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一年，我们十八岁
有些人，注定是生命中的过客，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可曾经的过往，年少的青春，却因有了彼此的陪伴，惊艳了时光。再次回首，人面已不知何处去，唯有在心底说一声，嘿，你好吗？
高三的时候，所有的人神经紧绷着，进入了一级备考状态。拥挤不堪的教室里充满着火药味，大家明里拼，暗里比。桌上堆满着各科书籍和资料试卷，一眼看过去，全是埋头苦干的人，勤勤恳恳地耕耘着自己的一份田。偶尔见一个人抬起头，也只是向四周瞧瞧，推推鼻梁上架着的厚厚镜片，继续迷茫地盯着面前的一大摞雪花似的试卷。
窗外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天空蓝得醉人，仿佛可以挤出水来，一行行的大雁上下飞舞。远处的山峦跌宕起伏，红橙黄绿惊艳了初秋。我们无暇顾及大自然赐予人类的美景，天天往来于寝室-教室-食堂，单调得像一只枯叶蝶。
小薇的出现扰乱了我的生活，她像一只精灵，降临到凡尘，纯洁而美好，让我感受到了暖意，让我看到了青葱岁月的色彩斑斓。
那一天，班主任把转学来的小薇带到班上，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抬起沉重的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讲台前的女生。齐耳的短发，白皙的皮肤，圆圆的小脸，举手投足间透出大家闺秀的气质；白色的T恤，苹果绿的短裙，运动鞋，又不乏朝气。
老师把她安排到我的旁边坐着，她对我莞尔一笑，露出好看的小虎牙。可能是天意，后来小薇和我竟然成了好朋友。她性格开朗，身边永远都围着一群小蜜蜂；而我天性安静，不擅交际，有时候我会羡慕她，活成一朵妖艳的花。
课间的时候，我们互相打闹着，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紧张的生活因为有了调味剂，变得生机勃勃。我们一起看书，一起复习，一起步行很远的地方，寻找好吃的麻辣烫。我们交换着各自的秘密，讨论着班上各种绯闻轶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向不注重打扮的我开始学着穿着，我特意让妈妈帮我买了一套棒球服——深蓝色带白边领子的上衣，白色的超短裙。当我穿着这套衣服，与小薇一起走在校园里时，过往行人艳羡的目光极大了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我昂首挺胸，面带微笑，那天说话的声音格外响亮而自信。
班主任觉察出了我的异样，把我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教导我，高三时期，非同一般，高考决定你一生的命运。你们的心思要花在学业上，不要掉队噢！突然话锋一转，你看你的裙子完全超出了学校的标准，在校生不能穿金戴银，裙子得超过膝盖......
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涌出，一颗一颗落到地上，后面的道德标准我一字也没听进去。回到宿舍，我神情落寞，默默地脱掉身上的裙子，收拾整理好把它压在了箱底。小薇知道了，放学后，拉着我的手，跑到街上的斯威特快餐厅，特地给我点了一份扬州炒饭和炸鸡腿，安慰我受伤的心。
繁重的功课像一座山，压得我们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惆怅：裙子事件很快被我抛在了脑后。有一天，小薇兴冲冲地跑到宿舍，拿着一个小袋子，塞在我手上。我狐疑地瞄了她一眼，郑重地说，无功不受禄啊。她努着嘴，两只手做打开状，示意我看看。
我朝里瞄了一眼，一条苹果绿的运动裙。小薇真诚地笑着，收下吧，知道你喜欢，就当我贿赂你的礼物。以后学习上还请女侠多多指教。
岁月在你帮我助中，如指间流沙。最动人心的不是有多惊天动地，而是在生活里最朴素又容易被我们忽视甚至遗忘的点滴。
分秒必争的时光中，班主任一遍又一遍在我们耳边敲响着警钟。而对于不经世事的我们，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圣诞节前夜，一场暗流在同学之间涌动，密谋了很久的活动大转移拉开了序幕。
之前，小薇等人策划庆祝圣诞节和元旦节的地点选在溜冰场，四轮溜冰在那个时候是一种时髦的娱乐方式，而这种策划案被传统的班主任一票取消。同学们暗里不服，纷纷表示在班上早早结束活动，在不惊动班主任的前提下，分批前往溜冰场。
那晚，每年一次的庆祝活动照常在教室里举行，没有一丝新意。大家兴奋不安，屏气凝神，时不时瞄一眼班主任的眼色，空气里凝固着焦灼，好似划拉一下火柴就会燃爆。节目还未到一半，人员已经开始慢慢消散，先走一批、再走一批，教室里终究空空如也，留下一桌桌的瓜子壳和糖纸、水果皮。
我们在溜冰场里玩得正尽兴，昏暗的灯光下闪现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我突然意识到班主任赶来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从他匆匆的步伐看来他已经气急败坏。
我拉了拉小薇的手，额头紧张得渗出了汗，只听他大吼了一声，让我们回去。人群即刻作鸟兽散，小薇镇定地让我别担心，有事她担着。
第二天，小薇诚恳地向班主任道歉，并承担自己应承担的责任。老师罚她做一个星期的卫生，她二话没说愣愣地干了一个星期。班上的同学纷纷加入打扫卫生的队伍，号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剪一段最美的光阴，放在青春最美的段落，写出动人的篇章。岁月的流逝，只是改变了你我的模样，苦与涩，笑与泪，都被装进青春的琉璃瓶，再次开启依旧无悔，那一段曾经。
高考日期一天天临近，宿舍天台成了我和小薇减压的秘密基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爬上天台，看满天的繁星，黑色的幕布镶嵌着的宝石是那么的夺目璀璨，微风拂面，吹散我们的发丝，瞬间驱散心中的阴霾和压力。
我们一起唱着光阴的故事，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那时的我们，唱着唱着，开始沉默不语。
小薇说，高考完后我就回省城了，我们考进同一个城市就好了。我点点头，眼睛看向远方，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迷茫、徘徊是那时的常态，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只有拼尽全力，才会看起来毫不费力。多年后，我仍然梦回高考，旧日狂热的梦，带着曾经的泪和笑。
离别的时候，我们互赠了自己的相片，本子上认真写满了离别箴言，我们强装欢颜，互相祝福。我们再次拉钩，一定还会再见面。流年却让我们越走越远，在那个通信不发达的年代，我们最终还是失去了联系。曾经以为会永远陪伴在身边的你，此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那一年，那些记忆，那一幕幕，在经过时间的沉淀之后，已经保存在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也许在以后的某个时间，某个地点，在回首之间，再次触碰柔软的内心，而那些泛黄的画面终究会成为永恒，唯此才不辜负我们那时的青葱岁月。
谨以此文纪念我那逝去的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