沉道,“我还有事,下次……”想着有了除妖师这次的行动,游悠很快会驱使迷雾森林离开这个地方,云沉改口,“有机会的话。”
……
年轻的家主走出迷雾森林,回头看向阻隔着视线的浓雾。
千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他的小姑娘挥手向他告别。
她站在外面,他蹲在雾里,看她含笑挥手告别。
他忘记自己在雾里蹲了多久,等回过神的时候,一身白毛已经被雾水湿透。
青鸟嘲笑他故作深情,还说狐狸怎么会爱人,画本子里的狐狸精都靠着一张脸魅惑书生然后把他们剥皮拆骨,连最后一滴血都吸食得干干净净。
游悠说过,妖精和人类相爱,必惹祸端,所以,哪怕喜欢,也要克制。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不屑于游悠这番说教的,直到,他的小姑娘为此葬送了一生。
都怪那些除妖师……
“你为什么恨除妖师?”
耳边再次想起景织好奇的声音。
为什么恨除妖师?
他们伤害了他最爱的人,擅自从他手里夺走了本属于他的一切,他不该恨他们吗?
……
答应回去陪景织吃饭,云沉回绝了公司的应酬,让司机开车回别苑。
车子驶进别苑的时候,云沉接到了下属的电话。
“先生,您需要的资料,我这边全部准备妥当。”
“很好。”看着薄暮下的庄园,窈窕的小姑娘正站在檐下看两只麻雀打架,云沉嘴角不自觉溢出了温柔的笑,声音懒懒地说道,“给协会送过去。”
没有问为什么,云放道:“送给莫相忘?”
“嗯。”送给别人,保不准就石沉大海了。
“是,先生。”
……
夕阳西下,凉风习习,晚霞把西天的云烧成一片深红色,好似昭示着某种不祥的降临。
一身杏色长裙的少女站在檐下,凝神注视着不远处上蹿下跳的两只麻雀,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握成拳。
云沉走近,清楚地听到她压低的声音:“揍它……揍它……你真笨啊你不是会飞吗?啄它脑袋……哎哟,太笨了……”
自娱自乐,连看麻雀打架都能看得这么兴致盎然。
随着云沉的靠近,两只打架的麻雀被惊动,纷纷扑棱着翅膀飞上屋檐,消匿了踪迹。
没看到它们分出胜负,景织心有不甘,一腔火气转移到始作俑者身上。
“你把我的鸟吓走了。”她握成拳的小拳头落在他肩膀上,骂,“臭狐狸。”
被不痛不痒地挠了两下,云沉神色不变,赔礼道歉:“想养鸟?我送你两只。”
“不要。”景织哼了一声,道,“我怕养在家里,哪天你梦游直接给吃了。”狐狸不是和猫一样,也吃鸟么?
云沉:“……”他妄图为自己辩解,“我不吃生食。”
“你梦游时抓住鸟去厨房烤了再吃。”景织贴心地为他的行动增加了一个步骤。
云沉:“……”
噎住男人,报了分别时被他调戏的仇,景织哼笑着转身进屋。
云沉默默跟在她身后。
“我今天回了一趟景家,和景致远吵架,顺便让景衍回去参加今年的高考。”
对她干涉景衍的未来,云沉表示不赞同:“景织,景衍是你的弟弟,不是你的儿子,就算是你的儿子,你也没有权力替他做任何决定。”
“哦,我说错了。”景织改口,“我只是给他提了个建议,让他不要放弃学业,回学校参加高考。”
她回身看着云沉,皱眉问道:“在云先生你的眼里,我是那种会强硬地要求别人遵循我的意愿生活的人吗?”
不等云沉回答,景织撇撇嘴,似是感慨:“你果然一点也不了解我呢。”
女生说完,扔下他一个人上楼回房间。
云沉站在楼下,目送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深处,良久,没有收回视线。
“却言你,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我呢。”
记忆深处,有人跟他说过同样的话,在说完这句话以后,他便永远地失去了她。
……
不能让毛茸茸太得意。
就目前情况来看,云沉看中的是她的力量,而她看中的则是云沉能带给她的短暂的庇护。
既然是互相利用,那便不能让毛茸茸太得意。
得让他知道,并非万事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偶尔给他一点否定和打击,让他不要得意忘形。
当然,要是云沉真的对她有所动心,能放低了身段求她……她不介意给他一点真心实意的爱。
哦,到时候就可以要求他变回毛茸茸,任她翻来覆去地蹂躏。
景织幻想着把毛茸茸抱在怀里揉搓的情景,嘿嘿傻笑两声后,掀起被子把自己盖住——哎,要是云沉能一直保持毛茸茸的状态就好了。
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的景织感觉床尾的被子轻轻动了动,紧接着,毛茸茸从脚头一路往上游移,精准地钻进她的怀里。
粗壮结实的爪爪在被子下摸索着,扒拉上她的肩膀,在景织愣神的间隙,雪团子紧紧抱住了她的脖子,脑袋埋进她的脖颈间。
冰冷的皮肤上有温润的触感,好像烧得滚烫的血落在脖子上。
景织一僵。
这臭狐狸,在哭吗?
大脑接受到这个认知的同时,一些从未经历过的画面忽然电影一般从眼前闪过。
“爹爹,他们为什么要把狐狸关在笼子里?”
“爹爹,你看,它在哭啊,它肯定很痛……”
“爹爹,你救救它嘛,你救救它好不好?”
这是……谁的记忆?记忆的最深处,又是谁在无助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