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而从军
在南加州大学,路易发现校园里的世界级径赛名将随处可见。他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佩顿·乔丹一起,每天上午上课,下午参加训练。就像路易一样,乔丹虽因擅长短跑而名噪一时,但在1936年奥运会的预赛中,面对杰西·欧文斯,他也无法望其项背。所以,他俩不约而同地把夺冠的希望寄托在了东京奥运会上。每到晚上,路易和乔丹以及其他几名队友就会钻进他那辆1931年款的老式福特,一路开往托兰斯镇,然后尽情享用路易丝·赞贝里尼亲手烹制的意大利面。也许是他们觉得与这家人的关系已经到了熟不拘礼的地步,有一次西尔维娅发现一位跳高运动员竟然在自己的床上鼾声如雷。在业余时间里,路易不是忙着在大大小小的婚礼上碰运气,就是在电影摄制组里当群众演员,再不就是使坏捉弄自己的室友,比如用猫粮换掉他们的辣香肠或者用氧化镁乳液充当牛奶。为了追求同校的女生,路易可以不择手段。有一次,他甚至故意撞在一个漂亮女孩的车上,然后假装摔倒,最后竟然成功地邀请女孩赴约。
每逢课间,路易、乔丹和几个朋友就会一起来到办公楼前,坐在南加州大学的象征——汤米·特洛伊的雕像下谈天说地。他们的旁边经常徘徊着一个衣着一丝不苟的日本移民。有时候,他也会加入到路易他们的圈子中来。他的名字叫藤井·詹姆斯·佐佐木(本书日本人名皆为音译。——译者注),人们都叫他吉米。吉米十几岁的时候来到美国,并且在帕洛阿尔托市定居。那时的他看起来已经像个成年人了,但是却要从小学读起,因此受尽了周围人的冷嘲热讽。在路易这几个朋友中,谁都不记得吉米在南加州大学攻读的是什么专业,但是只要提到他,每一个人都会回想起那个生性恬静、温文尔雅、沉默寡言而又总是笑容可掬的学生。
1940年,正在为奥运会全力备战的路易
(本图片由路易·赞贝里尼提供)
吉米对径赛运动非常着迷,一直希望能够结识路易,而路易也对吉米的博学多才印象深刻。在来到南加州大学之前,吉米自称,他曾经在哈佛、普林斯顿和耶鲁大学拿过学位。由于在体育和音乐方面的共同爱好,他们俩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除此以外,路易和吉米之间还有一个共同点。在交往过程中,路易听说吉米每天都要到托兰斯镇去,就问他是否也住在那里。吉米回答说“不是”,并且告诉路易自己非常关心日本国内人民的疾苦,所以到托兰斯镇向那些具有日本血统的村民进行演讲,鼓励他们筹集资金寄回日本以扶危济困。对于这一点,路易虽然感到十分钦佩,但偶尔也不免疑窦丛生,因为住在这里的日裔居民屈指可数。
吉米并不像人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他根本没有上过哈佛、耶鲁或者普林斯顿大学。他的朋友们以为他不过30岁,实际上他已经年近不惑。他不仅结过婚,而且还有两个女儿。不过,路易和他的朋友们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尽管他没事就泡在南加州大学,让人们以为他也是一名学生,但这一切都是假象。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已经从南加州大学毕业,获得了政治学学士学位。路易和他的朋友们并不知道,吉米之所以要假扮学生,其实是另有原因。
路易的跑鞋。穿着这双鞋,他从未输过
(由戴维·麦金托什拍摄)
★★★
在南加州大学的径赛场上,路易堪称一位重量级人物。为了能够在1940年的东京奥运会上夺得金牌,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多个项目中打破纪录,并且大幅刷新自己的成绩。有一次比赛中,他甚至超出第二名100码的距离。1938年春,他跑完一英里只需要4分13秒7,与当时的世界纪录4分6秒4相比只差7秒多。他的教练预言,路易完全有望打破这一纪录。这名教练说,唯一一个能够与他一较高下的,是一个绰号“海洋饼干”的运动员。
1938年的一个下午,比赛结束后,格伦·坎宁汉站在体育场的更衣室旁接受记者采访。“那就是下一个一英里比赛的冠军,”他一边说,一边把目光投向屋子的对面,“如果他集中精力进行这个项目的训练,谁也别想打败他。”记者们纷纷回过头来,朝坎宁汉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路易站在那里,尴尬得满面通红。
在20世纪30年代,径赛专家开始对四分钟一英里赛的提法表示质疑。包括坎宁汉在内的大部分评论员都认为,没有人可能在四分钟内完成一英里的比赛。1935年,当坎宁汉将这一时间缩短为4分6秒7时,一些权威人士开始采取科学方法对这项比赛进行研究。根据芬兰数学家创立的有关人体构造极限理论,著名径赛教练布鲁特斯·汉密尔顿在《业余体育家》杂志上撰文指出,四分钟一英里赛是不可能的。他在文中写道,人类跑完一英里的最短时间应该是4分1秒6。
皮特并不认同这种说法。从上届奥运会开始,他始终坚信路易天生就是参加四分钟一英里赛的选手。虽然路易总是想要摆脱这种定位,但是到了1938年春天,他还是重新考虑了皮特的意见。路易的教练三令五申,禁止他在山地进行训练,因为当时人们普遍误认为这会有损于运动员的心肺功能,但是路易却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整个5月,每天晚上他都会翻过体育场的栅栏,进入比赛场内,然后楼上楼下不停地奔跑,直到双腿麻木为止。到了6月,他感到身体蠢蠢欲动,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达到了空前的巅峰状态。路易心想,也许皮特是对的,不止他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一些长跑专家,包括奥运会短跑冠军查理·帕多克,纷纷发表文章,指出路易有可能成为第一个在四分钟内跑完一英里的人。就连坎宁汉也一改往日的态度,认为路易的确具有这种能力。坎宁汉告诉记者,比起自己,赞贝里尼更有可能拿下四分钟一英里的比赛。
1938年6月,路易来到明尼阿波利斯市参加全美大学生体育协会锦标赛,想要在一英里比赛中有所突破。在与其他运动员交谈时,求胜心切的路易不慎泄露了自己最新的训练方法、参赛策略和最快速度。于是,很快便有传言说,路易准备在一英里赛中大显身手。比赛的前一天晚上,一名来自圣母玛利亚大学的教练满面严肃地敲开路易的房门,告诉他有些教练已经下令,让他的参赛对手削尖鞋钉,伺机寻衅。路易对他的警告完全不以为意,认为没有人会做出这种勾当。
路易庆祝自己在全美大学生体育协会锦标赛上的破纪录夺冠,此时的他一根肋骨断裂,双腿和一只脚也严重受伤
(本图片由路易·赞贝里尼提供)
然而他错了。比赛进行到一半,就在路易想要加速领先时,几名选手突然围拢过来,将他困在中间。路易几次试图打开缺口,但是总有人设法遮挡。就在这时,他身旁的运动员猛地掉转方向,狠狠跺在他的一只脚上,鞋钉立刻刺破了他的脚趾。随后,他前面的那个人也开始使劲向后踢,很快就划伤了他的小腿。还有一个人用力挥动手臂,狠命朝他的胸口撞去,最后撞折了他一根肋骨。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此时的路易流血不止,伤口剧痛,但是仍然无法突出重围。在这一圈半里,他的前后左右始终紧紧聚集着几名选手,如果他迈开步子的话,势必会碰上前面的运动员。在接近最后一个弯道时,路易终于发现自己的前面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他一跃而起,风驰电掣般地超过前面的领跑者。尽管他双腿淌血、胸口生疼,脚上的跑鞋也已经被踩得破烂不堪,但最终他还是轻松夺冠。
路易缓缓停了下来,满腹委屈和不解。当教练让他估计自己的速度时,路易回答,应该不低于4分20秒。这时公示板上贴出了比赛成绩,看台上突然爆发出阵阵喝彩声。路易跑完一英里的时间是4分8秒3,这不仅是全美大学生体育协会一英里项目的最好成绩,也在户外一英里赛中排名世界第五。路易仅以1.9秒之差与这项运动的世界纪录失之交臂。在随后15年的全美大学生体育协会锦标赛上,始终没人能够打破路易创下的这项纪录。
数周之后,日本突然宣布放弃1940年奥运会的承办权,比赛将在芬兰进行。于是,路易把自己的目标从东京转到赫尔辛基,继续苦练本领。在1939年的每一场比赛中,路易连连夺冠。1940年的前几个月,在国内举行的一系列室内一英里比赛中,虽然强手如林,但路易的表现更为出色。他不仅把自己的成绩再次缩短了2秒2,而且先后两次击败坎宁汉,进步异常神速。当年2月,在波士顿花园体育场举行的比赛中,他跑出了4分8秒2,比有史以来室内一英里赛的最好成绩仅差0.6秒。两周以后,在麦迪逊花园广场,著名运动健将查克·芬斯克在室内一英里赛中与世界纪录持平,与他一线之差的路易成绩为4分7秒9。随着奥运会赛事日渐临近,路易正处于最为理想的巅峰状态。
然而,当路易在大学赛场上纵横驰骋的时候,历史发生了巨大的转折。在欧洲,希特勒吞并这块大陆的阴谋呼之欲出。在亚洲,日本领导人也抱着同样的妄想。由于自然资源匮乏,人口众多,再加上长期以来赋税沉重导致内需下降、贸易失衡,日本经济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因此,对于周边邻国的丰富资源,日本领导人早就心存觊觎。他们知道,一旦将其据为己有,日本就可以获得经济上的独立。此外,还有些日本人以为,亚洲的其他国家都是劣等民族,而日本天生就是他们的统治者。“世界上的人种存在着优劣之分,”1940年,日本政客中岛知久平曾经说过,“作为优等种族,指引和领导那些劣等种族乃是我们义不容辞的神圣义务。”中岛宣传,日本人“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优等种族”。基于上述理论,一些日本政客深受所谓“神圣义务”和“天赋使命”的驱使,秘密策划着让“大和民族的血统”在周边国家生根发芽的阴谋,并妄图征服整个远东地区。
实际上,对于这一阴谋,日本政府早已开始了长期的精心策划。在过去的数十年间,日本已经建立了一支凶悍孔武、装备先进的陆军和海军。为了实现自己的帝国主义野心,日本在国内强制推行军事化管理的教育制度,对学生进行粗暴无情的军事训练,迫使举国上下做好投入战争的准备。最后,日军还通过强化灌输与殴打惩戒等方式,让每一名士兵都变得极端凶残。“当暴力被披上神圣的外衣后,”历史学家张纯如曾经写道,“文化就成了催生日本帝国军队残暴行径的强大动力,也正是这种动力,驱使欧洲人进行十字军东征和设立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张纯如还引述一位日本将军1933年的言论:“每一枚子弹都要充满帝国主义的信念,每一把刺刀都要闪耀着国家道德的光辉。”1931年,日本悍然出海,迅速侵占了中国东北三省,扶植满洲国作为傀儡,对当地人民进行无情镇压。而这一切只是个开始。
20世纪30年代末,德国和日本早已蠢蠢欲动。1937年,日本首先发动袭击,公然出兵中国,妄图占领东北三省以外的其他地区。两年以后,希特勒入侵波兰,欧洲爆发战争。长期奉行孤立主义的美国发现,自己也被卷入了冲突之中:在欧洲,昔日的盟国成了希特勒的眼中钉;在太平洋地区,长期以来的盟友中国饱受日本蹂躏,而包括夏威夷、威克岛、关岛和中途岛在内的美国领土以及菲律宾都危在旦夕。整个世界陷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之中。
1940年4月的一天,阴云惨淡,当路易回到自己的宿舍时,发现南加州大学的校园里一片沸腾。希特勒在欧洲发动“闪电战”,苏联紧随其后,欧洲大陆陷入全面战争。本届夏季奥运会的举办国芬兰业已风雨飘摇。赫尔辛基的奥林匹克体育场在苏联的轰炸之下已经化作一堆废墟。那个曾经在柏林5 000米项目中击败路易、为芬兰夺得一枚金牌的贡纳·赫克特,也在保卫国家的战斗中牺牲。官方正式宣布,本届奥运会不再举行。
路易顿时一蹶不振。他开始不停地生病,先是食物中毒,然后是肋膜炎。他没有了昔日雄风,接连输掉了一场又一场比赛。当南加州大学春季学期结束时,路易悄悄藏起了自己的班级戒指,然后离开了校园。他还差几分就可以拿到学位,但是要耽搁接下来一整年的时间。于是,路易在洛克希德航空公司找到一份焊接工作,将自己曾有的奥林匹克梦想埋在心底。
1940年夏,当路易在洛克希德航空公司挥汗如雨的时候,美国也正滑向战争的边缘。在欧洲,希特勒已经把英国及其盟国的军队逼到了敦刻尔克。在太平洋战场,日军在中国长驱直入,打到了印度支那。为了阻止日本得寸进尺,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开始对废旧金属和航空燃料等强制推行日渐升级的物资禁运政策。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他不仅宣布对石油实施禁运,并且冻结了日本在美国的所有资产,最终宣布实施全面贸易禁运。即便如此,日本仍然一意孤行。
洛克希德航空公司是以战争起家的,曾为美国陆军航空兵团和英国皇家空军制造过飞机。在自己工作的飞机库里,路易时常看到P-38式歼击机在顶空盘旋。路易童年时的那次乘坐飞机的经历让他感到惴惴不安,但是现在头顶的P-38歼击机对他而言充满了吸引力,并且让他念念不忘。直到9月,国会通过一项征兵法案,规定凡在应征期前提前入伍的,可以自己选择服役部门。1941年早春,路易加入陆军航空兵团。
路易随即被遣往位于圣玛丽亚的汉考克航空大学。直到这时,路易才发现,在天上开飞机和从地上看飞机完全不同。由于患有晕机症,他总是过度紧张,动作僵硬。在签署征兵合约时,路易根本就没有认真阅读上面的条款,所以很快被陆军航空兵团淘汰。随后,路易得到了一份电影龙套演员的工作。当他参演埃罗尔·弗林和奥利维亚·德·哈维兰主演的《马革裹尸还》(They Died with Their Boots On)时,一封来信不期而至。他到了服役的年龄。
入伍期限恰好就在这部影片停机之前。如果能够完成摄制,路易就会得到一笔不小的报酬。于是,在轮到自己进行体检时,路易事先吃下一大把糖果,最终由于血糖值过高没能通过测试。征兵人员让他过几天再来体检,路易立刻返回摄制组,在拿到自己的薪水后,于9月29日参加陆军。
在部队训练的路易
(本图片由路易·赞贝里尼提供)
路易登上陆军航空队的一架教练机
当完成所有基本训练以后,路易意外地发现了一桩令人烦恼的事情。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看过陆军航空兵团的征兵合约上写着什么就入了伍;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再次加入了同一部队。1941年11月,路易来到得克萨斯州的休斯敦埃灵顿空军基地。陆军航空兵团准备把他培养成一名投弹手。
★★★
当年秋季,当路易正在为成为一名空军士兵加紧训练时,一封加急信件放到了联邦调查局局长J.埃德加·胡佛的办公桌上。这封信出自国防部军情局一名准将之手。
信中说,有可靠线民报告军方,在加利福尼亚州某日本民间机构就职的一名当地居民,实际上受雇于日本海军,其目的是为日本发动战争筹集资金。最近,日本海军将领已将这名男子转移至华盛顿特区继续执行秘密任务。据该线民透露,此人曾经化名“佐佐木先生”。这位佐佐木先生就是路易的好友吉米。
尽管这位线民的报告几经辗转,并没有提到关于佐佐木有关活动的传闻,但是根据此后托兰斯镇警察局一位副巡长的记录,佐佐木经常神出鬼没于托兰斯大道旁一家发电厂的附近。他在那里架设起一台功率强大的无线电发报器,向日本政府传递信息。如果这一指控属实,那么佐佐木神秘的托兰斯之旅也就不足为奇了。路易的好友有可能是个间谍。
佐佐木的确受雇于日本海军,并且搬到了华盛顿特区。他在日本大使馆内就职,和许多国会议员住在一起。佐佐木混迹于华盛顿的上流社会,经常与一群议员在大厦的鸡尾酒会上举杯畅谈,或者在海军陆军乡村俱乐部里打高尔夫球。他还结识了许多警务人员和国务院官员,并且自告奋勇地在聚会结束后充当他们的司机。不过,至于佐佐木究竟是哪一边的,谁也搞不清楚。在一次鸡尾酒会上,他曾经向一位众议员透露,日本正在制造自己的航空母舰,这可是一则极为敏感的情报。
这封来信给联邦调查局敲响了警钟。为了引起国务卿的重视,联邦调查局局长胡佛于1941年11月26日下令对佐佐木一案进行调查。
★★★
大约两周以后的一个星期天早晨,太阳刚刚升起,一名飞行员驾驶着一架小型飞机在太平洋上空驶过。在他的下方,黑沉沉的海水开始逐渐泛白,浪花无情地拍打着瓦胡岛北岸。当飞行员抵达夏威夷群岛时,这里已经是一片阳光灿烂。
在瓦胡岛上,人们刚刚睁开惺忪的睡眼。在希克姆营区,一群士兵正在洗车。在呼啦巷里,爸爸妈妈正在为孩子们梳洗打扮,准备前往教堂参加弥撒。在惠勒营区的军官俱乐部里,三三两两的军官刚刚离开牌局。在一间营房里,两名士兵正在进行枕头大战。在爱娃海军营区,一名技术军士拿起相机,把镜头对准了自己13岁的儿子。军舰随着港口的波涛轻轻摇摆,餐厅里空无一人,不少士兵还在自己的铺位上呼呼大睡。在“亚利桑那”号军舰上,一名军官正为美国军舰棒球锦标赛做热身准备。今天是星期天,甲板上照例奏起国歌,几名士兵列队集合,冉冉升起一面美国国旗。
在他们的上空,飞行员清清楚楚地看到了8艘旗舰,这就是美国太平洋舰队的全副阵容。整个地区都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
B-24“解放者”
这名飞行员是渊田美津雄。他重新盖上飞机的座舱罩,随即点燃一枚信号弹,只见一道青烟迅速划破长空。接着,他命令报务员发出战斗信号。在渊田的身后,180余架日本战机已离开本土,直奔瓦胡岛而来。(在第一次进攻中,日军共出动183架战机,但是有两架在起飞时失事。)“亚利桑那”号上的士兵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纷纷来到甲板上仰头观望。
在营房里,刚才还在进行枕头大战的两名士兵中,有一名突然倒地身亡,颈部被子弹穿透,伤口足有3英寸(1英寸=2.54厘米,下同)那么深。他的战友急忙跑到窗边,只见一架轰炸机俯冲直下,朝一幢大厦撞去,大厦轰然倒塌。他只记得,飞机的机翼上赫然印着一轮红色的太阳。
当天早晨,皮特·赞贝里尼正在一位朋友的家中玩扑克,然后准备外出打高尔夫球。在他的身后,煎锅里的华夫饼咝咝地冒着热气,旁边还有一台收音机。就在这时,一个急迫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主持人的播报,皮特他们目瞪口呆地放下了手中的扑克牌。
这个周末,路易正在得克萨斯州的一家剧院里看电影。剧场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现役军人。对于和平时代的士兵来说,这里可以让他们在无休无止的训练后稍事喘息。电影刚演到一半,银幕突然一片空白。霎时间,剧院里灯火通明,一名男子匆匆忙忙登上舞台。难道是发生火灾了吗?路易暗想。“所有军人必须立即返回驻地,”这名男子说道,“日本已经对珍珠港发动了袭击。”
时至今日,路易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他坐在那里瞠目结舌,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毫无头绪。美国要开战了。他抓起自己的帽子,从剧场里疾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