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酒泉
酒泉历来是交通要道,西通西域,南接青海,北可以到达古居延。有人说,它是河西走廊中自古以来少有的一直兴盛而未衰退的城市。
我们也许找到了柴达木盆地的开拓者,那茫崖帐篷城的主人,今天就住在这个院落里。他们年迈体弱,在消受晚年的时光。在这拥有苹果园和树林的大院里,一生经受过荒凉和艰辛的老人们,没有怨气,以为这种休闲的生活是太奢侈了。每一棵小草,每一片绿叶,对于他们来说,都似乎是天堂里的东西。
在酒泉的一个街市的路口,李若冰老人呆呆地望着周围的事物。他在五十年前住过的勘探大队不见了,差点被冻掉耳朵的记忆,与眼前的食品店毫不相干。原来,一个人梦中的事物,有时候只能存活在梦里,假如你执意要去对证什么,找到的往往是一个已经远逝了的虚无。但人们正是凭借记忆中的某些美好或沉痛的东西,在坚守着活下去。
活在千古岁月中的似乎唯有这古柳,它的躯干包容了遥远复遥远的风和雨,看它的鲜嫩的叶子,在今天的阳光里仍然懂得什么样的表情是感激。它叫左公柳,是一个叫左宗棠的人活在了树里,也是一棵单纯的柳树还活在这酒泉的园林中。旁边的一方泉水,是酒泉顾名思义的所在,汩汩地泛着水波,其色其形,不像是泉水,而像是琥珀色酒浆。说是汉将霍去病,为庆祝战功,他体恤士兵,把武帝从长安送来的仅有的一坛酒倒入泉水中,与众多士兵分享。这泉水因此而永不干涸,涌流的又不仅仅是水,更是一个美好的传说。
唐人岑参第一次赴西域上任,写过一首《过酒泉忆杜陵别业》的诗:“昨夜宿祁连,今朝过酒泉。黄沙西际海,白草北连天。愁里难消日,归期尚隔年。阳关万里梦,知处杜陵田。”旅人的心,在迢迢丝绸路上,也好像一只吐丝的茧,一头衔在嘴边,另一头是系在最初出发的地方的。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也一样,早一些回到家中为好。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在酒泉制造夜光杯的厂子里,我才知道夜光杯的来之不易。院落里放了一大堆不起眼的矿石,用钻子从矿石中取了坯出来,然后在砂轮上用手工一点一点打磨成型。它的琥珀纹路,是不会自然发光的,只要借了一点儿月色,它便生出奇瑰的光泽来。在酒泉市内所有的旅游工艺商铺,都有夜光杯出售,而且价钱平易,品质也是上乘的。
到了酒泉,不喝酒是说不过去的。主人备了酒席,吃什么饭菜不重要,酒肯定是主菜。酒令有唱花儿,有猜拳打通关,喝得你回肠荡气,昏天黑地。还有一串专用语说,举起杯,向左转,全封闭,带抛干,是说滴酒不漏,还有用酒杯在衣服袖子上划过的动作来证实。戴不戴帽?不戴帽,好,那就是开口就来,开枪就打,朝心窝打,往死里打。又引出一个段子说,领导没喝你先喝,领导没喝好你先喝倒,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停牌你自摸,死定了。
可以说,河西走廊是酒风浩荡。酒泉呢,更是美酒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