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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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节外生枝

通往庆阳县的路上,一辆马车正行驶着,魏伯仁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这次来到寿阳,本来是想打开一个缺口,使江南省灾情自救有个榜样,官吏捐银有个表率。可是他不曾想到,他的老同学郑安竟然如此狡猾,软磨硬泡地拖延着,事情做得点水不漏。他一到,展示在他面前的是饥民,随后便是他运送军粮,接着军粮又被烧毁。然而,他又竭力处置这些难题,并没有难为钦差,很显然,他要向他表明,寿阳府做得已经尽力了。至于捐银一事,他也并不回避,似乎在月底会有一个交代,但结果是什么还不知道。在他的眼里,曾经的同学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变得不敢靠近观察,他的身上已经深深地烙上官吏的陋习,让人很难认识他。

这个时候,他再呆在寿阳城,已经没有意思了,只好打道去县里探探灾情,他想只要将下面的灾害和家底勘实,江南省的官员再想回避,也容不得他们了。

正想着心思,突然马车停下。魏伯仁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冬生,车怎么停下了?”

常冬生从前面跳下来:“老爷,这里有个茶铺,走了几十里地了,我们喝点茶吧。”

魏伯仁点点头:“行。”

常冬生赶紧侍候老爷下车。一间简易的茶铺,其实只能算是一个遮风挡雨之处。他们走到棚子里坐下,小铁脚伺候着牲口。

一名老大娘上前来:“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三碗茶,一盘点心。”常冬生说道。

老大娘应声去忙着端来东西。魏伯仁喝着茶,见旁边还有一个女孩在刺绣,动作手艺比较熟练,边站起身过去看看。

小姑娘发觉有人盯着看,不好意思地躲进了棚子里。

魏伯仁或许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只好退回来问道:“大娘,这还是寿阳地界吧。”

大娘点点头:“可不是嘛,这是盘龙山的北面,再行三十多里地就到庆阳县了。”

“大娘,今年收成怎样?”魏伯仁问道。

“唉,以往还行,寿阳这个宝地没大碍啊,当年造寿阳城的时候,就考虑到防灾,将河堤都修造得好好的,托老天的福。可今年是受灾了,今年的雨大,我老婆子活了六十多年还没有见过,今年有没有收成难说啊。”

“大娘,那你们的日子怎么过?”

“寿阳前几年还不错,百姓家里积攒了些粮食,今年可就用上了。不管怎样,想法借点,衙门总会再救济一些,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常冬生感到疑惑:“大娘,我们前些天还在寿阳见到不少的乞丐呢。是不是百姓没有饭吃啊?”

“唉,这年头,靠天吃饭,今年确实比今年受灾重些,饥民还是有的。寿阳这地方是风水宝地,有灾也不可怕,不信啊,再过些天,我们寿阳就要举行绣女节了,真是谢天谢地呢。”

常冬生看着魏大人:“大人,这寿阳还真是了得。”

魏伯仁用手制止他,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从朝廷的记录来看,江南省几乎年年受灾,朝廷赈灾银两也拨了不少,其中就有寿阳。可是像寿阳这样的府衙根本不需要救灾,完全可以自救。今年,寿阳照例上书巡抚衙门,要求赈灾,在皇上看来,江南省灾情严重。还是高诚大人明智,江南省的自救能力如果发挥出来,朝廷就会减少很大的负担,腾出更多的财力对付剿匪。

喝完茶,魏伯仁心事重重地独自朝前走着,常冬生喊叫了几声让他坐马车他也不理。常冬生快步追上后说:“老爷,什么乞丐啊,明摆着郑大人是骗了我们,应该向皇上禀报治他们罪。”

魏伯仁没有说话,只是远远地望着盘龙山。

魏伯仁想起这几日在寿阳的日子,郑安可谓鞍前马后的侍候着,确实给足了他这个同学的面子。地方政务、诉讼案件、税银管理、库房、赈灾现场、河堤、农田,应该看的地方都看了,给人整体印象就是大灾之后的场景,衙门上下努力为百姓分忧,乡绅富人出钱出力,没有什么破绽而言。拿郑安的话来说:“寿阳府财力有限,只能够应付一二分天灾,剩余的要靠省府衙门和朝廷了。”

此话多少可信,魏伯仁无法知道。从表面上看,郑安是精心准备着,寿阳叫苦得越凶,其它县会更加不高兴;寿阳若太低调,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暴露了自己的财力。如此把握着赈灾的分寸,这也许是他的为官之道,或者是他的权谋之术。魏伯仁想,如果在寿阳没有任何突破,自己在江南省的使命就会遇到很大的困难。

大概又走了几里地,正当魏伯仁对寿阳之事感到头痛的时候,有一个人迎面跑来喊叫着“钦差大人,钦差大人”。

小铁脚连忙将他拦住:“站住,你是何人?”

来人见到魏伯仁就连忙跪下:“草民王三,要见钦差大人,我要见钦差大人。”

魏伯仁摆摆手,让小铁脚让开,听王三有什么话可说。

“草民王三给钦差大人请安。”

“别磕头了,本官还要赶路去庆阳,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草民王三要状告寿阳知府郑安。”

魏伯仁听到这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在寿阳几日毫无收获之时,怎么会意外送来这么个好事呢?这郑安可是被称为郑青天的,今日怎么会被人举报呢?

“你再说一遍。”

王三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还要大。被郑安开除后,平时欺压百姓,诈取商户,多少还能养家糊口,这会儿没有了生计,投靠赵崇武又被拒,心理便不平衡起来,越想越生气,想到钦差到来时,给郑安制造一些麻烦,让他明白什么是“小鬼难缠”。几经打听,衙门里的兄弟透露了消息,听说钦差到庆阳县去了,他便趁夜赶到庆阳地界上守候。

“郑大人在寿阳勤政爱民,政绩卓著,你不可胡言乱语。”

“大人,草民不敢胡言乱语啊。”

“你干何职业?”

“小的原先是衙门差役,因当街欺压果农,受到郑安大人处罚,被开除差役,现在家闲着。”

魏伯仁心想,怪不得,原来是郑安得罪之人,此等恶吏的话未必可信。他转眼一想,兼听则明嘛,且听他说些什么,便示意他说下去。

“钦差大人,郑安在寿阳几年,朝廷所拨赈灾银两尽数被他私吞,更没有用于修缮城墙和堤坝,有些河道即使象征性修缮的,也是虚报银两,工程并无落实,致使今年洪水来临,寿阳遭受大灾。寿阳财主赵铭文家半月前一连死去两个人,死因有疑,郑安压下不查,更是徇私枉法;前些日子码头饥民是官府差人冒充,押送的军粮也用沙土谷壳充假,明显是欺骗朝廷啊。请大人明查。”

听王三振振有词,魏伯仁着实吃了一惊。这郑安来了时间不长,官场之道就已经驾轻就熟,怎可如此大意,还被人举报如此大罪。若是真的,件件事可以坐实牢狱,真的是惊心动魄了。魏伯仁看看王三,对此他并不相信。

“本官在寿阳之时,你为何不来禀报?”魏伯仁问道。

“钦差到达寿阳,一里之内无人能接近,均有郑安派人严防死守了,这是衙门迎接上差的规矩,衙门四周更不可能接近,我等草民怎么能够见到大人?”

这话似乎有理,名为安全考虑,实则是郑安是隔绝了他与当地百姓的联系接触,让他眼闭耳塞,可是终有百密一疏啊,还是有人来告状了。

“你说的可有证据?诬陷朝廷命官,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吗?”

“大人,小人今天状告郑安,已经舍去性命之忧,还怕什么?小人所状告,大人查了不就知道了,若有陷害栽赃,小人甘愿受罚。”王三反正已经豁出去了。

“你可将此写成诉状交于我。”

“大人,小的不会写字。”

听了王三的话,魏伯仁想,首先要弄清此人的情况,状告之事是否确实还要再说,不能因为他的一二句话就相信他,而去冤枉一个朝廷命官。

“你所说的,本官知道了,你可请讼师讲状告内容写下,尽快送庆阳府交给本官。日后本官将按诉状核查的。常冬生,你给他几文钱,让他去请人写诉状。”

魏伯仁说完,登上马车走了,王三磕头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