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江安，你先生来了

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张爱玲

江安是昨天一早前来的，女孩坐着唯一能够通向山里的长途汽车一路长途跋涉，找到那位老中医位于半山腰的庭院时已经是午后时分。

江安的母亲曾与老中医的太太交好，来人一听江安赶来的缘由立刻开始为江安准备药材，江安被老太太拉着手进了屋得知江安的母亲已经于两个月前去世不禁叹惋：“你母亲真是命苦，自你父亲去世之后便一直一个人照顾着你，我之前总对她说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她那个要强的人啊就是嘴硬。”

说道动情之处老妇人已经是泪水涟涟，温柔地抚着江安的手背，“如今你妈走了你就别再见外了，有什么需要的就和姨说，我虽然常年在山里住着，也能接济接济你陪你谈谈心。”

江安感恩地回应着面前母亲的好友的宽慰，老妇人听闻她前来是为了给自家奶奶求方子便好奇地盘问起来，江安也只是说是普通的长辈没再多言，这样一寒暄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黑夜与大雨一齐降临，远山沉浸在乳白色的雾霭之中，瓢泼大雨冲刷着青苔石板，山丘与树林的轮廓全数消融在夜幕之中。

山林之中，花与泥土，香味席卷而来。

眼看着窗外雨势不减，老中医夫妇便留江安住了下来，常年独居的二人见到听话乖巧的小姑娘也是满心欢喜，晚饭过后江安便和老中医一起探讨着关于中医药的问题，一向攻读西医听着老中医对于中医药独特的见解不禁听得入了迷。

两人谈得正欢时老妇人已经端着一盆洗脚水走了进来，里头似是浸泡着些中药，味道却不冲，江安好奇地询问，老妇人回答说是老中医有着常年老寒腿的毛病，随手调制了些药方替他暖暖腿，江安看着两人恩爱相守的画面一时有些动容。

这样寻一人暮白首的美好画面怎能让人不心动呢。

“时间不早啦，房间都给你准备好啦，赶紧休息吧。”

待到江安进了房间时发现老妇人连床褥都已经为她铺好了，女孩脱下身上的衣衫将整个身体裹进被子里，窗外黯淡的夜色弥漫着漫天雨滴，汀汀的雨声一直伴着她入眠。

没想到到了第二天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一点要停的节奏，来往的客车因为大雨的缘故已经不再运行，江安被困在了山上只好又在老中医家里呆上一天。

白天里江安正陪着老妇人一起学着针线活时沈梅打来了电话想约着江安一起去商场买衣服，听到江安说不在便问起来，江安也只好向她吐露实情，沈梅知道她为了奶奶专门跑到了山上求方子竟有些红了眼，挂掉电话之后就对着身旁的高林一通夸赞。

“你看看我们家这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修了江安这么好的媳妇儿，这小姑娘也是心眼实。”

高林坐在沙发上放下手里的报纸，冷声道：“给高川打电话让他去接安安。”

高川自接到沈梅的通知后便开着车上了高速马不停蹄地赶着去接江安，路上因为导航的缘故还饶了些道，等到开到了南山脚下才发现上山的全部都是石阶，车子根本开不上去只好拿着一把伞下车徒步上山。

此时雨势已经婉约，淅淅沥沥地连成丝线。

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踩着被雨水浸湿的石阶，每走一步脑海里都在想着身材娇小的江安一步步爬山的模样。

没有人去强求她做些什么，但她却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们看了。

霏霏雨丝如同朦胧的烟雾将绵延的远山和男人挺立的背影一齐淹没，就这样一直步行走到了山腰处，在浓雾弥漫之中高川终于看到了那处庭院，男人抬脚走过去叩响了木门，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眉目慈祥的老妇人打开了半边门，看到门外已经浑身湿漉漉的男人面露诧异。

“先生是？”

高川站在原地平静地说：“我来找江安。”

此时的江安正在别院和老中医一起挑拣院子里前日里晾晒过的中药材，小姑娘蹲在老中医身边跟着他的指引一味味地辨别着中药的名字，正因为记住了几味药材的名字而欣喜时被匆匆赶来的老妇人叫了一声，“江安，你先生来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先生”二字的女孩闻声望过去果真看到一身西装满脸英俊的男人正跟在老夫人身后朝这边走来，似是也看到了江安，高川严峻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缓和。

阴雨连绵的天地里，不等男人挺拔的身影走近自己，江安已经站起身子冲了过去，高川看着面前完好无损的女孩顿时松了一口气，江安在他身前站定，发现他浑身差不多都湿透了，一双杏眸里闪出光来，声音却是羞赧的，“高医生，你怎么来了？”

面前虽是心心念念的人，但是见了面却还是拘束地不敢多言，高川低头看着江安望向自己的深邃眼眸，先前准备好的质问的话语全部堵在了嗓子里，开口说道：“来接你。”

似是看到了两人之间的扭捏，老妇人笑着拉着老中医径直走开，回过头告诉他们：“你们聊，你们聊。”

等到窄小的庭院里只剩他们二人，江安的目光停留在高川湿漉漉的身子上，眼底不乏心疼，“高医生，你身上都湿了。”

高川低眉看了看自己已经黏在身体上的衣襟，恍然间发现走了这么久的山路自然已经中了招，心里也没怎么在意，“没事，怎么不接电话？”

“啊，手机一直放在屋里。”江安老实地回道。

高川想着自己开车路上焦急如焚的心情如今被她一句“手机放屋里了”就轻松打发了，脸上写满了无奈。

“被困在这里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高川视线转向铺满庭院的中药上，怪不得一进门都是一股中药的味道。

江安动手捏着自己的衣角，“怕耽误你工作，而且就是先在这里待一天，等到天晴了就走。”

她总是在给自己找着不去打扰高川的借口，这样一说，他这个丈夫还真是形同虚设。

被江安这样一说的高川反而哑口无言，还没再说话女孩就已经跑开了，“高医生，我去问问有没有衣服给你换。”

不知怎的，高川扭过身想要抓住江安的手却没能成功，只能回头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溜烟跑走的背影，一时竟产生落寞的情绪。

他好像总是抓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