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阿瑟·克拉克科幻短篇全集.1 岗哨】
据我那位不知疲倦的书目作者大卫·萨缪尔森(《阿瑟·克拉克——主要和次要书目》,G.K.Hall出版社)说,我第一次尝试创作的小说出现在了一九三二年秋季的《惠什杂志》上。我当时在学校杂志的编辑委员会里,该杂志由我们的英语老师E. B.米特福德上尉主办——后来我将我的作品集《神的九十亿个名字》献给了他。我负责的是处理信件,那些信件据说都是在异国环境中工作的老男孩写的,显然具有科幻小说的灵感。
然而到底什么算是科幻小说?
只要还有人在写博士论文,就会有人继续尝试给它下定义。同时,我很满足于达蒙·奈特[1]的权威论断:“科幻小说就是我指着它说‘那是科幻小说’的东西。”
区分科幻和奇幻的尝试也造成了很大的麻烦。我提出过一个可操作的定义:科幻是可能发生的事情——但通常你不会希望它发生。奇幻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你往往真心希望它发生。
科幻小说的作者面临着一个问题,而专注于现实宇宙一小部分的所谓主流小说的作者则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他们很少需要较多篇幅来设置场景:有时候一句话就能搞定。当你读到“这是贝克街的一个大雾之夜”时,你在一毫秒内就到了那里。科幻小说家要想构建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可能需要好几卷才能完成:典型的例子是弗兰克·赫伯特的代表作《沙丘》及其续作。
所以,许多最优秀的科幻小说都是短篇作品,这是相当令人惊讶的。我至今还能回想起一九三四年七月《奇妙故事》(Wonder Stories)入手时,斯坦利·温鲍姆[2]的《火星奥德赛》所带来的冲击。一闭上眼睛,我就可以看到保罗那富有特色的封面:在那之前或者之后,我都没有读完一篇故事之后直接回到开头,再直接读一遍……
所以,也许短篇小说之于整个科幻小说类型,就像十四行诗之于史诗一样,所面临的挑战是在尽可能小的空间里创造完美的作品。
但是多长的算是短篇小说?很遗憾你问了我这个问题……
在本卷中,你会发现最短的一篇包含31个英文单词,最长的一篇则超过了18000个英文单词。超过了这个数,我们就进入了中篇小说(骇人听闻的词)的领域,而它与长篇小说就没有鲜明的界限了。
请记住,在这些故事被创作的过程中,世界经历着比以往整个历史都要剧烈的变化。其中有些故事在时代面前不可避免地过时了:然而,我抵制了所有追溯性编辑的诱惑。我这里先总结一下,这些故事中大约有三分之一是在大多数人认为关于太空飞行的讨论完全是胡言乱语的时候写的。当最后十几个故事被写出来时,人类已经在月球上行走过了。
通过描绘可能的未来,以及许多不可能的未来,科幻作家为社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鼓励他的读者保持头脑的灵活,愿意接受甚至欢迎变化——用一个词概括的话,就是适应性。也许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品性比它更重要。恐龙之所以消失,是因为它们不能适应不断变化的环境。如果我们不能适应现在已经有了宇宙飞船、计算机和热核武器的环境,我们也会消失。
因此,最可笑的莫过于有时候一些人对科幻小说的指责,说它是逃避现实的。大多数奇幻小说受到这种指责确实不冤枉,但是那又如何?有些时候(二十世纪已经有过太多这样的时候),某种形式的逃避是必不可少的,而任何提供这种逃避的艺术形式都不应该遭到鄙视。就像C. S.刘易斯(写过极好的科幻小说和奇幻小说)曾经对我说过的:“谁是最反对逃避的人?狱卒!”
C.P.斯诺在其著名的《科学与政府》一文的结尾,强调了“先见之明”的极端重要性。他指出,人们往往拥有智慧而不具备远见。
科幻小说在纠正这种平衡方面起到了很大作用。即便它的作家并不总是拥有智慧,最优秀的那些肯定是拥有先见之明的。而这是上天赐予的更重要的礼物。
我非常感谢马尔科姆·爱德华兹和莫琳·金凯德·斯佩勒收集了——其实该说是找到了——我在近七十年的时间里写的几乎所有短篇小说。
阿瑟·克拉克
斯里兰卡科伦坡
2000年6月
(译者:秦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