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论丛(2020年第1辑/总第39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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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对书院、义学经费的管理

(一)书院经费来源

从各种文献记载来看,西南地区的书院经费来源呈现多元化。

一是官府拨款。雍正十一年(1733),清廷要求各省督抚在省会举办书院,“各赐帑金一千两……其不足者,在于存公银内支用”[38]。但除各省省会的书院状况较好之外,各府州县的书院接受的拨款就较少。因此,府州县书院的经费更多的来自官员、绅商和士民的捐助。

二是地方官员捐助或倡捐银钱。此种情形较为普遍。例如,贵州婺川县知县冯绍彭,对旧有书院进行大规模重修,并带头“倡捐养廉银四百五十两,劝谕士民捐输银一万一千八百三十一两”;书院建造完竣后,“并置田产,岁收租息作为掌教束脩、生童膏火,助寒士考试等费”[39]。安平县知县刘祖宪对治下的书院、义学经费亦是多方设法筹措,他自己“先后捐养廉银二百五十三两三钱八分,以为之倡,一面劝令绅民量力捐输……前后共劝捐银七百九十三两四钱二分”,“共得银一千零四十八两八钱”,买得田四百五十丘,每年可收租谷五百五十七石,加上其他收入,每年可以为安平县书院、义学提供租谷八百五十六石九斗六升,其中“拨为治平书院山长束脩薪水谷一百二十石,内外肄业二十名,膏火谷一百二十石,赏给饭食、纸笔谷四十石”。[40]遵义府正安鸣凤书院,“知州罗锦城或捐劝,或罚款,或没收绝产,常年约数百金,以为士子膏火”[41]

在云南开化府,不仅地方官员捐银修建开阳书院房舍,还捐置书院田,增置膏火,乾隆四十七年(1782),“知府常德、知县谭抡、教授李廷昌拍捐置田,次资膏火。道光元年(1821),知府李文祀、同知周炳积金五百,以岁息添修脯,增膏火”;文山书院学田亦得到增加,“新增学田三分:一坐落母都黑寨,每年收谷六市石,一坐落六主寨,每年收谷六市斗,一坐落落水洞,每年收谷一市石五斗。俱乾隆二十年知县谢千子捐置”。[42]

三是地方士民捐银钱及田产。如在云南广南府,“唐友信充入者马寨粮田五里,大小六十二丘,四至立有碑石。里月寨蕊充入田亩共五十七丘”。[43]在嵩明州,鹿元书院、龙泉书院、巢经书院均于咸丰年间毁于兵火,然后都是光绪元年(1875)阖邑士庶重修的[44]

在贵州郎岱,道光八年(1828),“张绅与十三绅耆,捐资以建书院。张绅固不甚裕,至是家产几尽,而十三人中,亦有力难再举者,然皆勉为撑持,期竟其事。阖邑人民大为感动,输将者遂益踊跃。有捐材木者,捐砖石灰瓦者,捐屋产田地以供膏火者。不及一年落成,名曰‘岱山书院’”[45]。雍正三年(1725),黎平府里人张应诏捐资重建龙标书院;此外,还有郡人胡一中等重建太平书舍,平茶所人高继恺所建小蓬莱馆。[46]

清朝官府没收“叛产”充入书院经费,其项下的事例亦属不少。例如,光绪十七年(1891),贵州台拱同知周庆芝创建莲花书院,“膏火则取资于台阳书院旧产,并捐集叛逆绝产以益之”[47]。在云南,杜文秀起义被镇压后,滇西地区官府常常将“叛产”拨入书院充作经费。如大理府云龙州龙门书院,文献记载,“杜文秀之变,焚毁。经知州陈光藻、萧永馨相继重建,并置书舍。光藻任内,详拨叛田租一百一十石,又详拨叛田租五十石,永作束脩、膏火之费”;彩云书院,“光绪元年(1875),知州陈光藻复拨叛田租九十五石。三年,知州董良弼又拨叛产田租一百石。永作束脩、膏火之费”。[48]

西南边疆大部地区经济均较内地落后,加之在书院经费管理过程中往往有侵渔之举,经营不善,故许多书院常感经费不支,难以为继。在贵州,诸如铜江书院,“其地租谷有名无实,加以经理非人,徒滋冗费,近年来竟致修脯、膏火之不济”。道光年间,大定府知府王绪昆描述了万松书院经费之窘态,“自嘉庆元年以来,其本年束脩、膏火之费,必俟下年租入始给。或不及待,则称贷以应之,是以费无赢余”,书院“堂室斋舍俱颓败而不可支”,“其或一年所入不敷所费,又将取给于下年,而下年束脩膏火之费者,又不能不出息称贷以给之,是终无赢余以为岁修也”。[49]嘉庆十七年(1812),兴义府有商人捐银复设书院,至道光初年,积银七百两,但后为知府仇效忠“将本银干没二百两”,使“士颇有怨言”。[50]此种情形在云南、广西经济社会较为落后的地区亦颇为多见。

(二)义学经费的来源

关于地方义学的管理及其经费来源,清廷有明确的指导性意见,即“各省由府州县董理,酌给膏火”[51]。在西南各地,义学的经费来源关系到义学的性质问题,无论官办还是私立,抑或是以官办为主民助为辅。翻检清代西南边疆各地修成的志书不难发现,清代西南边疆民族地区的义学经费来源,是以官府出资为主,民间社会捐助为补的。

一是官府出资。官府出资兴办义学,大体有直接拨给钱粮、为义学置办学田等形式。

(1)官府直接拨给钱粮。有关清代广西省义学经费的来源,崔维雅在《立义学以广文教议》中指出:“应令各府、州、县立义学择宽闲公所,选取儒学中老成有学,行谊端方之士立为社师,官给馆谷,以资膳养,约岁费二十余金,正佐捐奉共举,不得派民,其穷荒残邑力有不足者,同各司、道、府等官,各随力量捐以助不给。远近寒素子弟愿受业者,咸使教授。”[52]由于是官府出面主导,因此官府一般会拨给相应款项,如兴安县“瑶地义学,在融江、泍水、东田、高田四处。乾隆四年建,召僮瑶子弟读书,司库岁发馆师脩金四十八两”[53]

清代,贵州义学经费的拨给,乾隆五年(1740)议准:“其大、小丹江、清江、旧施秉摆顶等处,均应速饬设立(社学)外,所有长寨、大塘、水城、都江、三脚屯、荔波县、凯里、松桃、丙妹、朗洞、台拱、邛水、柳霁等处,应各设社学一所,永从县在城、在乡设立义学二所。……其社师每年各给修脯银二十两,统于公费银内动支,入于该年册内报销。”[54]

雍正十三年(1735),云南省广南府创设义学,时任布政使的陈宏谋“捐银二百两,又于八达寨内无人承领之米,折银三十九两二钱”。所设9所义学,除在城义学“每年给束脩银十九两二钱”外,其余弥勒湾、普厅、皈朝、莫雨竜、里跛、八播、者钟、博隘8处义学,“每年给束脩银十二两”。[55]昭通府建有府义学(城南门内大街、天底炉、八仙营)3所,恩安县义学(城内县署前、城南凤凰山)2所,雍正八年(1730)题明,该5馆“每年支公件银九十六两,给南门、县署前二馆各银二十四两,天底炉、八仙营、凤凰山三馆各银十二两,共银八十四两,余银十二两。乾隆三年,改拨大关新添、洛岸村、滩头汛三馆束脩。昭通本无公件,所需束脩银九十六两,按季司库领支,永著为例”[56]

(2)为义学置办学田。地方官府为义学置办学田,这在西南边疆各地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学田是古代专门为各类学校置办的田产,学校可以通过出租这些田产收取租谷,从而维持学校的日常开支。[57]延至清代,由于地方官府的重视,西南边疆民族地区的各类学校,如官学、书院、社学、义学,都有自己的学田:官学田、书院田、社学田、义学田。为义学置办田产时,地方官府采取两种形式:其一是直接置办学田;其二是将当地有争议的田地、绝户田、无主之田判给义学,以及将查获的地方隐漏田土收归义学。

官府直接置办学田。贵州大定府黔西州知州苏松到任后,“捐养廉银七十五两,置买州民肖成俸、册民李盛先水田一段,截粮四亩四分,送入义学以备耕种。每年收仓租谷二十石八斗,永为馆师膏火之费”[58]。广西灌阳县义学建在县城东门内,为康熙五十八年(1719)知县赵成章建,“置义田五十亩,以资膏火”[59];邕宁县义学,“清康熙三十年(1691)知府孙调新建。五十五年,知府沈元佐另建于城隍庙街式南书院左,置学田四百五十五丘,计每岁租谷二百四十石。鱼塘四所,每岁租银三十两,以作束脩、膏火之费”[60]。云南开化府乐农里义学位于城西北九十里,为知县徐本仙、曹国弼所设立,“学田二分。一坐落卡租寨,一坐落季里寨,每年共收京斗谷五十二石,系知县曹国弼捐置”[61];富民县义学有城内东街、城南三里仓前、城北三十里者北、城西十里永安庄4馆,“康熙四十八年(1709)知县谢天麟据士民呈请学宫前垦田八十亩,名曰西庄,钱粮知县捐完,年收京斗租米五十七石六斗,除分给四馆永供束脩外,年余米六石六斗”[62]

官府往往将当地有争议的田地、无主之田、绝户田等判给义学。在贵州,据《永宁州志》所载的《永宁州牒文》记述:“案据下三马洛运总目王日恒、生员王天元具控:邕怀王天宇匿契不税一案,业经前州讯明,照例充公,断归义学以充膏火在案。因州城未设义学,以至延搁未经查办。今义学现在兴修,相应开明四至《牒》送办理。为此合《牒》贵学署,烦为查照来《牒》事理。希将邕怀寨纳永田亩,照依后开四至丘数,归入义学安佃,收租以资膏火,须至《牒》者。计粘邕怀田,上抵坡脚,下抵河坎,左抵水沟,右抵水沟,四至清单。”[63]广西来宾县雷江义学建于雍正八年(1730),“乾隆三十二年(1767年),县民黄重奇、韦扶良等互控入官五里塘一口,岁收租谷三千斤;南三里周容绝户入官田,租谷四千三百二十斤。共谷七千三百二十斤,每百斤计易银四钱五分,共银三十二两九钱四分,为师生束脩、膏火之费”[64]。云南广南府义学,则有“生员王洪照与王云龙互争普厅田一段,详请拨入义学,每年实收京斗租谷十二石”[65]

关于将查获的地方隐漏田土收归义学,此种情形在广西较为多见。如《南宁府志》记载:“国朝康熙五十五年(1716),知府沈元佐捐置,嗣因隐占田塘,租多田少,佃丁逃散。乾隆年,知府苏士俊委宣化县知县吴逢年清查出原售隐匿那腊村田四十四丘,收租谷三十九石九斗,原匿者以墰留村田足其丘与租之数,并追出私占鱼塘立案。又田八十四丘,每年收租谷五十五石。……田于康熙五十七年亦归入义学并文昌祠香火,以上二项田,每年收租谷二百九十石。”[66]在横州,“乾隆二十一年(1756),知州谢钟龄查出覃京合等官山脚下开垦零丘碎块,例免开科,田坐落南乡彭村,每年租谷二十石,拨入义学,更增资费”[67]

咸丰同治年间,云南、贵州两省分别爆发回民起义、张秀眉起义等各类民族反清起事。这些起义被镇压后,地方官府将参加起义民众的所谓“叛产”拨给义学。云南大理府太和县义学,“一在上关乡周城,清光绪五年知县秦述先设立,并拨叛产田三十四亩九分三厘作束脩之费”[68];云龙州义学在咸同年间遭受较大损坏,清同治十年(1871),云南巡抚岑毓英“拨叛产田租十石,永供束脩”[69];元谋县义学,“经兵燹废弛”,“光绪七年,知县杨炳垣详准拨叛产田租一百八十石,除完纳条粮外,分给各乡兴复义学”[70]

在贵州丹江厅,光绪元年(1875),丹江通判杨兆麒创设城乡义学32所,“六年(1780),通判曹正魁举兴月课膏火,以绝逆租谷充办。嗣因绝逆田产时被水湮,经费支绌,通判李成英禀准,义学减为八所”;在都江厅,“咸丰苗变,同治肃清。通判周启江办善后局,清获逆绝等产,约谷四万余斤为束脩,置训苗义学十二堂”[71]。光绪十六年(1890),台拱同知周庆芝认为“苗民之梗化也,实由智识浅陋,文字隔膜所致,复兴义学,清理咸同起义的农民绝产,充作学田”[72]

二是民间捐助。从西南边疆各地方志的记载来看,对兴建义学的民间捐助,主要是指任职当地的官员以个人身份捐助的行为,或者当地士绅、商民向义学捐助的行为。捐助方式包括捐给银钱、粮食、田地、房产等。翻检清代刊布的西南边疆各地方志书可知,此种情形非常普遍,然限于篇幅,笔者在此仅随举数例。

清代云南府昆明县义学主要分布在县城四乡。文献记载:“一在东乡板桥堡,一在南乡普自堡,一在西乡多依堡,一在北乡沙朗堡,俱清光绪七年盐道钟念祖捐设。盐道钟念祖捐银一千五百两交商生息,每年得息银一百六十两,永供四馆束脩。”[73]广南府城义学的捐助为,“客民王姓府署瓦房一所,捐入义学,每年收租吹银四两八钱”[74]。开化府安南里义学,有学田一分,坐落母拉寨,每年收谷十市石,系乾隆十七年(1752)本里士民捐建;王弄里义学有学田一分,坐落团山,每年收谷八十石六斗,系乾隆九年(1744)里民徐元捐置。[75]在偏远的滇南普洱府思茅厅,义学“一在城东南四百八十里倚邦山,乾隆二年土千总曹富斋捐建书舍;一在城南五百里九龙江,乾隆二年宣慰司刀绍文捐建书舍;一在城南六百八十里猛遮,乾隆二年土守备刀细闷同八猛土目公建书舍。知府漆扶助、总兵杨国华议定:土千总叭先开垦笼代地方叛产,年纳租银五十两,分给三馆,永供束脩”[76]。东川府巧家厅义学,“一在新街,一在老街,俱清光绪六年邑绅杨盛宗新设,并筹款以作束脩”[77]

广西永宁州义学,“原捐田租二十六石五斗,续捐本银二百两,生息为师生束脩、膏火”[78]。在镇安府,“育英义学在城内,育才义学在东门外,均光绪十四年知县洪杰设。每年脩脯钱七十二千文,经知县洪杰等筹获钱四百千文发黉善局生息,按年动支”[79]

在贵州安顺府安平县,道光四年(1824),“知县刘祖宪又添设义学一十七处。大弄场外戛卧寨义学房二间,道光六年(1826),刘聪、王君显等捐建。柔西齐伯房义学房三间,在文昌阁下,道光六年(1826),贡生刘德丕、耆民杨作顺暨三排士民鸠建。城外东关厢义学正房三间,右厢房三间,过厅一间,头门外左边草房二间,右边草房二间,又门前空地一所,道光五年(1825),民人张永富捐银九十两,刘文贵捐银十八两,杨士成捐银二十六两建。三八下洛阳义学房三间,道光七年(1827年),耆民苏玉佩捐建”[80]

从上述关于义学经费来源的情况看,清代西南边疆各地义学经费主要来自官府拨款拨粮、置办学田,官员的倡捐亦占重要地位,民间助学积极性相当高,大量士绅、商人、里民捐银、捐田产亦不少,但其中官府力量依旧是占主导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