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黄袍加身
第一节 阴谋
周世宗柴荣英年早逝,幼主继位,为赵匡胤改朝换代创造了条件。
柴荣去世之前,赵匡胤虽然已经具备了比较雄厚的实力,在上到文臣、武将,下到下层士兵中都拉拢、培植了大批力量,但这些人对周世宗都是比较敬重和忠诚的。周世宗死后,外地统兵的节度使们对孤儿寡母的朝廷开始打起自己的小算盘,朝中有实力的大臣也暗中筹划自己的计划。所有这些变化,赵匡胤看得一清二楚,他权衡之后,认为该是自己采取行动、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五代政变如家常便饭,赵匡胤必须用心戒备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对政治家来说,只要是可能的隐患,就要去戒备、排除,而无需等它露出苗头,也许那时就晚了。只是有些人戒防的手段过于狠辣,也易激变。赵匡胤多用温和的手段,以奇谋巧思的心机事先戒除。当然,他也重视靠制度去防备。在发动政变之前,赵匡胤尽力扫除障碍,他挤走了张永德,接替了他的兵权,又游说符太后赶走了李重进。他考虑到朝廷内外各股蠢蠢欲动的势力,为了避免后周重新沦入内部混战的局面,赵匡胤在谋士的策划下,制定了周密的夺权计划。
谋略之一是:选好兵变的地点。
赵匡胤把夺权的地点选在陈桥驿而不是京城,是明智之举。因为当时赵匡胤虽然位高权重,但京城中忠于朝廷的文武官员和士兵仍然为数众多,如果真刀实枪地在京城实行政变,遇到的阻力可想而知,成败还是个未知数。只有将自己统辖的军队开到别处,加以宣传和控制,然后再同京城内的部属里应外合,发动突然袭击,才可以控制整个局面。显而易见,带兵离城这个机会,是赵匡胤及幕僚精心策划后,自己争取过来的。
谋略之二是:制造利于兵变的形势。
历史虽然是由强者书写的,但赵匡胤从孤儿寡母手中夺权,毕竟不是光彩的事。在当时,他要登位,只能用兵变的方式。要想造成一场成功的兵变,需要制造一个有利的形势,也就是“主少国疑”,趁国家处于慌乱中,浑水摸鱼,一举成功。
就在元旦节庆之时,边境的州府向朝廷急报,说北汉与辽国突然联兵入侵,来势凶猛,请求朝廷派援军来助。当时,朝中掌权的几个顾命大臣都是老朽迂腐的文臣,根本不会打仗。他们听到边关告急后,非常紧张,宰相范质、王溥手忙脚乱,根本没有派人详加了解情况,仓促间就决定派人前往支援。对统兵将领,选来选去,似乎只有赵匡胤既有勇又有谋,因为其他会打仗的高级将领都被赵匡胤排斥到外地去了。于是,赵匡胤便顺理成章地点齐大队兵马,以抗击来犯之敌为名,将大部队拉出京城。
谋略之三是:做好充分的舆论准备。
虽然皇位已经是赵匡胤的囊中之物,探手可得,但如何体面地实现和平过渡却非易事。赵匡胤在加紧准备武力的同时,大造舆论,派人到处散布“将以出军之日,策点检为天子”,给民众暗示改朝换代是上天的意思,希望民众能够泰然面对政权的更替。这样做,也为他夺权提供了顺理成章的依据,以天意这层神秘的面纱掩盖住篡权谋位的大逆之举。
为了顺利兵变,赵匡胤还制造了另一个舆论。当大军出发至陈桥驿时,有一个名叫苗训的军校,自称通晓天文地理,向士兵们宣称在天上同时出现了两个太阳,互相争斗良久,最后新太阳战胜了老太阳。种种舆论,都为政权的改朝换代制造了迷惑众人的迷信色彩。
谋略之四是:排除有可能的障碍。
赵匡胤虽是武人出身,但他心思缜密,尤其行大事前,准备充分,不放过任何可能导致失败的细节,把一切隐患消灭在先。
在行动前,他曾有一次不寻常的人事调动,即以抵御辽兵为借口,让禁军的另一位重要将领——殿前副点检慕容延钊率前军先行出发,又过了一天,赵匡胤才率大军出发。虽然从后来看,慕容延钊对赵匡胤一直忠心耿耿,但在事前,赵匡胤对他并不放心,因为慕容延钊也是一位手握大权的禁军将领,如果他对赵匡胤的称帝之事心有不满的话,则极有可能在兵变过程中,以禁军副总指挥的身份号召士兵抵制赵匡胤的称帝之举。若真是如此,赵匡胤的兵变恐怕就会有很多麻烦了。为了不让这位危险人物破坏全部计划,他就运用禁军总指挥的权力,让这位副总指挥离开京城,与大部分的禁军士兵脱离接触。
虽然谋划相当周密,但是出城之前,赵匡胤还是遇到了麻烦,差点性命不保。幸运的是,这次危险由于对手的愚昧而化险为夷,逃过了一劫。当时京城禁军中,最有实力对抗赵匡胤的,是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韩通。韩通在周太祖、周世宗两朝,“振迹戎伍,委质前朝,彰灼茂功,践更勇爵”,性情刚烈直爽,对后周忠心耿耿。在李重进被排斥到扬州后,他便以副职的身份成了侍卫亲军司的最高统帅,掌管人数众多的侍卫亲军司,实力非同一般。但韩通只是一介武夫,有勇无谋,被赵匡胤的表面忠诚所迷惑,认为赵匡胤也是一个忠于朝廷的耿直之士,以至于对不利于赵匡胤的流言飞语也置若罔闻。赵匡胤出发前一天到韩通家里辞行时,韩通的儿子就向父亲建议,趁机除掉赵匡胤,但没有被韩通采用。赵匡胤也因此得以实施计划,最终发动兵变,登上皇位。
第二节 陈桥兵变
显德二年(公元960年)春,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后,历史上有名的“陈桥兵变”就自然发生了。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赵匡胤此时已经是羽翼丰满,而朝堂之上的孤儿寡母,一个年幼无知,一个胸无主见。那些顾命大臣们有的被逐出朝堂,有的懦弱无能,根本没有能力与赵匡胤相抗衡。这种形势表明,赵匡胤夺取最高权力的时机已经完全成熟。
在完全掌控了禁军的兵权之后,赵匡胤便着手进行下一个计划,改朝换代,自己当皇帝。而这个计划的实施,就是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公元960年春,“陈桥兵变”发生。赵匡胤在赵普、赵光义等将士的拥立下黄袍加身,率军回师京城。朝中百官迫于形势,只好敦请柴宗训禅位于赵匡胤,和平而顺利地完成了新旧政权的交换,赵匡胤从此荣登大宝,成为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人。
赵匡胤之创宋代周,与历代开国皇帝相比,可以说是最温和的。自古以来,朝代更替大多是以武力和血腥来完成的。有的是外族入侵,武力征服,如元、清两代;有的是百姓揭竿而起,推翻前朝的统治,另立国号,如汉、明两代;有的是朝廷内部的政变,地方势力崛起,取代先皇,如隋、唐两代等。但无论何种形式,都是靠众多士兵和百姓的尸骨作为代价的,给社会经济带来的更是负面的影响,百姓也会因战乱而流离失所。
史载,陈桥兵变之时,赵匡胤被部下黄袍加身。为制止部下滥杀劫掠,他约法三章:一是不得惊扰和伤害周太后、少帝及其家人;二是对文武百官,不得随意侵犯凌辱;三是部队进入京城后,不得劫掠民众,抢夺府库财物。正是因为这约法三章,对兵变的乱军才有所约束,完成了一场不流血的政变,赵匡胤的皇帝宝座也安稳了许多。
从史书记载来看,陈桥兵变是由赵普和赵光义及手下的士兵们策动的,好像跟赵匡胤没有太大的关系,而且连黄袍也是将士们硬要赵匡胤穿上的。这有点像后来辛亥革命中,黎元洪被起义的士兵所迫,被逼无奈才当上都督一样。其实不然,试想,赵普只是赵匡胤手下的一个掌书记官,其地位并不高,根本没有掌控全局的能力。赵光义是赵匡胤之弟,也只是以计谋见长,在那些只认军功不重文的武将眼中,威望也并不高。所以,一手策划政变的人只能是赵匡胤本人。因为只有他,才有能力和威望震慑住手下的兵将,才有如此心计将整个政变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且他也是此事的最大受益人。
“陈桥兵变”由赵普及赵光义等人操作,这正是赵匡胤的高明之处。赵匡胤假他人之手不动声色地当上皇帝,可以借此来消除众人对他篡权的指责。其实,这里面的情形实非如此,明眼人一看便知。因为在事前,京城中就有这样的传言:“将以出军之日,策点检为天子。”此时的点检恰恰是赵匡胤本人。这个传言,是赵匡胤及幕僚策划的,是为了自己登基而制造的社会舆论,因为此时朝廷中的孤儿寡母对他的势力已经无可奈何。后来,事情的发展是,赵匡胤丝毫不参与将士们的讨论,好像与他毫不相干一样,大吃大喝一通,便称酒醉躲在帐中呼呼大睡,直到被兵变的部队从睡梦中惊醒,把黄袍穿在身上。此时的赵匡胤,无论是从脸上,还是从神智上看,一点也没有酒醉的痕迹,推辞了几遍之后,便以无奈状接受了大家的劝进,并当场公布了约法三章。
大军回到京城后,赵匡胤更是表现出一副被将士逼迫,无奈之下才接受帝位的姿态,而安抚朝中百官,逼迫不臣之人服从的工作却由手下的心腹来完成。王彦升便是表现最为出色的一个。正是他,杀掉了不愿屈服的马步军副指挥使韩通,又用刀剑威逼众文臣接受赵匡胤为帝,赵匡胤却作为红脸的扮演者,接受了小皇帝的禅位书。
登上皇帝宝座之后,赵匡胤深知,由于身份和地位的改变,他的权力已经达到了顶峰。当前面临的紧要问题,是如何充分运用权力,稳定国内政局和统一全国。
在前一个问题上,赵匡胤采取了安抚与镇压两种方法。对广大百姓和大部分后周旧臣,只要他们真心拥护新政权,便采取和平手段进行安抚。后周旧臣仍保留原来的职位和俸禄,仍然享受以前的待遇。对百姓们采取减免政策,鼓励他们发展生产,并再三申令军队不要滋扰百姓,不得抢劫百姓的财产。但对于那些对新政权怀有仇恨的人,赵匡胤采取强硬措施,用武力把他们平定或消灭。李重进和李筠就是因为不满新政权而起兵反叛,被赵匡胤以各个击破的手段逐个消灭。
在稳定了国内政局之后,为了获得更大的统治权,赵匡胤又把注意力转到统一全国上来。他认为,要想使国家强大、百姓富足,就需要营造一个安定团结的内外部环境,结束五代以来割据纷争的局面,将中原地区统一成为一个完整的国家。为了这个理想,赵匡胤充分发挥自己及幕僚们的聪明才智,制定了“先南后北,先易后难”的统一时间表,并任用合适的人选,逐步统一了全国,将自己的统治权力扩大到整个中原地区。
接下来,赵匡胤对如何治理好国家而进行了权力的再度调整和分配。为确保政局稳定,江山永固,赵匡胤决定将财权、兵权及人事权全部收归中央,由自己总体控制。然后,选用合适的人选担任各级官员,让他们为自己办事。
陈桥兵变是赵匡胤从将军到君主地位的关键性转变,由于他的周密计划和精于谋划,避免了大规模朝代更替的混乱和杀伐,实现了和平夺权。
第三节 改朝换代
宋太祖即位伊始,面临的局面非常复杂:一方面要安定民心,安抚后周宗室和百官,一方面还要完成其统一的夙愿。更长远的打算是开创一个国强民富的盛世,为子孙后代留下一个巩固的基业。
在政权尚未平稳的形势下,宋太祖决定了“以仁立国”的方针,他以仁义之心对待后周旧臣和地方节度使,保持了政局的稳定。
宋太祖在带兵的过程中就勤于读书,从书中懂得了治国治民的基本道理。他从书中接受了儒家思想中重民、以民为本的思想,并把这些思想融合到自己的治国中,实行仁政。
对于高高在上的统治阶级而言,埋头田间耕作或营利市井的人似乎是微不足道的,他们可以任意驱使。但有远见的人却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们能够认识到人民潜在的巨大能量。对此,中国古代先贤孟子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尧、舜之得天下,因得其民;桀、纣之失天下,因失其民。”孟子还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战国时的大思想家荀子曾经有一句名言:君主如舟,百姓如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君与民的关系,也就是舟与水的关系。舟因水而行走于江河湖海,也可能因为水而倾覆沉没。另外,舟若失去了水的承载,就会变成一堆废木头。皇帝也如此,如果失去了百姓的拥护,也只能是孤家寡人,光杆司令一个,根本发挥不出君主的权势和作用。
三国时期的杜恕曾经说过:帝王之道,没有什么比安定民众、稳定百姓更崇高的。安民的方法在于使百姓的财富丰厚,而丰富财富的办法在于从事农业,节俭开支。
在社会重心不断下移的历史进程中,民本思想的兴起和传播,可以说是古代专制社会中“民主精神”一次亢奋的大跳跃。在理论上,先后有孔子、孟子、荀子、朱熹、顾炎武等人不断丰富和强化这种民本思想;在实践中,则有平民皇帝刘邦及其子孙汉文帝、汉景帝以及后来的唐太宗、宋太祖、明太祖等,不断充实这种民本思想。
宋太祖的爱民政策主要体现以下三个方面:
恤民如子
宋太祖赵匡胤深知,恤民关系到国家财政收入的来源和长治久安之大计,因此,他对恤民一事一直是常抓不懈。
早在建隆初年,宋太祖就下诏说:经过多年战乱以后,各地原来所设的“义仓”早已废弃,当遇到灾荒而导致农业歉收时,百姓们就会因为没有储备而流离失所,政府一时间也拿不出足够多的粮食去赈济灾民。因此,从长远考虑,各州必须在所辖的各县重新设立“义仓”。从今年开始,农民向国家交纳两税,即交夏税秋粮时,每石粮食另外多交纳一斗贮藏在“义仓”中,由政府统一派人管理,预备在战乱或歉收时用以赈济饥民。
过了几年,由于国家已经基本实现统一,再加上农业连年丰收。宋太祖又下诏说:“国家原先修建了很多义仓,用来救济和抚恤百姓。经过朝廷的重新调查,发现由于义仓过多,储备已经够多的了,造成百姓们重复交纳粮食,反而成了扰民之举。从现在开始,免除农民向朝廷输纳义仓粮食的负担。”
乾德年间,宋太祖又下诏说:“古代懂得治理国家的贤明君主,在遇到天灾人祸之际,总要考虑减轻百姓的负担,减免租税。他们认为,如果庄稼颗粒无收,就会迫使百姓流离失所。但是从今年春天到夏天,雨天过多,许多地方发生涝灾。朕对百姓的处境深感忧虑,他们错过了播种的季节,应当给予优抚体恤,免除他们的税负负担,使老百姓从灾难中解脱出来。”
宋太祖经常对臣下们说的一句颇感自豪的话就是:烦民奉己之事,朕必不为;朕临朝听政以来,值得称道之事就是,以忧天下为虑,以抚万民为务,以恤百姓为急。
宋太祖对百姓的恩典还表现在减免租税上。五代以来,各地的财政大权均由地方节度使自行控制,他们控制赋税的征收和管理,任意决定上交中央财政的数量,并用大斗进小斗出等方法,任意苛敛百姓钱谷以中饱私囊。为整顿这种混乱局面,宋太祖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加以监督地方赋税的收支。起初,宋太祖派出京城的常参官,在收赋纳税之时到各地府县,主管百姓交纳租税,既确保赋税收入真正流入国库,又减轻百姓“困民重敛”之负累。有一次,宋太祖在诏书中说:“百姓生存的途径在于勤劳耕作,他们认为宝贵的东西是谷物。这是先皇帝在世时曾经明示教导的。朕认为我们国家的局势已基本稳定,逐渐趋于强盛,社会安宁。老百姓的愿望是想过上富裕的日子,所以我们要永不忘记把农桑之业放在头等重要的地位,因为这是我们赖以生存的衣食之源。现在春光明媚,正是播种的大好时节。考虑到乡村闾里之内,或许有许多游手好闲的懒惰之人,如果他们在春耕季节不勤于劳作,那么到年末,他们的吃穿有什么可以指望的呢?你们担任州府县官吏治理地方,职责在于转达国家的法律条令,布告百姓,一个地方的希望就寄托在你们身上,责任非常重大,所在地方百姓的生活也依赖于此。你们应该进行劝勉诱导,让大家都致力于耕作,使所有的土地都不要荒芜。用好上天赐给我们的土地,使人民存有余粮。想尽各种办法,努力劳作,把我们的粮仓堆得满满的。”
利民如亲
深受儒学传统熏陶的宋太祖,不仅主张利民如亲,而且在行军打仗的过程中也打出利民的口号,在治理国家时提倡保护百姓的利益,真正把百姓的利益放在重要的位置。
在统一全国的过程中,为营造一个师出有名的气氛,宋太祖就多次提出宋军是一支“伐罪吊民”之师,是为了帮助那些国家清除危害百姓的害虫,让老百姓过上安康的日子。同时,宋太祖在征伐过程中,严令将士“禁扰庶民”,意即保护百姓的财产。在治理国家时,他又多次在诏令中强调“不许与民争利”“不可厚敛于民”“利民在于为民开财源”“为国择吏养民”“苟有一毫侵民,朕必不赦”等,目的就是为老百姓营造一个安定祥和的政治局面,以便让他们更好地生产生活,为国家创造财富。
惠民如友
自古以来,安民之道,爱民之情,恤民之事,利民之行,惠民之施,保民之为,是许多真正的贤君明主梦寐以求的。孔子在回答弟子子路的问话时曾说过:“能够做到五个方面的内容就可以算是在天下为仁了。恭、宽、信、敏、惠。恭敬则不侮,宽恕则得众,忠信则受人信任,机敏则会建立功业,恩惠足以使人。”
有关宋太祖惠民之事,有这样一个小故事可以为证:
宋初的一年初夏,宋太祖为了处理江南军务,视察民情,带着随从来到万安。这天早上,还是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但将近中午,天气骤变,电闪雷鸣,顷刻间天空被乌云覆盖,一场大雨即将到来。身处途中的太祖一行,为寻找避雨之所四处张望,终于发现远处隐约有一处民房,于是策马向房子奔去。
再快的马匹也赶不上天气的变化,宋太祖一行将接近这些民房时,大雨已经瓢泼而下。太祖等人连忙避到一座瓦房门前,不料这户人家大门紧闭,连敲门声也被大雨声所淹没。随从们一见,便想用斧子劈开大门,硬闯进去,让宋太祖到屋内避雨。宋太祖认为这是扰民之举,与自己制定的政策不符,便喝止随从,让众人随他一起在屋檐下暂避。
大雨下个不停,徽州一带民居的屋檐十分窄小,加上风大雨急,根本遮不住这狂风骤雨。不一会儿,宋太祖一行人便全部成了“落汤鸡”。
好不容易雨过天晴,宋太祖等人正准备离去,恰巧房主要外出。房主看到门外的这场阵势,猜出其中一身黄衣的便是当今圣上,他看到众人皆已浑身湿透,吓得双膝发软,顿时跪在水中连称“死罪”。
宋太祖并未怪他,很宽厚地扶他起来,并问他:“徽州的屋檐为什么造得如此狭窄?”
户主答道:“这是祖上沿袭下来的,历来都是如此。若修得宽大,那要费很多工料和花费。”
宋太祖听后,叹了口气说道:“虽说祖上的旧制不可随意更改,但你们可以在屋檐下面再修一个宽大一点儿的屋檐,以利过往行人躲风避雨。至于花钱的事,我现在送你10两银子。其他人家仿做的,可由官府拨给财物。”说完便让随从把10两银子如数送给户主。
户主千恩万谢后立即照办,在房屋的门窗上方,另外加装了一道宽大的屋檐。其他人家,虽未收到官府拨给的钱物,但得到了减免赋税充当修缮费用的回报,他们很快地仿效第一家,在各自家中的住房上修建了一层宽大的屋檐。
至今,一千多年过去了,徽州民居重檐结构的特色并没有随着宋朝的灭亡而消逝,这种建筑风格一直保留到现在,成为宋代建筑物的真实写照,也成为众多游人和建筑学界观览的重要景观。
在宋太祖的政治生涯中,他不仅有强烈的忧国忧民意识,而且有系统的安民治国主张。保民如己,护民如命,把安民之道视为保护自身生命的一部分。宋太祖曾说:“朕自登基治国以来,尽心尽力抚恤百姓,保护黎民,虽然没能够达到无为之治的太平盛世,恢复到上古三皇五帝所教导的水平,但又怎敢容忍各种说不上名堂的赋税强加到百姓身上呢?从现在开始,忠州等地,伪蜀国的苛捐杂税全部废除。”
对待那些残疾无靠之人,宋太祖也是充满慈爱之心。一天,宋太祖与赵普谈到这个话题时,太祖说:“下愚之民,虽不分菽麦,如藩侯不为抚养,务行苛虐,朕断不容之。”赵普等人因此赞道:“陛下爱民如此,乃尧、舜之用心也。”
宋太祖以仁立国首先体现在留下了周世宗的孩子。
孔子曰:“为政在人”“其人存则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宋太祖的皇位是从后周抢来的,这决不是光彩的事,史书中也极力为他遮掩。但后周那些皇族后妃和一班旧臣却是活证据,难免心怀怨望,如何处理他们呢?宋太祖采取了宽宏的手段,以安抚为主,不行杀戮。
据《随手杂录》记载:太祖初入宫中,见宫嫔抱着一个小男孩,问是何人,宫女回答说是周世宗的儿子。当时范质(后周宰相)与赵普、潘美等人跟在身边,太祖环顾问赵普等人:该怎么处置这个小孩。赵普等人说:“杀了他。”潘美与另一将领在后面却不做声。太祖问他的意见,潘美说:“我与陛下都曾在周世宗为帝时面北称臣,侍奉世宗。规劝您杀了这个小孩,即辜负了世宗;劝陛下不杀他,则陛下一定会怀疑我。”宋太祖说:“送给你做侄子吧,世宗的儿子不能做你的儿子。”于是,这个孩子就成为潘美的侄子,名字叫做潘惟吉,后来官至刺史。不杀将来可能为父报仇、争夺皇位的周世宗之子,充分体现了宋太祖的仁厚之心与宽广胸怀。
不仅如此,宋太祖黄袍加身时的约法三章中规定:不得惊扰和伤害周太后、少帝及家人。此后宋太祖所立誓碑中说: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之罪,只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准连坐支属;子孙须谨遵此誓,有违犯者,天必殛之。
宋太祖以仁立国还体现在不伤害城中百姓。
太祖率陈桥之兵返回京城时,因约法三章,故城中百姓没有受到兵变之苦。原来,百姓闻知兵变后,如惊弓之鸟,唯恐乱军杀烧抢掠。但见到入城的军队秋毫无犯,才把悬在嗓子眼的心放回肚中,对太祖的好感徒增不少。只有少数市井无赖,以为这次兵变与以往的兵变无异,便想浑水摸鱼,趁乱劫掠,但事与愿违,被巡逻士兵捉住,成为刀下鬼。京城的秩序很快稳定下来,安定民心的计划初步得以实现。
宋太祖以仁立国还体现在不伤害后周旧臣。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陈桥兵变之后,后周的旧臣们纷纷自危,担心自己性命不保。而宋太祖不伤旧臣的做法不但让他们免去了性命之忧,而且还让他们感受到了仁厚的君王气度。
对后周的旧臣,宋太祖采用笼络的手法,稳定朝中百官,使他们甘心为赵宋王朝效力。宋太祖知道他们对自己的不满和对前朝皇恩的怀念,但他对这种心情没有硬性压制,或用杀戮政策恐吓,而是用温和的宽容政策,让他们逐渐接纳新朝。他对后周的三位宰相范质、王溥、魏仁浦,不但没有杀害,反而继续让他们担任很高的官职,以示优礼。这样,减少了改朝换代所带来的震荡。
当时城中有实力的后周旧臣,只有副都指挥使韩通。韩通当时掌握京城侍卫司,手中有数万精兵。当他听到兵变的消息后,立即回府,准备召集部众平叛,没想到碰上了宋太祖的亲信王彦升。王彦升劝阻韩通无效后,只好将他杀死,消除了一场不必要的战斗。从这一点来看,王彦升无疑立了大功,为宋太祖称帝扫清了障碍,应该受到重赏。但宋太祖为了大局,深思熟虑之后却给王彦升定了个枉杀之罪,并下令将王彦升斩首示众,以正军纪。虽然经众将苦谏,王彦升免去一死,却最终没有得到重用。而对反对他的韩通,太祖却追封他为中书令,并以礼厚葬。对王彦升而言,有功却受罚,似乎不公,但有约法三章在前,王彦升对此也无可厚非。对韩通而言,身死而得厚葬,其门人、部下虽对太祖微有怨言,但也不得不佩服太祖的仁义之心和驭众之术。
对反对自己的旧臣,宋太祖也表现出了应有的大度。周世宗原先的幕府中有一文人王著,尤喜饮酒。宋立国之后,被太祖录为翰林学士,仍然嗜酒如命,经常喝得酩酊大醉,且不顾场合大声喧闹。一次,太祖在宫中招群臣宴饮,王著又在酒醉后喧闹。太祖因他曾与自己同朝为官,又是读书人,故对他十分客气,命令左右将其搀扶回去。但王著死活不肯回去,反而走近屏风,掩袖放声大哭。左右只好采取强制手段,将其拖回家中。第二天,有大臣上奏揭发王著说:“王著逼宫门大恸,思念周世宗。”这句话,如果换了另外一个皇帝,王著早就没命了。但宋太祖听后,却宽容地说:“王著乃一酒徒。同在世宗幕府时,我很了解他的情况。况且一介书生哭周世宗,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宋太祖以仁立国也体现在慰问地方节度使。
对京师以外的各地节度使,太祖分派使节前往慰问,希望他们顺应潮流,恭顺地接受新王朝的统治,并许以他们各种功名利禄。除了拥有重兵且忠于后周的李筠、李重进外,各地节度使大多表示顺服,接受太祖的领导。对二李,太祖也是仁字当头,先礼后兵,并采取分化瓦解之策,各个击破,在短时间内迅速平定了叛乱,避免了战火的蔓延。
登基以后,宋太祖充满自信地面对臣民,他经常外出考察民情,并不害怕敌人的暗杀与谋害。
伟人大多有一种自信的精神,这是强者的风范,信心的表现。在他们看来,自己就是天下至强,天下之事舍我其谁,这种自信也就是所谓王者之气,矫揉造作者是装不像的。
宋太祖刚登帝位后,经常微服出访。一次,赵普劝他要小心,因为天下还不太平。宋太祖说:“帝王之兴,必有天助。想当初,周世宗见到将领中的方面大耳者都格杀勿论,而我终日侍候在他的身边,反而没有遭遇不测。如果命中注定应该当天子,别人也夺不去。”从此,太祖微服出行的次数更加频繁了。遇到劝谏者,他就对其说:“有天命的人,可以代替我做天子,我不禁止他。”言辞之中流露出得意和自信之情。
还有一次,也是宋太祖当皇帝不久,第一次乘坐皇帝车出宫,经过大溪桥时,一支箭飞来射在仪仗的黄盖伞上,禁军侍卫吓得发愣。太祖却敞开胸襟,笑着说:“让你射,让你射。”回到皇宫后,左右亲随力请搜捕射箭的人,太祖不准。后来也没发生什么事。宋太祖不同寻常之处在于他自己深信,也让臣下相信他当皇帝是天之助,不是谁用阴谋暗算就能夺去的。如果他整日躲在宫中,杯弓蛇影,胡乱猜疑,自己都没有安全感,谁还敢把前途寄托在他的政权上。
初登皇位,宋太祖以“仁”为先,他不杀世宗之子,安抚臣民,面对臣民时表现出绝对的自信。宋太祖的以仁治国的策略得到了臣民的认同,他顺利地确立了皇权的地位,实现了由后周到大宋的权力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