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满星星的窟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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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迁移 (十一)

整个正月,那对晦气的男女都没有来骚扰张家。杨二姊的年还在继续,张全胜和蔡玉梅年初三就开始上班,过年单位只给三天的假期,平时上六天班,只有星期天休息(1994年中国开始实行双休日工作制度)。在单位里提心吊胆的挨过正月,张全胜想起那天饭桌上刘向声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应该单独去找趟向声。

刘向声是个离婚的男人,老婆带着他跟张平平同岁的儿子改了嫁,还把姓也改了,他的儿子现在不叫刘斌。说起他跟媳妇离婚的故事,当年也是件传遍旧城的稀罕事儿。大冬天,媳妇带着条他给买的金项链去澡堂洗澡,刚把衣服脱巴光,冷不丁有个女人扑过去,扯下她的金项链就往外跑,媳妇想也没想拨腿便追,追出去几百米,把那女人扑倒抢了下来。他媳妇光着身子抓人的事儿传开来,刘向声觉得脸面上挂不住,硬闹得是跟她分了手。

眼下,他独自居住在西脑包坡上,一间十几个平方的小平房里,黄泥抹的破旧房顶长满荒草,砖头砌的院墙上好几处残破,豁口处浮摆着几块新砖头,也没用水泥抹牢靠。饱受侵蚀而纹路开裂的木头门窗上面,还糊着往年的窗纸,白麻纸糊的窗户很久没换,都褪变成土黄色,带着斑斓的印渍,这景象活像被多年弃置不用的废屋子。唯有旧窗纸上面贴着的两片彩色窗花才显出点生气,证明屋里还住着人。

住的人就是刘向声,他刚好在家。小屋里光线昏暗,从顶棚上坠下一根电线,黑色塑料接口上悬着只腻满灰尘的玻璃灯泡,十几瓦左右,将将能有点黄色的亮。这是他家里最亮眼的东西,再没别的什么能一下被看到。张全胜看他过得这光景,心中一颤,泛起一阵凄凉。刘向声跟他也是从小学起的同学,认识的年头与罗广威一样。

刘向声正在提着开水壶冲油茶面,这大概是他的午饭。他反应很快,马上猜到张全胜来的目的,主动说起来。

“全胜,你看,现在办个事儿挺难的,尤其法院那边,不是关系太抗硬的不给你办。给你来上一碗?”

“我知道,我知道,载不是来跟你商量商量么……哦,不用,我刚吃过。”奇怪的是,越是对身份不高的人,张全胜越要拿出他的那套极度谦卑,说着话,一根牡丹烟已经递到对方手上。在他的客气下,刘向声摆出一副能办事的架势。他这个人,张全胜也不是不了解,历来吊儿郎当,什么钱也挣,逮着什么做什么,给人牵线搭桥,转手东西,替人出头,甚至做过一段时间“鞭杆子”。张全胜明白,自己现在是病急乱投医。

“载样哇,我这有个亲戚,本来是媳妇儿那边的……你知道我的情况,不过他肯定认我这个人,我要是张口求他,他不可能不给办!……可是,你也清楚,这让人家担风险的事儿,咱们也不能白张嘴是不?”

“哎,对对对,都知道。”

“我意思,咱们先跟法院那打好招呼,然后你就去上诉,法院给你一判,你这负担就少了,跟他一笔结清。拿上判决书,再不怕他打麻烦,是不?”刘向声这个人也是能说会道的。

张全胜明白他意思,“嗯,你看,多少钱能彻底了事儿?”

“怎么也得两千哇,嗯,两千,基本上就一次解决了!”

张全胜当时没有表态,他自己不存钱,不管几千也肯定是拿不出来的,只有杨二姊那有钱,他决定回家告诉杨二姊再定。隔日,他从杨二姊那拿着两千块的“大团结”,欢欢介儿跑到西脑包给刘向声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