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祭祀海妖
江小郎拍着胸口，因王寡妇之事，惊魂未定。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定了定心神。
王婆子在底下，又是吆喝，“小仙师，人都给带走了。这法事，你可还能继续？”
“那是自然”，江小郎瞪眼王婆子，“只要无人惊扰，小道自可会神明，通阴阳。”
竟是瞧不起我，就让你看看道爷的本事。江小郎心头一沉，取了一枚通心镜，悄然放于桌案，而后一张灵符瞬时而燃。法坛布帛之上，竟是凭空出现了一张神明的脸。
布帛随风摇曳，神明笑貌变幻，渐然消散。
百姓们见得，甚为惊奇。这小仙师，倒真是有几分能耐。众人纷纷拍手叫好，抬头看着天际，静待雨下。然看了半天，仍是没有滴雨落下。
江小郎皱眉，眼睛微眯，心中暗自祈祷。但过了半个时辰，天上仍是没有动静。
法坛底下，人群又是议论纷纷，一阵嘈杂。
“这小仙师，到底行不行啊？这都快一个时辰了，怎还没雨下？”
“是啊是啊，怎么还没雨下？”
“小道士，你若是不行，就下来罢。我宋老婆子，还有些气力。既是不能通神，就让我老婆子通妖罢。”宋神婆拄着拐杖，一脸的麻子，现身法坛旁侧。
宋神婆身影立定，一名少女被村民拖拽近前。少女满身瘀痕，瑟瑟缩缩，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不敢多做言语。她身影后退，试图从人群中逃窜。村民们伸手，将她狠狠抓住，推搡至跟前，不容她逃离。
江小郎听言，急忙追问，“你是何人？”
“老婆子姓宋，为楚镇河沟村人氏。平时给乡亲们，测测字，算算风水，混口饭吃。老婆子不才，虽不能通神，通妖尚可。山精柳怪，海妖海鬼，尚有一技，可与之言语。”宋神婆坦言。
“相邀家师神坛作法的，就是你？”江小郎质问。
“是我老婆子。原以为沈道鸿的弟子，多少有些能耐，可替河沟村的百姓求雨。不想竟是这般无用，半天都不能将雨求来。世风日下，道门衰微啊，还不如我这乡野神婆……”宋神婆眼睛微眯，弓着身子，抬眼看着江小郎。
“你……”江小郎气急败坏，言语争辩，“你着什么急？这雨就快了。等着吧，甘霖是一定会下在楚镇的。”江小郎神色笃定。
他桃木剑挥动，又是取了一张灵符。灵符祭天，噗地一声，瞬时自燃。而后，他又是取了一张灵符，嘴里碎碎念，“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尽显灵。”灵符闪烁幽光，与平常灵符，倒是不大一样。
宋神婆一笑，知道江小郎耍得是什么把戏。她未有挑明，只是言语轻蔑，“求罢求罢，最好是能求来甘霖，不若就可惜了这邱家的闺女。”
人群里探出一个脑袋，她摇头晃脑，细细端详了神坛上的江小郎，“哥，你有没觉得这台上的人，看着有点眼熟？”
“眼什么熟？你阿娘让你卖完布匹就回去，你站那么前，瞎凑个什么热闹啊？”楚南风嗔怪，抱着沉甸甸的米粮，眼睛自法坛扫过。
这一扫，确见法坛上之人有些眼熟。楚南风细思，终是想起，那是清源道观的小道士。
这厮，不好好的在道观之中，来楚镇做甚？楚南风环看四周，见得一众百姓虔诚，凝视江小郎，眼睛一动不动。这道士，莫非是想蛊惑一众百姓，捞点百姓的血汗钱？这可真是出息。
小笄儿在旁，见得江小郎灵符焚烧，闪烁幽光，也是好奇。她忍不住追问，“哥，你说他这灵符怎这般神奇？怎是绿色的？他真能通神明，与龙王爷说话么？”
楚南风冷冷一哼，“你也信他的鬼话，不过是骗人的把戏。你等着，想混淆视听，迷惑我楚镇百姓，门都没有。我这就上去，拆穿他的把戏。”
话毕，楚南风将手中兑换的米粮随性一丢，快步上前，一个翻身，入了法坛，“你个江湖骗子，骗钱骗到我楚镇百姓头上了，看我不揭了你的老底。”
江小郎定睛一看，见得楚南风上前，自觉不妙，眉头一皱，“你要干什么？”
“各位父老乡亲，这人就是个骗子。你以为他的道法有多高深，不过就是幌子。这灵符，蘸过药水，就能无火自燃。”说着，楚南风随意取了一张灵符，在法坛的海碗里一蘸，而后放在空中，不出片刻，瞬时燃烧。
法坛下一众百姓见状，顿时惊呼。
“还有这神明的图像，不过是镜中虚影。”楚南风自桌案拿了那通心镜，“大伙若是不信，自可上来看看。那神明的模样，就刻在这镜子里。”楚南风低身俯看，确见通心镜中，有一神明画像。
此等法术，也能有假？法坛底下众百姓，不大相信，纷纷上前，验看了真假。
“真是个骗子，这镜子里边，真有神明。”百姓们纷纷应声，于江小郎的法术，不再相信。
江小郎在旁，急急申辩，“你们莫要信他，他是信口开河，一派胡言。他胡说八道的，大伙别听他的……”
“不信他，莫若信你么？难怪你求雨半天都求不下来，原来你是个假仙师。”一百姓叫嚣，伸手将桌案鸡血海碗拾起，泼洒了江小郎一身。
江小郎又急又气，不知该如何辩解。
“哈哈哈，小道士，想凭术法欺骗我楚镇百姓，我楚镇百姓，又岂是如此好欺？”楚南风大笑。
慌乱之中，王婆子试了坏，一脚踹在江小郎臀部。江小郎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自法坛滚落，摔倒在地上。
百姓们自知受骗，一时恼羞成怒，趁势哄闹，将江小郎一顿拳打脚踢。闹腾了半晌，这才停手。
楚南风见状，也不予理睬。虽与这道士有些交情，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楚南风也懒得管这闲事。他自法坛上下来，与小笄儿汇合一处。而后带着小笄儿，自法坛离开。
“大伙静静，大伙静静”，宋神婆敲着拐杖，吆喝了众人。众人听言，毕恭毕敬，一时默声。
“大伙听着，既是这假仙师无力作法，替我等求雨。那我等也别无他法，只能是祭祀海妖，换楚镇风调雨顺。大伙，可还有异议？”宋神婆眼睛微眯，追问百姓。
“我等无异议。龙王爷既是不管咱们，有海妖庇护，我等庄稼，也一定会有收成。”
“说的对，龙王爷看不上咱的庄稼，咱的庄稼就给海妖管。若是有收成了，瓜果白菜，但凡我等有的，都可奉献海妖……”
“是这个道理，有活路就好，有活路就好。”
“奉献海妖，是后边之事。当下若要对语海妖，需得阴年阴月阴时之女进献。这人，老婆子也已找到了，正是河沟村老邱之女。”宋神婆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邱婷。
邱父听言，痛哭流涕，“不要啊，我家中就只一女，若是将她祭了海妖，那我后半辈子，可怎么活啊？”
“你怎这般不通情理？你女儿既是天命之选，有她祭祀海妖，那是守护河沟村一众百姓的大功德，岂能因你一己之私，说不要就不要？”王婆子帮腔，试图游说邱父。
“不是你自家的闺女，你自然这般说。若是你家的闺女祭祀海妖，你岂愿意？”邱父伏跪，泪落如雨，满是心伤。
“我……”，王婆子支支吾吾，“我……自然是……愿意……为了河沟村百姓，老婆子愿意……”
“行啦，别哭哭啼啼的啦，若是误了时辰，纵是想祭祀海妖，只怕海妖也不收了。”宋神婆又是敲了拐杖。
众人听言，再度默声。法坛四周，只有邱父哭啼声与邱婷的抽泣声。
邱婷垂泪不止，年芳十七，时值华年，还未遇上心上人，就这般祭祀了海妖，岂能甘心？邱婷声泪俱下，哭得人心焦。
“来吧，良辰吉时在即，将她送出去罢。”宋神婆眼睛微眯，发了号令。
一众百姓上前，将邱婷捆绑，送上了独木舟。众人下船，将独木舟撑开。扁舟向远，只闻哭啼。邱婷在船上，挣扎良久未果，只得含泪认命。
独木舟上有一小口，缓缓进水，河水渐满，没及邱婷的布鞋，而后漫过她的小腿。邱婷摇晃着脑袋，嘴里塞着布帛，无法言语。她神色慌张，拼命挣扎。
河岸众人，遥见邱婷沉河，默不作声。数人或有良知，悄然落泪。宋神婆无动于衷，神色间不悲不喜。她上了法坛，自怀中掏了灵符，灵符随风轻晃，“天灵灵地灵灵，海妖听我符命……”
“闺女，我的闺女啊，你……一路好走……过了奈何桥，下辈子就别投胎穷苦人家啦。爹爹对不起你啊……爹爹对不起你啊……”邱父捶胸顿足。
镇妖铃叮叮当当，响个清脆。宋神婆施法完毕，自法坛下来。一众百姓躬身，甚是虔诚尊敬。宋神婆停下脚步，交代了众人，“河里丢些果品，让邱家闺女，做个饱死鬼。”
众人听言，照章办理。一篮子的果品，稀里哗啦，悉数倒在河中。
法坛之侧，隔着数丈，一声扑通，江小郎跳进河中。
河畔响起一阵喊声，“那假仙师投河自尽啦，可真是个没骨气的家伙。死了也好，省得坑蒙拐骗，再骗了我等。”
“就这般死了，真是便宜了他了。早知他要投河自尽，可得多赏他两拳，给他个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