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贩羊

银南山区汪家塬是我的家，离预旺集市非常近，市场信息、变化我非常清楚，每年农闲时间我都贩羊，赚钱补贴家庭生活。

贩羊必须得准备几样东西方可上路：热天带冷天的衣服，以防天有不测风云；一根长棍以防狗咬，山里人居住都分散，一户都养两三只狗，打狗棒是必须准备的东西；再就是几天生活的干粮。说起干粮，里面大有文章，一般人做的干粮两三天就发霉，不是我夸我老婆，她做的干粮七八天都不发霉，她把面发酵好，往里面一直揉干面，啥时候揉不进干面，才开始烙锅盔，这样烙的锅盔好吃又不发霉。

东西准备就绪，就可和同伴准备上路。一般都是两个人一块儿做生意，出家门十里左右就进山，一般收羊都要走七八十里路，走过一山又一山，翻过一梁又一梁，到高山顶四处一看，到处沟壑纵横，再没有平坦的道路了，真是山大沟深人烟稀少。住户都是依山修一个崖面子，凿几孔土窑洞就是人的藏身之地，经济条件有限，住房的人很少，耕地都是一些沟台山洼地，农村作业非常辛苦。

到了我们收羊的目的地，得找一个向导陪着我们一家一户地收羊，每天早晨在羊圈收几个小时，收不够就下山找羊群再买。买羊不用嘴说，都是把手藏起来捏指头，俗话叫“掏雀儿”，卖主先要多少价，买主再给多少钱，都是向导来回说和，价格一旦说好就给定钱，接着就给羊打号，这样就算生意做成了。我一般都出价比较高，山里一家一户都养羊，现在人都聪明了，卖的羊都已经说过几次价，也是我多年做生意的口碑好，所以我就容易收到羊。

收羊有件难忘的事。收羊晚上要住店，一般都和牧主，也就是一家之主住在一起。鸡打鸣牧主就起床了，开始炖起罐罐茶了。他先拿来一个草筐，里面盛满了干柴，干牛粪、驴粪蛋子，再提一壶水，拿几块干粮，然后把火生着了，开始炖罐罐茶。用一个小铁罐绑上一个自制的长把，铁罐顶部半面开口半面打几个小眼，里面装满破开的安化板子茶，少加一点水就开始煮茶了。一把柴火几个粪蛋浓烟滚滚，火苗扑闪扑闪，小火炉半面煮茶半面烤干粮，水开后用一个凉杯来回倒几回再煮，煮出的茶水可以拉线，这时才开始喝茶吃烤煳的干粮。茶喝得滋溜滋溜，吃干粮嚼得呱啦呱啦。清晨的瞌睡多么香甜，几经折腾睡意全无，看人家那种享受真是胜过吃美味佳肴。牧主看我已睡醒，就叫我们起来喝茶，人家喝的茶我们根本不敢喝，就喝人家煮过几次的茶，那滋味真是苦涩难咽，干粮烤得黑黄不均，我们没有天不亮吃东西的习惯，应付一下也算了事，这时我才明白窑洞为什么跟乌鸦一般黑，原来是喝罐罐茶烟熏黑的。

羊收齐往回赶羊可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羊是很多家收集的，赶到一起不随群，东奔西跑四处乱窜，一不注意就丢掉了。一路上碰到的羊群有很多，收的羊一看到羊群就发疯似的往去撵，人就得追跑开的羊，所以一个人根本无法赶羊。赶羊走五十里路，人就得走八九十里，因为个别羊跑来跑去，人要跟着撵来转去，所以赶羊非常辛苦，还要自己身体健康。记得有一次，我的牙痛，嘴张不开，一点东西也吃不进去，两天水米没打牙，饿得饥肠辘辘，还要赶着羊上路，一边赶羊赶路，一边羊还要吃草，身寒又遇连阴雨，那天下着大雨，我被淋成了落汤鸡，肚子的饥饿身上的寒冷，我的情绪落到了人生低谷，心想人生就这么的世态无情，为了家庭生活和孩子的学业，我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病魔还这样的折磨我，想到这不由泪如雨下。真是苍天下雨我落泪，心情难以平静。

时过境迁，昔日口吃黄连无处说的时候已成过去，现在有时如果孩子顶撞我，一下就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怎么，昔日诸多的甜酸苦辣就齐聚心头，真是欲哭无泪，谁能理解过去我的付出。往事不堪回首，我的儿女是孝顺的，一切都满足我的要求，我现在也算一个无忧无虑的幸福老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