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郑庄公宴请重臣，祭仲足未雨绸缪

一块蜜铒下肚，饥饿感非但没有缓解，菱儿反而觉得更加的饿了。她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小手快速而准确的抓向另外一块。

她不知道公子突早就在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就在菱儿的手即将抓到另一块蜜饵的时候，公子突突然伸手抓住装蜜饵的漆盘，往旁边快速的一挪。由于漆盘挪动太快，盘里的蜜饵一下撒的满案都是。

屋内本身静的落针可闻，他俩这么一闹腾，众人纷纷侧目而视。菱儿的脸一下红到了脖颈，小嘴一嘟：“公子哥哥欺辱人，菱儿不理你了。”

“呵呵，是谁欺负我们菱儿了？”内堂方向传来低沉而爽朗的笑声。公子突本来是要取笑菱儿一番的，可当笑声传来，他便知道是叔祖来了，连忙规规矩矩正座在案前，不敢造次。

果然笑声甫落，公子吕便步入会客厅。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公子吕还礼后，眼睛看向公子突：“公子突是不是又欺负菱儿了？”公子突一时没敢吱声。“当哥哥的得有个哥哥的样子，下次再犯我可要替你君父打你手板了！”公子吕一脸严肃的说道。

“叔祖教训的是，突儿知道错了。”公子突微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回答。

“君父早有吩咐，不要打搅叔祖休息。忽儿没有约束好弟弟们，也有过错，请叔祖责罚！”太子忽带着些许愧疚的神情拱手说道。

“很好，太子能有此担当已经很难得了。”公子吕赞许的点了点头。

公子突见太子忽故意充作好人，心里不以为然，偷偷的对着太子忽翻了个白眼。

“几位大人久等了，还请见谅！”公子吕微笑着对领头的寺人说道。

“不敢！不敢！公子折煞小人们了。”寺人心里想，您老人家连公子都敢打，我们算的上什么葱什么蒜啊。“小人奉君上之命，特来接公子进宫，不知公子是否已收拾停当？”

公子吕连忙吩咐仆人准备车马，寺人连忙阻拦：“君上的车驾已在门外等候，请公子登车。”

对此，公子吕倒也不意外，郑庄公已经是多次用自己的车驾来接他了。

月色皎洁，繁星满天，习习的秋风吹醒了路边的虫儿们，虫儿们不知疲倦地引吭高歌。几辆轺车辚辚驶来，打乱了虫儿们奏响的乐曲，缓缓驶入郑国宫墙。

宫殿内灯火通明，国君郑庄公和几位身份显赫的大臣早已等候多时。众多身材曼妙，长相甜美可人的侍女穿梭其间，有条不紊的伺候着。此时殿外侍卫高喊：“公子吕到！”

郑庄公连忙离座，下了高台，迎了出去。公子吕堪堪进入大殿，见庄公却早已迎到大殿门口，急忙行礼。庄公一把拉住公子吕：“叔父免礼，快请入座！”两人携手而行，直到走到公子吕的案前，庄公才松开手，拱手道：“叔父请入座！”

公子吕连忙还礼：“君上如此厚爱，臣诚惶诚恐！”

庄公回身走上高台，正座长案之后，一挥手示意众人落座。

寺人克一个手势，侍女们便开始行菜。（寺人克是庄公的贴身侍从）

待菜肴全部摆好，庄公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诸位，寡人此次设宴，首先是为叔父与兄长（原繁是郑庄公的庶兄）等将军接风，庆贺我军大破晋军。”

庄公话音刚落，众人便开始阵阵的喝彩之声。

“此次出征，叔父当记首功，寡人特加封叔父封地十里，其它将军各加封五里。”庄公说罢举起手中的酒爵，“众卿，来！为了郑国，为了子封公子（公子吕字子封），为了诸位将士！”说罢，一仰头，一爵酒立刻下了肚！

“公子万岁，君上万岁！”众臣纷纷口称万岁，跟着也是一饮而尽。

“今日第二件大事，恐怕诸位都已经了然于胸了。”庄公的脸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子都劳烦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众卿讲述一下。”

公孙子都挺直身体，拱了拱手道：“臣弟遵命。”然后，子都轻咳了一声，朗声说道：“叔父，诸位大人，在下把近日所得到的情报理顺了一番，大体如下。自从叔父前些时日围攻翼城，晋候便派出多路使者前往各国求援，其中一路便到了鲁国。次日鲁候派出使者去了宋国向宋侯借道。据密探回报，今日鲁国大军至少三四百乘已经到达宋国新城，直奔我东南边境的鄢陵而来。”

子都稍微停顿了一下，举杯呷了一小口酒。正要接着说下去，一旁的大夫瑕叔盈打断了子都，高声说道：“这弗湟（鲁惠公的名字）老朽，真是爱管闲事，晋国被围管他鸟事？非要生出忒多事来。这下可好，宋国、陈国和蔡国素来交好，如若他们联兵来犯，我们该如何抵御啊？”瑕叔盈虽然说话有些糙，但是他所提出的问题确实也是目前郑国君臣最担心的问题。

前几日原繁刚刚在曲沃，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大败嘉父所率领的晋军。现在精神头还没过，却见瑕叔盈这样的猛将都有些怯战，心里不免有些忿忿然，拱手高声说道：“将军，休要长他人志气嘛。宋鲁联军有甚可怕？鲁国虽然貌似强大，可论打仗，它何时赢过我郑国？宋国人除了经商稍胜我国一筹，但是军力怎能与我郑国铁军匹敌？其他诸如陈、蔡小国，谈不上打仗，出个仪仗也就罢了！”

“对！原繁公子所言极是！斥候和密探都没有回报宋国在集结军队。鲁使应该只是单纯的借道而已。如若鲁军来犯，臣请为先锋，定要挫挫弗湟老朽的锐气！”泄驾此时也心气正旺，忙附和道。

“将军请稍安勿躁，目下虽未收到宋军集结的消息，但如此军国大事，当做万全准备。一旦宋军秘密集结部队，宋鲁突然联手来攻，我军将十分被动。”公孙子都面色平静，缓缓说道。

“京城近日有何动向？”公子吕着实听了好一会，突然将话锋一转。

“自从涑水河谷一败，京城损失惨重，民心也有些不稳。恐怕公子段现在正忙于安抚人心，无暇他顾了。”子都脸上不禁流露出了些许微笑。

公子吕一直有些担心共叔段是否会在背后搞小动作，现在听子都这么一说，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气。

郑庄公一边听，一边观察，半天不动声色。他见祭（音同寨）足一直是面色平静，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终于开口问道：“祭大夫，你看现下局势，如何应对才好啊？”

“秉君上，臣以为宋国断然不会出兵。”祭足用十分肯定的语气先给了个结论。子都、原繁、泄驾等人都惊讶于祭足为何如此肯定。脸上的表情半是惊讶，半是疑惑。

只有公子吕和郑庄公仍然是面色如水，非常自然的看着祭足。

“宋公（宋宣公，宋国是公爵，所以此处称宋公）年事已高，臣听闻近两年宋公身体已大不如前。鲁使前往宋国之时，臣便派臣的门客祭突前往宋国打探消息。祭突昨日回报，宋国并无任何集结部队的迹象。但近日宋公一直在民间广寻良医，必是宋公有恙在身，而医官们束手无策。鲁国此时即便真想要联合宋军，宋国定也难以答应。所以臣断定宋国不会与鲁国联军。”祭足侃侃道出他的理由。

众人听完恍然大悟，纷纷暗自赞叹祭足的未雨绸缪。

“那爱卿以为鲁军会独自攻打我郑国么？”庄公也赞许的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提出新的问题。

“臣以为，现在翼城困局已破的消息定然也已传到了鲁国。既然翼城之围已解，宋国也不能助其一臂之力，鲁军何必还劳师远征呢？”祭足仍然信心十足的高声答道。

众人包括公子吕都认为这次祭足又站在了正确的一方。“嗡嗡嗡！”众大臣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下来，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了起来。

这其中，对祭足的赞许者有之。对无须远征沙场的结果开心愉悦者有之。甚至对无法上阵建功立业而遗憾者也有之。比如坐在最下手的高渠弥便是如此。

庄公略做思索之后，将双手一伸，台下立刻鸦雀无声。

“不然！寡人认为鲁军不会退兵！”郑庄公断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