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之镜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第11章

“有人对我说,是在色当那边。”一个士兵含糊其词地回答说,不过,刚才是谁问的问题,加布里埃尔并没有怎么听清。

假如人们好好地想一想,上级接二连三地发布的命令和反命令就如华尔兹舞曲一样前后不一,变化多端,那么,最终目的地的这一不确切性也就没有什么稀奇的了。而当他们必须步行出发的那一刻,他们早已等待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结果就是被引向火车站,而在这之后,在司令部的命令下,他们又一次有秩序地撤退到马延贝格要塞,但是,刚刚到达那里,人们又折向了火车站,在那里,他们最终爬上了运载牲口的车厢。德国人在比利时的这次进攻是在意料之中的,但是,敌军在阿登山脉的出现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长官们实在很难下决心来上一番反击。

夏布利埃也好,昂布勒萨克也好,都没有参加这一转移行动。他们被派往了别处。下士长兰德拉德立即就忘记了曾是他忠心耿耿的同党的那一帮人,甚至连短短一会儿的伤感都没有。在车厢的一个角落,他跟那些还没有被他盘剥过的战友玩起了“三牌猜一”游戏,某些曾经玩输过的人也回头来跟他玩,反正到处总是有一些不知改悔的人。他已经赢了四十多法郎,一切全都对他有利。无论他走到哪里,哪里就都是这样,在那一分钟里,他就是所有人的朋友。有时候,他也会面带一丝微笑转向加布里埃尔,就仿佛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现在都已过时不计了,兴许,他也还真的是这样想的呢。

而对加布里埃尔,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他感觉到两腿之间剧烈的疼痛,昂布勒萨克曾经飞起一脚,死命地踢在了那里。他觉得,他的命根子从此肿得比原先大了一倍,他自己看了都有点儿恶心。

说到整个部队,笼罩着一切的,则是一种轻松的心态。

“我们要狠狠地扇他们的耳光,这些傻瓜蛋!”一个年轻的士兵热情地高叫道。

在没完没了地等待这场大大消耗着能量的奇怪战争之后,人们匆匆地争论开了。人们听到了《马赛曲》,接着,就是那一类饭后合唱的喝酒歌[44],因为停顿得越来越长久了。

大约在二十点钟,人们开始唱起了警卫队的歌。

该下车了,他们已经到色当了。

军营中人头攒动。人们不得不聚集在已经改造成宿舍的食堂中。安顿过程伴随着巨大的喧闹声。人们争要着毯子,但气氛还是友好的,此刻的部队很像一个因几个月没怎么活动而有些僵硬并且迟钝的巨大躯体,如今终于可以伸伸胳膊踢踢腿,活动活动筋骨了,因而有些过度开心。

一个小时之后,人们就听到了一阵阵欢乐的尖叫声,兰德拉德已在众人的欢呼中赢走了新来者兜里的军饷。

一到达军营后,加布里埃尔便直奔茅房,去检查自身的伤害。他的裆部十分敏感,肿胀而又疼痛,但他的命根子倒是还没有肿到如他担心的那种程度。当他从茅房返回后,兰德拉德朝他飞去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并赶紧用手挡在嘴巴前,就仿佛,他并不是当初狠狠一靴子踢到对方睾丸的始作俑者,而只是在娱乐时间里跟他玩了个恶作剧。

加布里埃尔瞧了瞧堆积在那里的好几十个人。这一巨大的集群体令人赞叹地体现出混搭的原则,这一规则被法国军队视为很具有现代性,它坚持拆散一个个部队单位,然后再按照一种超出所有人想象的更高级的逻辑,把它们重新构建起来。这里有四个连的士兵,分别来自属于三个不同团的三个营。谁都不认识谁,或者几乎不认识,唯一可能会让你联想到什么东西的那颗脑袋,便是刚好位于你上头的士官。军官们都有些茫然无措,人们希望当头儿的知道他们正在做什么。

吃的饭是一份热腾腾的菜汤,但对那些曾经有运气得到白铁皮罐装的四分之一升葡萄酒的人来说,寡淡得犹如山岩中的泉水。其他人只能光啃面包,人们互相传递着肉肠,谁也不知道那都是从哪里搞来的,不过谁都不客气。

一个二十来岁的胖小子在队伍中来回走着,问道:

“你们谁有鞋带?”

拉乌尔·兰德拉德反应最快,递过去一对黑颜色的鞋带。

“喏。三法郎。”

小胖子张大了嘴巴,像一条鱼。加布里埃尔在自己的背包中翻腾了一阵。

“喏,拿着我的吧。”他说。

从他的动作中,人们听明白了,这鞋带是白送的。拉乌尔·兰德拉德把他的那对鞋带放回到自己的包里,脸上露出一种听天由命的鬼脸,随您的便吧。

那小伙子放松了下来,一屁股在加布里埃尔的身边坐下。

“你可是救了我一命啊……”

加布里埃尔瞧了瞧兰德拉德的身影,看到了他那鸟儿一般的尖嘴,他那薄薄的嘴唇,但他早已转而去关注别的什么去了。他刚刚把几包香烟卖给了缺烟抽的战友。当拉乌尔转过身来面朝着他,嘴角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时,加布里埃尔实在很难猜想到,假如情境需要并许可的话,这个人居然能朝他的鸡巴蛋死命地来上一脚。

“我是最后一拨才赶到服装仓库的,”那个年轻的士兵一边继续说,一边解开了上衣的扣子,“那里剩下的鞋子不是太大,就是太小。显然,我更喜欢大一些的鞋,但是,这样一来,我就需要鞋带了,可那里就是没有鞋带了。”

这个故事说得大家都笑了。它又引来了另一个故事。于是,人们便一个接一个地讲起了此类的故事。这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家伙猛地站立起来,引起了哄堂大笑:原来,他实在找不到合他身材的军装,这会儿依然还穿着平头老百姓的长裤呢。军营中这样的倒霉事不但没有让人们感到不自在,反而一点儿都不玷污必胜之师的精气神。一个军官走了过来,立即就被士兵们团团围住了。

“我说,我的上尉,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们来几个大耳光呢?”

“噢,”他应了一声,带着一种不无遗憾的口气,“看来,我们尤其得来装一装样子,跑一跑龙套了。在这里,一时半会儿,将不会有什么进攻。而且,假如会有进攻的话,那才好呢!德国佬若是从阿登山脉那边过来,那将只会是一些小部队。”

“我们还是要去迎接一下的!”有人欢呼道。

还是有几声喊叫响起,就仿佛,部队的战斗能量跟它所分摊任务的低等程度恰成比例。

上尉微微一笑,离开了宿舍。

第二天早上大约七点钟,加布里埃尔碰上了同一位军官。他的电台通信设备接收到了一些新消息,跟头一天认定的平静态势互相矛盾。德国军队的种种大规模运动发生在色当的东北方。

警报已经上报给了司令官,然后,也给了将军,而后者高高在上地挥一挥手,把情报一扫了之:

“视觉差的结果。阿登山脉,那就是一座森林,你们明白吗?你们在那里放上三支摩托化小部队试试,你们立即会感到,那简直就是一个军。”

他走了几步,来到墙上的地图前,地图上,五颜六色的图钉沿着比利时的边境线勾勒出了一个巨大的新月形。他感到痛苦,自己现在还待在这里,晃着胳膊,扮演着无足轻重的角色,而与此同时,在那里,真正的战争正打得激烈。一想到这些,他的英雄气概顿时就一落千丈。

“好吧,”他不无遗憾地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我们将派一些增援部队去那里。”

这一让步让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假如可能的话,他就会回自己家去了。

正是如此,一个有二百人的连队被指定待命,在一旦需要的情况下,就立即前往三十公里之外,支援负责坚守默兹河关口阵地的第55步兵师。

要前往那个地方,没有铁道线能通火车。加布里埃尔的部队,四十来个步兵,只得步行走公路,而指挥他们的,则是一个名叫吉贝尔格的五十来岁的预备役上尉,入伍前是夏多鲁地方的药剂师,这位军官足可以大吹特吹自己在上一次战争中的辉煌战功。

从大上午的时刻起,阳光就开始暴晒下来,把人们头一天的充足热情都给晒得融化了。即便是受到加布里埃尔斜眼监视的兰德拉德,也显得困难重重。在他身上,疲倦就是愤怒的前兆。他那线条开朗的脸丝毫没有任何预示光明的迹象。

昨天还在嘲笑自己老百姓裤子的那个高个子,早已经失去了笑容,而那个讨要鞋带的胖子士兵则后悔自己当初没有要稍稍紧一点儿的鞋子,因为他的鞋子实在过于大,把他的脚生生地磨出了几个水疱。通常,他们小队应该是八个人,但是已经有四个人被派去增援别处了。

“都去哪里啦?”加布里埃尔问道。

“我没有听明白。我想,大概去了北面……”

随着越来越往前,人们看到远处的天空被橙黄色的微光划出了一道道条纹,人们还隐约分辨出一股股升腾的浓烟,根本说不上来距离有多远——十公里?二十公里?还是更远?连上尉本人也一点儿都不知道。

对这一次出征行军,加布里埃尔总觉得它令人不安。这种种的迟疑,种种的不明确,让他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好苗头,所有这一切都将爆炸开来。前面是战争,后面是兰德拉德,他有些心神不定。

现在,他们的腿变得越来越沉了。全副装备的行军已经走了二十公里,而前面,还有几乎同样距离的路要走,要带着这过于大的背包,还有这个傻傻地系在皮带上,每走一步都会拍打你大腿的水壶……加布里埃尔的两个肩膀都快要被一条勒得过紧的皮带给勒断了,他实在无法把带子放到合适的松紧度,因为那上面的种种机械都被卡得死死的,没有什么还能自由滑动。他的整个身体都被各种各样的酸痛所折磨。枪也变得很沉很沉。他摇摇晃晃的,差点儿倒下,还是兰德拉德伸手把他给扶住了。从马延贝格要塞出发以来,他们彼此就一直没有说过话。

“你就把这个给我吧。”下士长说着,一把拉住他背包的帆布带。

加布里埃尔本想抵抗一下,但根本就没有时间作出反应,他刚要表示一下感谢,拉乌尔早已走在了前头,把他落下足有三步远,他把加布里埃尔的背包叠在了自己的背包之上,似乎早已经把他这个人给忘了。

几架飞机从高空中飞过。是法国人的?还是德国人的?太远,看不太出来。

“法国人的。”上尉说,他手搭凉棚朝天望去,像是一个印第安人。

这就让人放心了。同样让人放心的,还有比利时人和卢森堡人的逃难人流,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坐着车,很开心地看到有部队开上去,去迎面抗击敌人。相反,更为暧昧的是这一地区的法国人,他们的鼓励竟然一成不变地采取了上一次战争的标语口号形式(“我们将拿下他们!”然后就是一个紧握的拳头)[45]。二十年之后,这一莫名的雷同让人实在别扭得很。

小伙子们开始喘息,停下来作了一次休息,从一大早起,大家伙全都肚里空空地走了二十三公里,现在该是时候,放下装备,吃上一口,填一下肚子了。

分享面包与佐餐酒的同时,他们就讲起了一个个军营小故事和战争小故事。其中最滑稽的就数某个叫布凯的将军的传闻了,他曾经对手下人解释说,对付德国人坦克最有效的工具就是……一条床单了。只需要用四个人,每个人拽住床单的一个角,就像人们铺桌布那样,然后,用一个协调一致的动作,一起扑向坦克,一下子罩住它的回转炮塔。这样一来,坦克中的驾驶者和炮手就被蒙住了眼睛,无能为力,没有办法,只能投降了。小伙子们彼此交换了一阵尴尬的笑声。加布里埃尔不知道应该给予这一传闻故事什么样的信任,是应该严肃对待,还是一笑了之;无论如何,这两种情况都会给人一种别扭的感觉。“这话真的是一位将军说的吗?”有人问道,不太相信,但没有人等着听什么回答,因为,他们该站起来,继续赶路了,来吧,小伙子们,士官们加油道,再最后努力一把,我们就能到默兹河去洗澡啦,哈哈哈。

“谢谢了。”加布里埃尔说,从拉乌尔手中取回了自己的背包。

兰德拉德带着一丝微笑,把手举到太阳穴上,对他敬了一个礼。

“为您效劳,我的中士长!”

行程的第二阶段跟第一阶段很相似,但其中的差别在于,现在他们遇上的流亡的难民远不如以前的那些来得善谈,兴许因为这些人都是步行过来的,怀里还抱着孩子。士兵们明白,他们都是躲避德国军队的逃难者,但是,他们中没有人能提供有用的战略信息。他们一见到法国兵,便纷纷躲藏起来,这是他们给士兵留下的印象最深的地方。

这个白天里,他们第二次走过一栋水泥建筑物,它孤零零地位于这片森林中。

“真他妈该死……”

加布里埃尔惊跳起来。兰德拉德凑近过来。

“要我说,法兰西国防部的枪头花饰还真的是很漂亮啊!”

他们所发现的碉堡和掩体都还没有建造完成,给人一种荒凉凄惨的感觉。跟他们曾居住的马延贝格要塞相比,似乎并不属于同一个防御计划。看来,它们全都处在被遗弃状态,没有人员,也没有装备,只见枯枝遍地,野藤缠绕,早已像是一片废墟,而且说实话,它们也正在一天天地成为废墟。兰德拉德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然后打趣似的偏了偏脑袋,目光瞥向加布里埃尔的裆部,说:

“等我们回家的时候,它就该完结了,走吧,这点小事,就别介意啦。”

加布里埃尔本来很想回答他一声的,但他早已没有了力气,没有了精力。

最终,他们还是跟在河流沿岸宿营的部队取得了接触。但在那里,所有人都很失望,无论是这一边加布里埃尔那个连队的战士也好,还是那一边第五十五师的士兵也好,全都很失望。前者,是因为被这一番四十公里的长途行军累得筋疲力尽,而且感觉到达后没有受到很好的接待,而后者,则是因为他们本来期待一支更具实力的援军。

“您让我们拿你们这二百名大兵做什么好呢!”一位中校吼叫道,“我需要的是三倍以上的兵力啊!”

飞机不再从这里飞过,没有人能看清楚还有什么理由要求得到一种更有力的支援。炮击声相当遥远,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传过来,除了一点,即默兹河的另一边“出现了大量的敌人军队”,对此,他们是知道应该作何推测的:不是什么别的,就是一种视觉差效果。

“我可是有二十公里长的河岸要守卫!”那军官大叫大嚷道,“有十二个支撑点要巩固!这简直就不是一条战线,而是一块格鲁耶尔干酪,到处都是漏洞。”

只有在德国人大量地并装备精锐地来到的情况下,才会令人惊慌,而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既然,从根本上说,他们是从比利时那边打进来的。

“那么,你们听到的,又是什么呢?是小猫的喵喵叫吗?”

所有人都认真地听了一会儿。是的,确实,在西北方向,有炮击的声音。那个药剂师上尉问道:

“侦察机都发现了一些什么呢?”

“飞机,那是没有的!确实没有的!”

中尉早就被一整天的行军累得筋疲力尽,只能紧紧地闭上眼睛,他本来应该好好地休息一阵,但是实际上根本就做不到,他的上级已经下令,召集所有的军官去开会,并摊开了他的那张大地图。

“我们要派一些兵过去,看看默兹河对岸的德国人到底在干什么。我需要一些人马,来掩护大部队的撤退。这样的话,你们,你们将让你们的小队死死地钉在这里。你们,这里,你们,那里……”

他粗大的食指沿着地图上默兹河蜿蜒曲折的线移动着。他特地为吉贝尔格上尉指了指一个地方,那是特雷基耶尔河,是默兹河的一段支流,它描画出了某种反向的U字形,像是一个拱门。

“你们去这里。行动吧。”

小分队立即把各种装备都装上了一辆卡车:弹药箱、金属箱、干粮,还把一门37型加农炮挂到了车上,车子摇摇晃晃地驶上了森林中的卵石路。

所有人都感到,生命中的一页刚刚翻了过去。

连队现在缩减成了二十来人的小队,他们必须深入树林中去,这时候,太阳光渐渐弱了下来,营造出一种不甚安全的气氛。北边的天空中,覆盖了层层的浓云。逃难者的人潮突然就干涸了下来,兴许,他们走的是另外的一条路,在河边的更远处。倒是没有人公开地这样表达过,但或许,我们就是在这边等着敌人了,而我们就是看不明白,一个装备如此薄弱的小分队,尽管有炮兵的支持,怎么足以阻止敌军的进攻呢,又或许,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们还没怎么弄明白在那里到底要做什么呢……

加布里埃尔来到了吉贝尔格上尉的身边,只听到他在喃喃自语:“就差没有下雨了……”而几分钟之后,天还当真就下起雨来了,就在他们从森林中出来,赶上了卡车的那一刻。

特雷基耶尔河上的桥是上个世纪建造的那种水泥小桥,属于过时的田园牧歌风格,宽倒是足够宽,能让一辆载重卡车通行,但是,各种车辆必须互相礼让着交替通过。

中尉下令扯开雨布,把武器弹药、37型加农炮、机关枪(崭新的FM 24/29轻机枪)都盖起来,免遭越来越大的雨淋湿。人们不得不冒着大雨,拖泥带水地拉出雨布来,最头里的六名士兵被指定赶去守在桥的两端,去那里站岗,他们尽管不高兴,还是嘟嘟囔囔地赶了过去。

拉乌尔·兰德拉德好赖应付着,如同惯常的那样,在那里磨洋工。他本来被指派去监守武器弹药。但他凭着他的下士长军衔,就坐在卡车的驾驶舱里,一边微笑,一边悠然地瞧着雨水从车窗玻璃上流下,而战友们则在大雨中奔跑。

吉贝尔格上尉过去问加布里埃尔情况如何,只见他已经把他的通信设备安全地安置在了雨布的底下。

“请告诉我,中士长,您是不是已经跟炮兵联系上了?”

炮兵部队的阵地位于几公里之外。在受到敌军攻击的情况下,人们往往会请求炮兵炮击一通河对岸,以求把敌军压制在一定距离之外。

“您知道得很清楚,我的上尉,”加布里埃尔回答道,“我们没有权利通过无线电来联系炮兵部队……”

上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茫然。司令部对无线电通信总是心存芥蒂,因为它往往很容易被敌人截获。按照规定,要求炮击支援只能通过放烟火信号来表达。然而,中尉恰恰在这一点上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我们装备有崭新的自动烟火发射器,但是,在我们小队里,没有人知道怎么使用,也没有找到使用说明书。”

远处,树林的尖梢再一次点染出炮火的红光来,而大雨则让它们的回声显得更为低沉。

“兴许,那是我们的法国军队在干扰德国佬。”中尉说。

加布里埃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就回想起了甘末林将军的名言“勇气,能量,信仰”[46]。

“兴许是……”他回答道,“只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