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汉武帝的一生所爱
上回说到汉武帝对卫子夫极其宠爱，把原来金屋藏娇的陈皇后废了，立卫子夫为皇后，立卫子夫的儿子为太子，给卫子夫的弟弟卫青父子四人封侯。他姐姐平阳公主还嫁给了卫青。那么，卫子夫是不是汉武帝的一生所爱呢？
及卫后色衰，赵之王夫人幸。——《史记·外戚世家》
卫子夫生完儿子，当上皇后，应当有三十多岁了，便开始色衰爱弛了。这时，后宫里一个来自赵国的妃子王夫人，取代卫子夫，成为最受汉武帝宠爱的女人。而且，王夫人也给汉武帝生了一个儿子，叫刘闳，比刘据小一点。
汉武帝对王夫人宠爱到什么程度呢？有两个故事。
当时，卫青刚刚崭露头角，有一次打了胜仗回来，汉武帝召见，赐金千斤。卫青高高兴兴拉着金子出宫门，刚到门口，有个人就把他拦住了：卫将军，我是待诏公车府的郎官，我姓东郭，有点事想跟您说，不知您方便不方便？
卫青是很谦逊的一个人：东郭先生，您说。
于是，东郭先生凑到卫青跟前，小声说：卫将军，我给您提一个建议，您刚才得了皇上一千金的赏赐，我建议您拿出一半来，给王夫人的父母送去。她家里挺穷的，很需要钱。您要是能这样做，对您一定有好处。
人主闻之必喜。此所谓奇策便计也。——《史记·滑稽列传》
卫青听完很高兴：好，谢谢先生指教。
随后，他真就给王夫人的父母送去了五百金。王夫人无以为报，只能在汉武帝面前大唱卫青的赞歌，捎带着对她的竞争对手卫子夫也好感大增：皇上，您也多往皇后姐姐那边跑跑吧。
汉武帝当然很高兴：卫青还真会办事，这样一来，我的家庭更和睦了。不过，他自己肯定想不出这个主意来，一定有高人指点。
他把卫青找来一问，果然如此。好！这位东郭先生是个人才，升官，做郡都尉吧。
一下子东郭先生厉害了，官至两千石。之前这位东郭先生要多穷有多穷。《史记》里讲到东郭先生时，说了一句名言：
相马失之瘦，相士失之贫。——《史记·滑稽列传》
一个穷苦之人的才华，常常是被人忽视的。
接着说王夫人。连卫青都得巴结她，可见她有多受汉武帝的宠爱。可惜的是，这位王夫人红颜薄命，担不起这万千宠爱于一身，没几年就死了。临死前，她最挂心的就是她的儿子刘闳：皇上，您可千万好好照顾闳儿啊！
汉武帝：你放心吧，天下所有的诸侯国，所有的城市，你挑吧，你说把闳儿封到哪儿，我就把他封到哪儿。
王夫人：那请您把闳儿封到洛阳吧。
当时，除了长安，就数洛阳了，算是东都。汉武帝很为难：洛阳有武库敖仓，是大汉朝的战略要地，从未封给过诸侯王。这个实在是不行，除了洛阳哪儿都行，你随便挑。
王夫人不说话了，那脸色，那眼神……
汉武帝立马慌了：你别不高兴。
关东之国无大于齐者。——《史记·三王世家》
所有的诸侯国里面，没有比齐国更大的了。以前光一个临淄便有十万户，而且土地肥沃。就把闳儿封为齐王吧。
王夫人这才露出了笑脸。
可惜这个刘闳命也不长，十几岁就死了。不然，很有可能成为刘据之后的太子人选。
王夫人之后，汉武帝最宠爱的女人是李夫人。李夫人出身于曲艺世家。
父母及身兄弟及女，皆故倡也。——《史记·佞幸列传》
父母、兄弟姐妹，都是倡优。“倡优”指的是擅长歌舞杂耍的艺人。
《史记》里说，李夫人也是平阳公主推荐给汉武帝的。汉武帝对李夫人的姿色和才艺都非常满意，又听李夫人说，她哥哥李延年很有音乐天才，于是，他把因为犯法被施宫刑正在宫中当狗监的李延年召来。
果然，李延年是一位天才的音乐人。他长得好，唱得好，跳得好，音乐创作更是了不得，把汉武帝写的诗、司马相如写的赋，都给谱上曲，编成舞。
当时汉武帝正研究礼乐方面的一些活动，如祭天、祭地什么的，这些场合都得有配乐。李延年全部给搞定了。也不是他自己弄，是让他领导一个班子，就是后世著名的汉乐府。
当年，刘邦最后一次回沛县唱《大风歌》的时候，亲自组织了一个一百二十人的合唱团，那算是汉乐府的前身。惠帝、文帝、景帝时，都还保留着这么一班人。到汉武帝这里，由李延年领导着，这个机构壮大起来了。他不但负责创作表演，还有一个更政治化的工作：
采诗夜诵。——《汉书·礼乐志》
就是派一些人，到各诸侯国去，到民间去，把老百姓编的诗词歌谣、顺口溜、段子都给收集回来，整理好了，在宫掖之中唱给皇帝听。
李延年作为最著名的乐府领导者——协律都尉，在中国音乐的发展史上也是青史留名的。
不过，《史记》是把他写在《佞幸列传》里的，跟邓通在一个传里，这是为什么？因为，他跟邓通一样，跟皇帝的关系不一般。
与上卧起，甚贵幸，埒（liè）如韩嫣也。——《史记·佞幸列传》
经常跟汉武帝同睡同起，非常显贵，大得宠幸，简直都赶上韩嫣了。
韩嫣也是被写在《佞幸列传》里的，可以说，他才是汉武帝第一个爱的人——男人，比陈阿娇还要早。
今上为胶东王时，嫣与上学书相爱。及上为太子，愈益亲嫣。——《史记·佞幸列传》
汉武帝做胶东王时，就跟韩嫣在一起学习写字。等当了太子之后，他更加亲近韩嫣。
赏赐拟于邓通。——《史记·佞幸列传》
等汉武帝当了皇上之后，韩嫣的待遇可以比拟邓通。
只是，韩嫣不如邓通谦卑谨慎。有一次，他跟汉武帝一起去打猎，汉武帝有事在后面还没出来，他便乘坐副车走在前面，后边跟随着好多车马。正好碰见汉武帝的哥哥江都王刘非。江都王远远看着皇家车队过来了，他以为是皇上呢，赶紧招呼身边人：快跪下，快跪下，皇上来了。
大家齐刷刷都跪在道边上，等着车队过去。过后才知道，上面是韩嫣，根本不是皇上。
江都王气炸了：我一个王爷，我怎么能跪你？你连个招呼也不打，也不下车，也不解释？
于是，江都王直接去找王太后告状。王太后对于汉武帝每天跟韩嫣混在一块儿也很不满，大怒，找了个罪名，赐韩嫣死。汉武帝怎么央求也不管用，当时他刚即位，翅膀还不硬，生生没有救下韩嫣。随后，作为对韩嫣的补偿，他把韩嫣的弟弟也召到身边，“亦佞幸”。
对于李夫人的登场，《汉书》里讲的是另一个版本，很唯美。《汉书》中说，汉武帝先宠幸的李延年。有一次，李延年给汉武帝表演歌舞，唱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汉书·外戚传》
唱得汉武帝心醉神迷，想入非非：世间真有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吗？
还没等李延年说话，旁边平阳公主就把话抢过来了：有啊，李延年的妹妹就是，不信，你看了就知道了。
于是，汉武帝立即召见。果然是倾国倾城的妙龄美女，长得漂亮，舞跳得也美，这个李夫人大得宠幸。
不久之后，她也给汉武帝生了一个儿子。可惜，李夫人也是红颜薄命。临死前，汉武帝几次去看她，她都蒙着被子，不让汉武帝看：皇上，我这病得不成样子了，您就不要看我了。我只希望，将来您能好好关照我的家人。
汉武帝说：这没问题，但你总得让我看一眼吧。
李夫人还是拒绝：我这妆容不整的，不能见您，那样太失礼了。
汉武帝说：你只要让我看一眼，我立即赐给你家千金，兄弟都封高官。
李夫人还是蒙着被子。最后，汉武帝烦了，一甩袖子，走了。
旁边服侍的人都埋怨李夫人：看一眼就看一眼吧，为何要把皇上惹得不高兴呢？你有什么话，面对面地托付皇上，不更好吗？
李夫人苦笑一下：
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汉书·外戚传》
皇上这么宠我、爱我，无非是因为我漂亮。如今我一脸病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要是让皇上看了，他会可怜我吗？而且这张难看的脸，会把之前的美好都破坏掉，他会厌恶我，恨不得把我快点忘掉。那样的话，他还会照顾我家兄弟吗？
李夫人死后，她那美丽的容颜和优美的舞姿，一直深深烙印在汉武帝的脑海中，每每想起，便伤悼不已。
正好，这时候汉武帝对鬼神之道比较感兴趣，招揽一些半仙什么的。有个齐国人叫李少翁，自称能通灵招魂。
这位李少翁主动请缨：皇上，我能把李夫人的魂招回来。
汉武帝很兴奋：太好了，李先生，你赶紧吧。
于是，李少翁布置了一个类似电影放映的场景。汉武帝远远地坐着，忽然帷帐上便出现了一个美女的投影，真就跟李夫人一模一样。
汉武帝恨不得冲上前去，可是，李少翁有言在先，只能远观，要是走近了，就把李夫人的魂给吓跑了。
于是，汉武帝强忍着，远远地看了一小会儿“电影”，那个身影，或坐或走，像极了李夫人。
汉武帝泪流满面，当即赋诗一首：
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汉书·外戚传》
他命李延年把这首诗谱上曲，他要天天听。
他还写了一篇《悼李夫人赋》，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第一篇悼亡赋，写得非常唯美、伤感。
汉武帝提拔了李夫人的另一个哥哥李广利。于是，李广利真就厉害了。不过，最终的结局很悲惨。
有这么一个说法：忘记一个人，只需两样东西——时间和新欢。
过了一段时间，汉武帝就有了新欢，又爱上了——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两个新欢：
尹夫人与邢夫人同时并幸。——《史记·外戚世家》
同时宠幸两个女人——尹夫人和邢夫人，她俩都是倡优。
这两个女人被宠幸的时间都比较长，可惜都没有生出皇子来。随后，她们便湮没无闻了。
真正影响了历史的，是汉武帝晚年宠爱的一个女人，她给汉武帝生了一个儿子，最终这个儿子成了汉武帝的接班人，可是这个女人的结局却很悲惨。
以上这些人，包括男人也包括女人，就是汉武帝一生中所爱过的人。这是写进史书的，没写进来的，应当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