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突转的事态，是善意的帮助还是更加险恶的局
韩追醒来的时候，雨过天晴的阳光已经射进窗户。他坐起身来发现一地狼藉，地上七零八碎地分布着婉婉的化妆品。他皱皱眉，婉婉不是出差去了吗？他下意识地想叫安诺进来打扫，才一张嘴，忽然太阳穴跳疼不已，他深吸一口气，揉住太阳穴，忽而想起，他把安诺赶走了。
他慢慢地躺回床上，甩甩头，想把昨天那一幕从脑海里甩出去。真是乱七八糟的生活，他苦笑，都是些什么破事。
打开手机，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一条条短信蜂拥而至。他翻了翻，大多都是婉婉发的，还有林部长请他回电。他把电话扔回床上，下地穿衣。
求也求过，补也补过，醉也醉过，但还是得去面对。他胡乱洗了把脸，带着双水肿的眼睛驱车直奔月美医院。
林部长一直站在策划部的窗口焦急地注视着门口，他一看到韩追连忙冲下楼来。
“韩总，韩总……”林部长讨好地迎接。
“嗯。”韩追一点儿也不想看到他，不想听他带来不好的消息。
林部长圆圆的脑袋四下张望，忽然附耳悄声说：“韩总，人找到了。”
嗯？韩追一时不解，什么人？是新手术的人，还是那三个女孩儿？
“说清楚，卖什么关子。”
“就是那三个。”林部长怕他不明白，又补充道，“高玲、小七和勇薇。”
韩追心里一惊，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今天早上，她们三个完好无缺地回来了，还问为什么不举行发布会了。她们说，她们只是贪玩走远了。”
明显不是实话，这样的人还敢用吗？这事情太蹊跷了。
“那你那位王学然呢？”这是一个关键人物。
林部长尴尬地摇头：“还在找，还在找……”
韩追扬扬下巴：“去我办公室仔细说。”
“是是是。”林部长毕恭毕敬地随韩追进了电梯。
三个女孩儿是早上七点回到住院部的，把护士吓了一跳，赶忙通知了林部长。林部长赶忙让护士把三个女孩儿送到他的办公室，他也赶忙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一路上他给韩追打了很多电话，但都无法接通，他只好先独自审问。
三个女孩儿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她们只问在哪里化妆，要赶着参加发布会。在韩追未来之前，林部长哪里敢轻易让她们参加任何媒体见面会。林部长问了半天，三个女孩儿也只说是出去玩儿了。林部长想了想，先让她们办理了真的档案，复查过一切无误，才略微放下心来。
林部长把资料放在了韩追桌子上，又问道：“要不你去问问她们？”
韩追摇头：“继续安排在住院部住着吧，一会儿我再去。”他需要好好理一理这件事情。
林部长点头，小心地问：“那发布会的事情……”
“我想清楚再说。”韩追挥挥手。
林部长不再问什么，开门出去了。
韩追仔细地看着桌子上那三个女孩儿的档案，没有一丝突破口。无非是一般出身、一般学校、毕业一般的工作，总之，就是三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女孩儿。
婉婉在交流会上不停地打着韩追的电话，已经一个晚上没有他的消息了，白天打去公司也说没人。怎么可能呢？今天不是发布会吗？她不停地刷新着各个媒体的网页，看看有没有月美整形美容医院活动的消息，却只看到报道称活动已经取消，媒体对此似乎略有微词。
果然是出事了。婉婉没有心思再参加什么交流会，找了公司的行政买了当天最快的机票。韩追是怕她担心吗？把她支走，而他一个人又是怎么承受着这样的煎熬呢？她一想到这里，就恨不得生一双翅膀立即飞回去。
韩追闭上眼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这件事的思绪。三个女孩儿都回来了，但林部长所说的王学然依然没有踪迹，那个发传真的人更是无迹可寻。这三个女孩儿，不过是三枚棋子，关键的问题依然是一团乱麻。
他站起来，终于决定去住院部。毕竟，棋子也是有用的。
女孩儿们端坐在床沿，用手术后的俏脸笑嘻嘻地看着韩追。
“看起来手术很成功。”韩追打量着女孩儿们的脸蛋儿。
“是啊，韩总，”女孩儿们笑嘻嘻的，“多亏了韩总，我们一定全心全力为月美医院宣传，韩总放心。”
好一个“全心全意”！韩追淡淡地说：“幸好成功了，如果失败，我还怕你们成立维权会在见面会上控诉我呢。”
“月美医院技艺精湛，怎么会失败啊？”
“是啊，是啊，我们对月美有信心。”
“嘻嘻，我们对韩总也有信心……”
三个女孩儿七嘴八舌地嘻嘻哈哈。
“真的不会吗？”韩追找不出突破口。
小七站起来，慢慢走向韩追，看着他说：“韩总，我们都是小女生，和谁都无冤无仇，现在档案也在你那里，请你相信我们。”
这话里果然有话，那谁又和月美医院有仇？不过她们倒也提醒了他，她们的档案都是真的，林部长又与她们签订了宣传保密协议，不得向媒体透露任何有违公司声誉的事情，她们也不会为了钱轻易触犯法律吧。
他只能这样想。人还是继续要用的，即使有着忽然转向倒戈的危险。但是，死马当活马医，到时候交不出人，日子一样不会好过。
韩追看着这三个女孩儿，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了。而且，小七的话已经很明显了，有人和月美有仇，她们不过是受人指使罢了。
可是谁又让她们回来了？是仇人大发慈悲？这不可能。从王学然进月美开始的精密布局，这可不是随意而为之，对方又怎么会轻易地就放弃澳蓝？又或者父亲交出了澳蓝，这也不太可能，他交给谁？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韩追心里隐隐一动，又或者父亲知道是谁？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一切谜题的焦点不是王学然，更不是这三个女孩儿，而是澳蓝。澳蓝到底有什么重要？他不解。或许，他又要去见见父亲了。他觉得有些懊恼，总是在他自以为强大的时候才发现，和父亲相比，他远远不够。
飞龙山的夜晚寂静如画。树影斜摇，月悬在半空，好似越来越亮，照出愁人思绪。韩之禄就这样坐着，陷在令人无所遁形的月光里，任手边的报纸被骤起的秋风翻得哗哗作响。
报纸上说月美医院暂时取消了发布会，他知道韩追目前也只能如此。虽然自己好像已经归隐，再不理会医院的事情，但韩之禄始终保持着对月美医院的默默关注。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呢？
铺天盖地的媒体轰炸，是韩追急进的作风。他从来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过于自信而把事情铺陈到不完美就无法收拾的地步，把月美医院交给这样的韩追，到底是对是错呢？
或许是出于补偿，即使到了月美医院即将会完结的这一刻，韩之禄也并无后悔之意。此刻在他的内心中，只有对韩追的担心和牵挂。
韩追的妈妈许痕是在韩追四岁的时候去世的。她带着韩追去找三天三夜未归的韩之禄。天蒙蒙亮的清晨，许痕骑着单车心急如焚地穿过一片工地，一根用来晾衣服的细细铁丝划断了急速前行的许痕的脖子。韩追被还在惯性前行的车子甩在地上，再看看倒在血泊里的妈妈，短短几分钟，血就流尽了。在一片刺目的红里，他的妈妈再也没有站起来。
彼时的韩之禄，正躺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才从实验室回来的他，脑子还处在兴奋的状态里无法入眠。三天三夜的埋头苦干，澳蓝的配方改进终于越来越接近自己的诉求。他辗转反侧在硬硬的办公桌上，却不知道他已经永远失去了挚爱的妻子。
大概就是从那一天起，韩追失去了天真吧。
韩之禄闭上眼，痛苦的往事又无法控制地袭上心头。他眉头抖动，是在辛苦地压抑着自己的悲苦思绪。
昨天韩追来的时候，他也一度心里挣扎过，想把澳蓝交出去。但是，理智锁住了他的冲动。澳蓝不能交出去，他知道韩追很失望，那么骄傲的儿子，要低下头颅请求他的帮助，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可澳蓝的交出，牵涉了太多可怖的后果，他不能那么做。假如可以，他希望带着澳蓝的秘密死去，埋葬在永恒的沉默里。
他也想过是谁想要得到澳蓝，知道澳蓝的人并不多。难道，是他？
韩之禄猛地睁开眼睛，他再也想不出有第二个人会这样做。
婉婉一下飞机，就打开了手机。她不停地拨打着韩追的电话，但韩追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她火速赶回家里，家里也空无一人，卧室里一地的化妆品残渣让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顾不上换衣服，只放下行李，又开往医院，在楼下望向韩追的办公室。看到有亮起的灯光，她稍微放下心来，至少知道他在哪里。她连电梯都等不及按，顺着楼梯三步两步地来到韩追办公室门口，一推开门，只见林部长和韩追正在商量着什么，两个人都猝不及防地看着她。
“你来做什么？”韩追皱皱眉。
“我……打你电话打不通。”
“有事？”韩追看上去很不耐烦。
“我……”婉婉感觉自己多余得可笑。
“我和林部长在商量发布会的事情，你先回去吧，我今天不回家了。”韩追低下头看着资料，再没有看她一眼。
婉婉看看林部长，尴尬万分地“嗯”了一声，随后关上房门。
今晚，除了韩追和林部长，整个策划部都忙翻天了。为免夜长梦多，取消的发布会定在三天后举行。这次林部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亲自上阵做着部署。王学然那个大亏，让他现在看手底下的人谁都像是叛徒。
“韩总，那三个女孩儿不会忽然反口吧？”林部长心有余悸。
韩追轻蔑地看看林部长：“这样的问题难道不该是你去解决好吗？”
林部长心里暗暗叫苦，谁知道那三个女孩儿什么来路。
“叫住院部看着她们，给她们的病房增加监控，在发布会未开始之前，不许她们以任何理由外出。”韩追知道林部长也不会有什么主意，只能授意，“就算她们要反口，只要到时候手术效果是完美的，她们也没有什么可信度。最关键是，不能让她们有任何破坏手术效果的举动。”
“是是是，韩总说得对。”林部长脸笑得快要僵掉了。
婉婉缓步走在黑暗的楼道里，她没有乘电梯。
在黑暗里，她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走下，慢慢地和韩追越来越远。尽管不舍，但又能怎么办呢？唯有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却还是走到了楼下。再仰头，那盏灯依然亮着。
今夜的月光亮得让人觉得不齿，每一个细节都暴露无遗。婉婉走在回家的路上，自我安慰着，起码那是韩追和她的家，起码韩追看上去没有不开心，她这样想着，就舒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