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在岗

下雪了。初冬的雪，刚落到地上就消了。雪落着，空气清新多了，灰尘被雪所吸纳，雪也把尘土飞扬的地面弄得脏兮兮的，又湿又滑。

那个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在这雪天的黄昏，依然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来来回回丈量着这百十米长的街巷的人行道。大半年来，每路过这里，都可以看见她的身影，无所谓的样子，走来走去顾盼行人。

她是干吗的？没有市容检查员的神气，没有市场督察人员的傲慢，没有乞丐的可怜兮兮，没有捡垃圾的那么寻寻觅觅，却也不是闲散游人的无所事事。她时不时会拦住年轻女人的脚步，拉谈一小会儿，递过去一张花花绿绿的小纸片。当然，遇到的情况大同小异或迫于她的热情诚恳，接过了纸片，还道一声谢谢，或厌烦她的打扰，冷漠地表示拒绝，扬长而去。

后来凑近了打探底细，才弄清这女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供职的美容院在身后的大厦里，生意很淡，濒临破产，为挽救美容院也为挽救自个儿的危机，只有到街上搞推销。用不雅的话来说，就是拉客。可她做的是良家妇女的正经生意，不以姿色诱人，普普通通的本来面目，不卑不亢，做她自己的事。她唯一安慰的是她仍然在岗。

无非是向年轻女人推介她在职的美容院，递上免费或者优惠的卡片，散出去这些片子，等于把钩下到水里，鱼上不上钩听天由命。也许这比喻不恰当，有点委屈了这位敬业的女人，她起码做到了广告宣传的作用，让人知道她所在的美容院，兴许客人哪一天心血来潮，走一趟美容院，还可以满足优惠或免费的虚荣感，甚至是占了便宜的心理，她的辛劳就不算白费了。

有闲暇的年轻女人，听了她的一番恭维和建议，也许即刻跟上楼，这生意就算做成了。不过，这等好运气经常几天也碰不到一次。经常遇到的境况是被拦住的年轻女人不等她开口，就知道她葫芦里卖的药，脚步一拐弯，像避小偷似的绕道走开了。但她并不觉得扫兴，一脸平静，又去顾盼下一个猎物。

从热天看见她穿裙子在此值岗，眼下已是大雪纷飞，她已穿着厚厚的棉大衣依然故我。寒冷使她抄了手，不时跺脚驱寒，随手抹一把沾在眉毛上的雪花，哈一哈冻僵的手。她从不拦挡男人，也不理睬老人和孩子，专门猎取年轻女人。尤其是一眼看出属于那种喜好打扮的丽人或偏爱骚怪的丑女，从她们身上获取报酬，得到安慰。

《海口晚报》 2000年5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