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是一间小房间，很安静，看上去空荡荡的。一阵柔美的香气透过墙壁传来。在浅色六角形地砖上，一条宽幅轮胎印清晰可见。它贯穿了房间中央——那是旧日磨损留下的痕迹。弗洛拉分开她的脚，准备探查更多的信息。

“这里的信息早就消失了。”赛奇修女虽然已经背过身去，却对弗洛拉的举动一清二楚，“还有，千万别乱说话。”

随着一阵奔跑声传来，另一只蜜蜂冲进了房间。看到祭司就站在面前，她吃惊地停下了脚步。

“赛奇修女！没想到您在这里。”她身上的色条坚硬而有光泽——这说明她的地位很高。但她的绒毛是黄色的，面孔看上去有些粗糙，而且触角也显得有些迟钝。她深深鞠了一躬。赛奇修女点了点头。

“狄泽修女，你还好吗？”

“毋庸置疑，狄泽家族的所有成员都一如既往，强壮而积极。这个家族不会生病！为什么这么问？有谁生病了吗？”

“不，完全没有。”赛奇修女望着远处的墙壁，注意力一时有些放松。弗洛拉也望向那边。在磨损的地砖尽头，第三道门的轮廓隐约可见。

狄泽修女把自己的手紧握在一起。

“您是梅丽莎家族的祭司，能来视察总归是我们的荣幸——不过，难道祭司大人没以自己的身份下令封闭这一侧的育儿室吗？否则，她们肯定会安排人来接待您——”

“我不想引起注意。”赛奇修女低下头，看着昏暗的甬道——那是狄泽修女走来的地方。狄泽修女则趁机打量着弗洛拉。弗洛拉明显感应到了她的反感。这让她有些害怕，便笨拙地试着行了个屈膝礼。狄泽修女找到了弗洛拉身上离她最近的膝盖，用力敲了敲上面的硬皮。

“往前来，腿不要分开！”她看了看赛奇修女，“真是冒失！可她身上的皮毛还是湿的，这说明她是刚孵化出来的——我不太明白。”

“我们突然遇到一只雄蜂出生，不得不等了一会儿。她在那儿学到了这么滑稽的动作。”

“哦，是一位新的王子！蜂巢的荣耀啊——他是不是一出生就很英俊了？还是说，毛发越长就越英俊？我真想——”

“狄泽修女，你损失了多少保育员？”

“从上次检查时算起吗？”狄泽修女惊慌地瞪大了眼睛，“同其他部门相比的话，几乎没有。我们和采集蜂不一样。我们所处的环境都很安全，既不接触外面的世界，也不用面对那里的危险——但就算这样，有时候，我们家族也不免蒙受损失——”她清了清喉咙说，“六名，修女阁下，从上次检查时算起的话。我把她们送走了——哪怕只是发现了最微小的迷惑或是患病迹象——我们不会冒任何风险。这是当然的，我们只保留血统最为纯正、服从性最高的族人。”她干咳了几下，又说道，“六名，修女阁下。”

赛奇修女点了点头：“另外，你听到什么传言了吗？关于其他部门的。”

“哦！那只是一些餐厅八卦，或者闲言闲语，没什么需要复述的。”

“请你复述一下。”赛奇修女全神贯注地看着狄泽修女，空气中弥漫起她的气息。弗洛拉低头看着蜡质地砖，一动不动。狄泽修女则把手扭在一起。

“赛奇修女，我们很幸运，能待在育儿室里。这里有很多物品，所有东西都有人送来——我们既不会感到物资匮乏，也不用面对危险……”她支支吾吾地说。

“修女阁下，来吧。说说心里话。”赛奇修女的态度平静而慈祥，狄泽修女便大胆地抬起了头。

“他们说，雨水毁掉了这一季；我们找不到鲜花——它们还没开就凋谢了；还有，采集蜂从空中掉落下来，却没人知道为什么！”她抽搐似的抓着自己的毛发，“他们还说，我们会遭遇饥荒，孩子们都会死掉，我的小保育员们都非常担心，我怕她们会忘了——”她摇着自己的脑袋说，“她们不会的，修女，永远不会。因为她们接受着最严格的管理，而且也有人监管考勤。所以，就算她们能算数——如果事情和我说的不一样，你可以杀了我。”

“你不需要做什么保证。”

狄泽修女一下子笑了，接着就伸出手来，拉起了赛奇修女的一只手。

“哦，赛奇修女，跟您说笑的感觉真好——现在我倾诉完了，不再担心了！”

“这就是梅丽莎家族的作用啊！把恐惧带走，让蜂房得到解脱。”赛奇修女身上传来一阵令人安宁的气息。这气息充满了整个房间。

“阿门。”狄泽修女说道，“但是，唉，为了西斯尔家族的勇气。”

“怎么了？她们干了什么？”弗洛拉想起祭司的嘱托时已经太晚了。

狄泽修女愤怒地瞪着她，甚至忘了自己的难过。

“她可以说话？真是放肆！赛奇修女，请您宽恕我的好奇，并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果是为了清理，我就把她添到接下来的名单中——但我可不希望出现长着舌头的清洁工，因为那样会在我们当中引起骚乱！”她瞪着弗洛拉，接着说道，“吵闹的脏东西。”

“狄泽修女，你是要评判我们的意图吗？”

“不，修女阁下，永远不会。原谅我吧。”

“那请记得，变异和畸形是不一样的。”

“修女阁下，感谢您用过人的智慧指引了我——尽管在我那愚昧无知的眼睛里，这些词都是一回事。”狄泽修女向着弗洛拉相反的方向退了几步，“她真是大得可怕——还有这皮毛，等干了以后，它就会和雄蜂的一样厚；并且她的外壳也黑得像乌鸦一样——感谢母亲，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家伙。”

赛奇修女显得十分平静。

“我想你可能是累了，工作太久了吗？你忠诚的心想要提供更多服务，可精神疲倦了。”

狄泽修女慌忙摇了摇头。赛奇修女又转向弗洛拉。

“把嘴张开，717，让狄泽修女看看。”

弗洛拉听令照做。狄泽修女迅速却认真地朝她嘴里看了看，又惊奇地望向赛奇修女。接着她抓起弗洛拉的舌头，把它全部拉开，然后才放手让它弹回嘴里。

“我看到了！也许真可以呢，但关于舌头——”

“等她回到自己的家族时，这根舌头就会失去作用。如果没有，我就亲自从她脑子里抹去所有知识。给她做测试吧，如果没什么结果，就立刻把她送走。”赛奇修女慈祥地看着弗洛拉说，“进行这种试验是一项很大的荣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接受、服从和服务。”弗洛拉不假思索地脱口说。

狄泽修女剧烈地颤抖着：“让我们期待她可以吧。真是丑陋啊！”

这让弗洛拉感到羞愧。于是她转向赛奇修女，想寻求她的庇护。但这位祭司已经不见了。

“她们就是这样。”狄泽修女看着她说，“你永远不知道她们要干什么，总是出人意料。快来吧。”她打开了门。弗洛拉从门后闻到了一股纯粹的香甜。“如果不是赛奇修女亲自要求我这样做，我会把这当成是一种亵渎。”她把弗洛拉赶进了门里，“让我们速战速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