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罗娘娘造人（1）
（土家族）
在远古的洪荒年代，天和地挨得很近。画眉鸟的叫声传到天上，天上的人要打画眉鸟。从此，画眉鸟只好到树林深处去藏身。地上池塘里，青蛙不停地叫，吵得天上的人日夜不宁，天上的人要打青蛙。从此，青蛙到岩脚去躲藏。地上长的葛藤长到天上，绊得天上人跌跤，他们要砍葛藤。从此，葛藤趴着不敢伸腰。地上的巴茅长上了天，天上人烦恼，走路不便，他们要把巴茅割尽。从此，巴茅只有长到小沟两边。地上马桑树的枝桠也伸进天上，地上的小娃儿沿着马桑树往上爬，吵得天上人不安宁，他们要砍马桑树。从此，马桑树只敢长三尺高。
那时，东海有条大鱼，鱼翅伸进了天庭，鱼腥味熏着了天上人。天上人搬起大斧砍在大鱼的背心。大鱼负痛翻了个身，把天上捅了个大窟窿，把地上捅了个大坑。从此日夜不分，四季不清，雀鸟不叫，树木不生，大地漆黑一片，世上混混沌沌。
这时天上的大神墨特巴叫来了张古老和李古老。张古老头顶白发，胸飘银须，赤着脚，拄着拐杖，一簸一簸地走来。墨特巴说：“张古老，辛苦了，快去把天补起来。”李古老头发蓬松像棕丝一样，满脸的棕色胡子，拄着一根长烟杆走来。墨特巴说：“李古老，辛苦了，快去把地补起来。”张古老和李古老都听从了墨特巴的吩咐。
接着，张古老就补起天来。他脱下衣服，甩开两手，身上捆着葛藤，高高卷起裤腿。张古老用五色的石头补塞天的大洞，又怕不牢靠，还用钉子钉起来。他日夜不停地补，过了七天七夜，终于把天平平展展地补了起来。现在我们看到天上的彩云飘动，那是五色石头的光彩；看到星星闪亮，那是钉子在发光；看到月亮很明亮，那是张古老补天时用过的火把；地下有露水滚动，那是张古老补天时淌下的汗水。张古老大功告成，可是李古老还睡得鼾声如雷呢。
张古老见李古老还没有动静，就去叫醒他，可是怎么也叫他不醒。张古老只得跑到天门上去擂起大鼓，这下把他震醒了。李古老醒来，看天已补好了，大吃一惊，便急急忙忙补起地来。李古老脱下衣服，咬着牙，毛脚毛手来补地。他东边顿几脚，变成了河；西边挺几挺，变成了山岭；南边踩一踩，变成一块土坪；北边用力过猛，堆成了一座山。他把泥巴捏成疙瘩到处放，又用棍棒东撮西撮，弄得现今的地面，高高矮矮、坑坑凹凹，这都怪李古老补地时太慌张了。
张古老和李古老把天地都补好了。但是地上没有人，到处冷冷清清。墨特巴又叫张古老去做人。张古老做了九天九夜，先做脑壳，脑壳上做了一个嘴巴、两个鼻孔、两只耳朵和两只眼睛，接着又做了身躯和两手两脚。可是，太慌张了，忘记做肚脐眼与屁股眼，睡着不能出气，站着不能走路。张古老喊了三声“天”，垂头丧气地上天去了。墨特巴又叫李古老去做人。李古老还是按照张古老的办法去做人，做了九天九夜，什么都做好了，也忘了做屁股眼，人还是没有做成。李古老伤心地喊了三声“地”，垂头丧气地钻地去了。
地上无人，还是冷清的。墨特巴再叫女神依罗娘娘去做人。依罗娘娘先摘葫芦做脑壳，在脑壳上开了两只眼，额门上画了一对眉毛，又做个鼻子栽当中，戳两个鼻孔通呼吸，做两只耳朵挂在左右，鼻子下面开个嘴巴，口内舌头和牙齿，喉咙当中接气管，可以通到肠肝肚肺。砍些竹子做骨架，和些泥土做肌肉，摘张树叶做肝肺，又摘段豇豆做肠子，还用茅草做汗毛。这些都做齐了，又把手和脚来做。依罗娘娘心很细，连肚上的肚脐都没有忘记。还有屙屎屙尿的和生儿育女的也一并做齐。这样的人，嘴巴一张出了气，扯了他的耳朵便笑了出来。人就这样做成功了。
忙了十天十夜，依罗娘娘做成了人，可是却把她累坏了。她的眼皮浮肿了，脸皮消瘦了。人们至今还怀念着制天制地的张古老、李古老和做人的依罗娘娘。
【原文附记】
关于人类的起源，土家族人普遍流传依罗娘娘造人的神话。黔江县农民刘世清讲述、中学教师何须芳采录的一篇神话，主要内容是这样的：盘古王开天辟地那阵，有个依罗娘娘。她觉得太孤单了，编了一个竹架架，放了一把豇豆在里面，豇豆上盖了几张荷叶。随后，拿一个葫芦逗在架架顶上戳了七个孔，吹了一日仙气，就变成了人。那竹架子成了人的骨架，荷叶成了人的肝肺，豇豆成了人的肠子，葫芦成了人的脑壳，七个孔孔就变成了人的眼睛、鼻孔、嘴巴和耳朵。人就是这么来的。
【讲述者】 彭国然（土家族，男，海洋乡农民，不识字）
【采录整理】 李绍明（土家族，男，51岁，研究员，大学）采录
【采集时间】 1983年5月采录于秀山县海洋乡
【流传地区】 四川省·秀山县（今重庆市·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县）·海洋乡
【文本来源】 中国民间文学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编：《中国民间故事集成》（四川卷·下），北京：中国ISBN中心1998年版，第1211—1212页。
【阅读提示】 这是一篇描述女神造人的神话，开篇的描述很美。在叙事过程中采用了对比的手法，篇幅不长，却把两个男神手工技艺的笨拙与一个女神心灵手巧表现得淋漓尽致。当然，造人形式会与人类生产生活实践和制造技术的发展存在某些联系。关于造人材料，不同民族和地区会就地取材，如汉族说女娲抟土造人；哈萨克族说创世主用黄泥造人；鄂温克族说保鲁恨巴格西用泥土造人；独龙族说天神嘎美和嘎莎用岩石上搓出的泥造人，蒙古族说用羊皮造人，鄂伦春族族说用兽骨造人，瑶族说女始祖密洛陀用酿于百花的蜂蜡做成活生生的人。
【基本母题】 天地距离很近；天神修整天地；男神造人不成功；女神造人；造人材料；神崇拜
【本文编码】 《依罗娘娘造人（1）》：ZCSW1443-32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