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住店
寻府“花中阁”里。
清净的院子里除了屋外的雨落声，别的一点杂音也没有。
这时传来脚步声，芝花外头一望，“主子，是大夫人”。
屋里榻上闲躺的女子，慵懒的直起了身子，服侍的青草拿过衣裳披在了主子身上。
“芝花，外头迎着去。”
“是……”
这穿着蓝衣裳的小丫头麻利的外头来了。
“大夫人……我家主子身子不适，这才刚起”
接过心水手里的素伞，两三下收在一旁，赶紧掀起珠帘说着。
一起一落，珠帘脆生生的声儿让进屋的人不自觉地心里柔软了许多。
…………
“妹妹身子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牟氏进屋正瞧这柳兰下了榻，关切步前问着。
柳兰微微摇头，脸色倒是红润的，水色的薄裙，外着粉纱绣花衣，正适合这二十刚出头的好年纪。
见她小步迎过来，慢声道：“劳姐姐费心还过来瞧我，不碍事，都是身子不中用，大夫说过些时日，这身子认下了便就好了。”
外屋坐下，芝花递上枣茶，牟氏道：“我往日也是如此，不吃便饱，每日几粒米倒也能数的清楚，倒是偏爱吃红柿，青果，妹妹有何爱吃的便就吩咐这些丫头下去预备，多少吃点才是。”
“那倒是极好，若是能跟姐姐一样，那这里面揣着的定是个男娃。”
柳兰摸着还不明显的肚子自然的说着，一旁的牟氏听着脸上顿时发了烫勉强应下。
“净是让姐姐担心我了，倒是该说说晖儿少爷宴席的事儿，说来这段日子嘴馋，常去“香草堂”买些来吃，一来二去也是熟客了，那宴席上的点心姐姐不用操心了，妹妹来。”
“好妹妹这个使不得，你这身子要紧，操劳不得。”
话说这柳兰，是牟氏在外头的一处缎料铺里初见的，就因牟氏瞧中了她手里的缎子，这柳兰倒也豪爽干脆送给了她，以此结缘。后来聊起得知这柳兰是江南人，腹中有喜随家人来京城小住，半路相公有事，就她和两个贴身丫头先来了，合适的宅子一时并未寻得，只得暂在客栈住着，牟氏觉与其投缘便热情的邀进了家里。
柳兰抿嘴一笑。
“瞧姐姐替我急的，说着说着我这处嘴又馋了，缺了蜜枣糕，也想出去的，顺道就去说上一嘴便是了。再说，我身边还有这芝花青草两个丫头呢，累了，就是架，也能把我架回府上的”
一听这，牟婉心便忙道：
“可巧今日我那里有现成的，刚吩咐丫头去买了些就准备大老爷回来吃呢，过会儿就让心水给你送来”
“那妹妹可是沾了大老爷的光了。总之，这少爷宴席点心的事儿姐姐就交给我办便是了，不然妹妹可不在这处打扰姐姐了。”
牟氏说不过她倒是无奈，只好笑盈盈的随了她。
…………
…………
话说，在酒家做活儿的婳儿和灿灿，趁着人少的时候狼吞虎咽的吃了一碗白饭撑起了肚子。
灿灿瞧婳儿腿脚都松快了些，小声问。
“主子，这饭也吃了，活儿也干了，耍够了咱就快点回府吧！”
“耍？本小姐费尽心思好不容易跑出来是为了耍吗？你这丫头说话都不假思索，我爹娘整日想着把我嫁出去不在家烦他们，我这出来不是极好嘛，让他们想见本小姐都见不着。”
婳儿这回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话音刚落，外头那小二哥一嗓子传进来“吃饱了快些外头招呼人去”
“是……”
两人紧声答应下，小心的掀开帘子瞧了瞧这才敢小步挪出了屋。
外头客人剩下几桌残余，两人分头忙活，刚拿起油乎乎的抹布就听门口有些嚷嚷声，婳儿不禁好奇看了过去，门前瘦骨嶙峋的一老一少捧着空碗，他们面前一个肥硕之人正张牙舞爪的大声呵斥着什么。
婳儿瞧着心中一紧，将手里的抹布望桌上一拍，喊道：“灿灿，给我端两碗米饭过来”
话毕，嗖嗖的奔了那门前，二话不说抬腿就是一脚，这一脚可不轻，那人瞬间前趴过去，大步跃了几节台阶“哎呀呀……”嘴里不停吆喝着，好在他身子重，窜了几步停住了，气而转过身，就瞧见台阶上婳儿挑眉不屑的瞅着他。
灿灿茫然不解，只管背后递上米饭，婳儿利索的将两碗米饭倒在那老少的空碗里，望着面前呆愣的老人笑道：“老奶奶，以后别来这处讨饭了，那边的金府您知道吧？那家人不仅有钱更是乐善好施，去了就找金夫人，她可是和善的大好人呢，保准饿不到你们祖孙的。”
受恩的老太眯起眼睛仔细瞧了婳儿一会儿，道：
“姑娘，你真是大善人”
“哈哈，姑娘……啊……哈哈……啊”
金婳儿一时语塞。
…………
…………
就这时，那小二哥脚下生风从屋里直冲了出来，窜到那胖子跟前，又搀又扶嘴里还叨叨着：“掌柜的您没事吧？”
“掌柜的？”
紧接着屋里吃饭的，街上闲逛的人都好热闹的围了过来。
婳儿顿时恍然，坏了，胖子是这家的掌柜的。这可怎么好？哎呀呀，好不容易找了个容身之处，这下可是要搞砸了。
此时懊悔已经来不及了，那掌柜的扶着腰踉踉跄跄的怒目而视，到了婳儿面前，手一指“你你你……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何处来的？”婳儿只管紧闭着眼等着听，就此时，屋里一个人喊了一句。
“杨掌柜……”
这杨胖子听有人喊他，慢许许的回头一瞧，不是别人，这可是自家的老主顾，寻家大少爷。
忙不迭的丢了落魄相，拱手问好，“贵客贵客，寻大少爷”说着眯眼瞧了大少爷身旁的粉衣姑娘，袖边一落花蝶，落落大方，这杨胖子早就听说了寻家与林家最近走动的勤些，自是猜到了，便礼道：“想必这位就是……林家千金，林姑娘”
林筱蝶笑应，客气道：“小女子林筱蝶，头一回见面便给杨掌柜惹了麻烦实在是不应该”
“麻烦……？”杨胖子慌神片刻斜目瞧了一眼身后的婳儿，迟疑道：“这是……林姑娘府上的？”
婳儿不明，刚想说话，那林筱蝶就上前故作熟悉的拉住了她的手，“是我府上的丫头，年纪小就跟了我，总是受宠些，还给您这处惹了杂事，我带回去肯定训斥一番。”说着望着婳儿眼中传意，婳儿自然意会，强撑了个笑脸，“小的放肆，请杨掌柜担待。”
见如此，杨胖子也只能吃下这哑巴亏，还面带好笑：“啊……哈哈，误会误会……不碍事不碍事，倒是我这处伺候不周，还请里面我好好招呼两位贵客才是。”
寻栩晖推辞。
“不劳烦了，正想起府上有事，还需快些回去”
几人上去一旁备好的马车，走了。
出去不远，车棚上一阵淅沥沥的声儿，寻栩晖拾帘瞧出去，地上已湿了个半透，路上的人四处慌窜，寻找躲避之处。
…………
一处巷弄口。
马车上，老者接过外面递进来的包袱，打开瞧了瞧。
“小爷，只有几件粗布衣裳，倒是您将就用着，等住了店，我再别处去寻。”
男子接过衣裳不拘道。
“这有何妨？”
车上两人换下被雨打湿的缎衣穿上粗衫，马车继续缓缓的前行，在不远处的店家停了下来。
下车一瞧，可因是下雨，这里的生意极好，门前各色马车早就排成了行，门口还有早已湿透了衣衫屋檐下避雨的闲人。
店里正准备住店的人也是乌央乌央的多。
好不容易进了店内，几个护卫左右开道将这位小爷围在中间，前头些人刚刚离去松快了些，后面不想又一群人左右不顾又涌了进来，男子只觉后背排山倒海之力，将他往前推了一把“闪开……”
随着下意识的一话，前头的护卫快些旁边闪开，男子急走两步，猛的一下……怀中冲入了一个娇嫩而柔软的身子。
“有人摔了，别挤了别挤了”
本来哄闹的人群，让这一声儿喊，都静了下来，只瞧地上两人面对面扑在一起，众人好奇的纷纷凑上前探问缘由。
地上男子眨眼看，冲入怀的是个眉目清秀，白净的……小子？眼睛瞪的大大的咕噜咕噜特别好看。
刚想说话，这白净小子嘴角一歪，额头硬狠狠的碰了上来“嘭……”男子只觉眼前一阵眩晕。
“你胆敢……你”
浑沌中还想争辩几句，不想一顿唾沫星子紧接着喷了过来：
“快些松开，还想尝尝本姑娘的额头叩是吧？你以为本姑娘的便宜那么好占吗？”
被磕的脑袋木呆呆的这位小爷一蹙眉，慢些松了手，身边的护卫这才回过神快些上前搀扶，他边起身边瞧着面前男子装束的姑娘，一听这说话的声音和口气，疑道：“你……是刚才那蛮横之人？”
身后的老者一眼认出了婳儿，忙上前，“姑娘，方才我们见过。”
灿灿快扶婳儿起身，两人抬眼一瞧，自然认得，“刚才那位老爷……”说着自己无奈逗乐道：“今儿见您两回，我就趴了地上两回，真是有缘。”
老者一脸歉意，“姑娘这事有误会”
想再多说，婳儿只摆摆手，“不碍事不碍事，一瞧老爷您就是正经人，就是您手底下这些人差了些。”
一边的灿灿瞧着这边那么多人，又瞧自己主子无碍，便快些赔笑道：“老爷您忙您的，告辞。”
拽着婳儿就要走，寻栩晖这会儿和筱蝶也走了过来，见无事也只礼笑准备上楼。
…………
“姑娘”
婳儿不耐烦的吐了一口气，回过头问，“干嘛？”
“姑娘怎么称呼？”
那老者在旁一惊，想说点什么，可这小爷几步走去了婳儿跟前，低了身子盯着继续问：“名字不便说，那总有个唤名吧？”
婳儿眉头一抬，倒是不怯，瞪大眼盯了回去：“想的美，偏不告诉你。”
话毕快步拉着灿灿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