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试探
鉴于父皇对爱子的思念之情实在太深,于是赛利姆没有急着回军营,而是计划先在城堡内多待几日,多陪陪老父亲。
相对于常生是非的宫廷,军队便显得单纯多了。赛利姆不喜欢这般的尔虞我诈,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去防备,老侍从亨特便是他留在城堡内的眼线。能够派到皇子身边的近身侍从都是从国王的亲卫队中精挑细选的,故而亨特不仅身手不凡胆大心细,朝堂以及宫廷内所出现的任何状况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今日的议事正殿上没有看到提斯曼皇子的身影,派来的侍从通报说是大皇子身体欠安只能告假。
一听大皇子称病告假,一众保守派的官员们顿时来了劲儿:
“提斯曼殿下身体欠安,臣等非常忧心啊!”
“对啊对啊!!!”
赛利姆冷眼看着这些曾经拥护拜勒曼公爵的大臣们,此刻无一不对皇兄提斯曼表现出极大的关切,此番丑恶嘴脸只叫赛利姆心中无比厌恶。
国王自然也看出了这点,但此时并未是彻底撕破脸的好时机,于是只是客套地回了一句:“多谢众卿挂念了。”
退朝后,群臣散去,可年事已高的国王仍旧坐在王座上,忧心忡忡地叹气扶额。大约是从三年前开始,老国王的身体状况日益下降。
眼下,身为未来的皇储的提斯曼却经常身体抱恙,朝中遗留的保守派贼心不死,这怎能不让老国王焦心不已。
赛利姆来到国王面前,毕恭毕敬地行礼说道:“父皇莫要忧心,儿臣这就去探望皇兄。”
与被衰老病痛纠缠的其他皇室成员不同,赛利姆一如既往地充满了年轻健康的活力。
国王抬起头,注视着毕恭毕敬站在御前的小儿子,他的脑海中晃过一个身影,与眼前的小儿子有着几分重合,一时间他的双眼竟然有些湿润。
“好孩子,这些年来都是靠着你呀……”父皇的话语是有感而发,赛利姆的心中顿时涌起充满酸楚的暖意。
“为了国家,这都是儿臣该做的。”
老国王露出一个欣慰而慈爱的笑容,向赛利姆伸出了手,柔声说道:“吾儿,伸出你的手。”
“是!”
赛利姆依言伸出了双手,老国王也伸出了双手,如枯木般苍老的手与年轻强壮的手相叠,一时在赛利姆心中引发了极大的冲击。
赛利姆还能清楚地记得,当年正值壮年的父皇牵着年幼自己的手,一步一步教会他如何走路、如何奔跑。
此刻,父皇的面容虽然日渐苍老憔悴,但他的掌心依旧厚实温暖。赛利姆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但眼中隐约闪现的情绪还是一点一点流露了出来。
赛利姆离开后,老国王挥手拒绝了侍卫的搀扶,努力凭借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他的眼神中有什么逐渐沉淀下来。
也许,下定决心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离开朝殿后,赛利姆便带上忠心的部下们前往皇兄提斯曼之处。
一靠近提斯曼的宫殿便能嗅到某种特殊的熏香,这种药用熏香有着些微恢复体力的协助功效,故而殿内经常点香。
身体虚弱的提斯曼半靠着靠枕坐在床上,床边摆放了一张桌子,桌面上有一张棋盘,他正在与人对弈。
这时,有侍从前来通报,“殿下,二皇子殿下前来探望。”
“我的弟弟来了啊。”提斯曼低声笑了起来,却引起了一阵轻咳。用手帕盖着嘴唇克制地咳嗽了几下,提斯曼朝着棋局的对手抱有歉意地笑了笑,“实在抱歉,需要让你退避一下了。”
“无妨。”棋局的对手缓缓站起身,浅红色的双通微微弯起。他微笑着向提斯曼皇子鞠躬行礼,他的声音听起来礼貌而柔和,“在下先行告退。”
当赛利姆在大皇子殿内侍从的指引下从宫殿正面的道路前往寝宫时,正巧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正跟随着侍从通过侧门离开。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相貌,但从身高体格来看应该是一位陌生的年轻男子。
赛利姆问道:“那是谁?”
提斯曼的仆人回复道:“回殿下,是提斯曼殿下的客人,据说棋艺十分高超。”
赛利姆不由得微微皱眉,亨特的汇报中居然没有提到这号人物,“此人是何来历?经常出入皇兄的宫殿吗?”
“回殿下,提斯曼殿下不时会召见这位客人切磋棋艺。但关于这位客人的身份,小臣并不知情。”
侍从的回答滴水不漏,显然是有人授意。眼下正处在皇兄的势力范围,赛利姆也不便刨根问底。
赛利姆点点头,继续说道:“你继续带路吧。”
“是!小臣遵命!”
提斯曼的寝宫是药用熏香气味最浓重的地方。赛利姆进入室内时,看到靠坐在床上的皇兄正执笔记录着什么。床边的小桌也没撤去,摆满了棋子的棋盘也还在。
刚一进门,赛利姆便恭敬地行礼问候道:“愚弟见过皇兄!”
“唉,辛苦你能来探望呀,赛利姆。”提斯曼这才放下执笔,微微撑起身子看向弟弟。然而他此刻真的非常虚弱,轻微活动身体都会引起一连串的轻咳。
侍从连忙递上干净的手帕和润喉汤药并且略微调高暖气的出力。然而即便如此悉心照料,也始终无法令提斯曼皇子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血色。
见状,赛利姆几步上前接过汤药,接着给了侍从一个眼神。机灵的侍从及时地搬来一只矮凳,赛利姆优雅地落座后,一手稳稳地端着药碗,一手轻轻地整理着被子边缘,并说道:“皇兄身体欠佳,愚弟理当前来探望。”
赛利姆用勺子轻轻搅拌了一下,然后当着哥哥的面先喝了一小口。所谓良药苦口,药汁确实苦涩难咽,可赛利姆依然眉头都不皱一下便咽了下去,“正好是可以入口的温度,愚弟来喂皇兄服药吧?”
提斯曼温和地笑了起来,嗔怪道:“此言差矣哦,我哪有那么娇弱?”说着,提斯曼伸手取过了药碗。
哥哥提斯曼皇子的体质孱弱是天生的痼疾。除了哮喘病外,提斯曼的心脏机能有所欠缺,而且免疫力低下非常容易生病,这位体质虚弱的大皇子甚至连王国法律规定的基本兵役都无法参加。
根据安提诺米王国的王位继承传统,只有国王的长子能立为皇储。体质欠佳的提斯曼皇子由此便只能将王国前途这一沉甸甸的重担抗在肩上。大皇子的真实身体情况并没有向民众公开,而提斯曼为了在人前维持形象而需要经常化妆,大型重要场合甚至需要事先服用药物来强打精神。
赛利姆深知自己的哥哥其实具有雄才大略,只是限于生理疾病方面的缺陷而难以施展。身为未来皇储的提斯曼不可能长时间住院,大面积地更换器官会被认为降低了皇室血统的纯正,而克隆器官的培育又会引发复杂的伦理争议,无论哪条都会动摇提斯曼未来国王的地位。
赛利姆与提斯曼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然而赛利姆的体质非常健康,从小就体格结实、聪慧过人,小小年纪却能在言谈举止间展现出初步的王者之风,之后更是在加入军校的同年被认定为以太能力者。
两相对比之下,某些言论自然不胫而走了。
提斯曼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他的舌头早已对这种味道麻木了。赛利姆双手接过喝空的药碗递给侍从,再拿起干净的帕巾拿到提斯曼眼前。
手握重兵的赛利姆却丝毫没有拥兵自重的嚣张跋扈,在病弱的兄长面前一直保持谦恭的姿态,礼仪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哈哈,真是太感谢啦!”喝了汤药的提斯曼似乎精神好了许多,开心地握住赛利姆的手,有些孩子气地提议道:“没有急事的话来陪我下一盘棋吧?”
哥哥提斯曼是个棋痴,这点赛利姆非常清楚。还记得小时候,小赛利姆在棋盘上每次都被哥哥吊打,但不服输的小赛利姆嘟着嘴憋红了脸就是不要轻易投降。
每每此时,小提斯曼都会大度地手下留情,甚至故意送给弟弟翻盘的机会。
儿时的回忆涌上心头,赛利姆难得地卸下了脸上的冷硬,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回复道:“愚弟自当奉陪,还请皇兄赐教!”
由于这盘对弈规定了步数和时间限制,双方棋子从一开始便交战激烈。
提斯曼的棋风与他病弱的外表完全相反,甚至显得有些冒险激进,但实际却是步步为营,不断向着赛利姆的阵线施压。
陷入被动的赛利姆依然稳扎稳打,在稳住阵线的同时看准机会进行有效反攻,因此也给提斯曼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当剩余步数低于十时,棋盘的提示灯便会闪烁起来,对于棋手来说,这便是决战的信号。
此时,胜利的天平似乎倾向了提斯曼,赛利姆方的阵型已被杀得溃不成军,唯一的国王棋几乎暴露在了对方的主力之前。
下一步轮到提斯曼,但他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某一枚对手的棋子上。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颗棋子是于开局时布下,到此刻竟还保留在棋盘之上?
“唔……”提斯曼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视线快速地掠过棋盘上的另外几处,大脑内快速演算着。
五步之内,这颗从开局时便埋下的棋子就能中心开花,直指提斯曼的王棋而反将一军!
“置之死地而后生啊,很漂亮的计谋呢!”提斯曼笑着点点头,丝毫没有中了对方陷阱后的惊慌失措。
然而这句夸赞却令赛利姆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提斯曼完全可以在两步之内就拔除这个眼中钉,使得赛利姆的策略彻底功亏一篑!
提斯曼手中捏着棋子迟迟没有落下,眼神难以捉摸。
“嘀嘀!嘀嘀!”
这时,限时器响了,提斯曼必须立即落子。
“错过这一步就再没有翻转局面的机会咯。”提斯曼轻描淡写地将棋子落在了别处,脸上的笑容令人难以捉摸。
随着提斯曼主动放弃反击的唯一机会,棋局接下来的形势已然明朗。
“多谢兄长承让!”赢下了棋局的赛利姆深吸一口气,抬手拭去额前细密的汗珠。
兄长的棋风与其孱弱的体质截然相反,棋局对弈中的提斯曼展现出极强的压迫力,甚至能在久经沙场的赛利姆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般的震动。
“只有在这棋盘之上,我才有胜过你的机会。”提斯曼露出了漫不经心的笑容,伸手拿过茶杯轻啜了一口热茶,仿佛输赢全然不放在心上。
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赛利姆立即起身,随即单膝跪了下去。
见状,提斯曼先是神情淡然地挑挑眉,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将手轻轻搭在赛利姆的肩膀上,“我说着玩儿的,你又何必行此大礼呢?”
然而赛利姆却依然用诚惶诚恐的语气说道:“皇兄此言差矣,愚弟万不可逾越本份!”
撤下棋盘,兄弟俩又聊了一会儿,直到赛利姆以皇兄需要休息为由提出了告辞。提斯曼试图挽留弟弟,想邀请他吃些茶点,但都被赛利姆婉言谢绝了,“皇兄多注意休息,愚弟改日再来拜访。”
提斯曼皇子的宫殿外,忠实的老仆从亨特已经站在马车前等候多时了,马车旁还站了一排身姿挺拔的军人,都是赛利姆在军队中的心腹。
踏上马车后,赛利姆又回头望了一眼被药物熏香所笼罩的宫殿,仿佛被一种莫名的阴沉所笼罩。
另一边,王国航空军军营的外围区域,队长琼斯正在执行一件附加任务。
“接下来这段时间,让罗德兰教授指导萨莎学习数学,每次课程两小时。”蓝溪上校交代的任务令琼斯哭笑不得。
“……没别人能接这个任务了吗?”琼斯尽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不要抽搐得过于明显。
可接下来,蓝溪的一串任务清单就把琼斯听傻了:
身为计算机高手的凌需要对高智能AI“咕哩”进行全面升级,同时还要改良无人机作战系统。
同样是电子高手的洛里安需要与军港内的技术人员合作将弗多号上的精简版超级计算机“库尔坦”所收集到的军事数据传输回完整版超级计算机“库库尔坦”中进行再分析运算。
克拉克则需要去机械设计部报到,GW系列机甲的传动机构需要结合实战数据进行优化。
“我也想摸鱼啊,但上校给我安排了好多任务!”飞补充道,同时拿出了一张长长长长的训练条目。蓝溪为飞量身定制的训练能把常人练进鬼门关,然而飞却仍然游刃有余。
“总之,罗德兰教授在教学期间的的护卫工作由你全权负责哟~”蓝溪微笑着拍了拍琼斯队长的肩膀,“就这么决定咯,琼斯上尉~~”
琼斯暗自叹了一口气,将思绪拉回到眼前。罗德兰教授站在讲台后,头也不回地在黑板上奋笔疾书,期间一句话都不说,那一黑板的符号字母公式分析图把萨莎看得一愣一愣的。
萨莎:这都是啥???
相比一脸茫然的萨莎,琼斯看着满黑板线性代数的公式一头黑线,顿时重回了当年高数期末考前的绝望与无助。
“教、教授,这是不是太难了……?”琼斯瞄了一眼全程用圈圈眼望着黑板的萨莎,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萨莎她根本就不会啊……”
然而教授却极为不耐烦地吼道:“我管她会不会??!!学不了就滚!!!!”
这下琼斯也只好乖乖闭嘴。毕竟罗德兰教授是少校最为看重的学者之一,万一又把教授气到住院,那么该受罚的还得是琼斯自己。
萨莎显然被教授方才的莫名怒火给吓到了,不知所措的她顿时显得坐立不安,最后只能两眼泪汪汪地拽了拽琼斯的衣袖。
萨莎: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完全看不懂啊……
琼斯看了一眼萨莎的桌面,书本封面上的《小学数学》几个字显得有些可怜,而两相比较之下居然又多了那么几分滑稽和讽刺。
唉……琼斯默默在心中长叹一口气,没头没脑被指派来当个夹心是真的不好受。但被交代的任务也没法推辞,也只能怪琼斯的心肠太好了。
“……行吧,一会儿我教你。”琼斯队长心肠太好,而萨莎看起来确实挺想学习的,于是琼斯便利用课后短暂的十分钟内零零散散地讲授一些真-初级数学知识。
半个月以来,罗德兰教授在上课时间里单纯地用各种理论公式模型填充着黑板,两个小时一到就扭头走人。琼斯大不了就当补课复习了,而刚刚搞明白四则运算是啥的萨莎依然云里雾里,只能对着天书一般的板书内容呆若木鸡。
今天的课程结束为止,教授终于把概率论和数理统计的内容完整地写了一遍。一黑板的数理模型让琼斯的脑袋快要比十个脑袋都大了。
一旁的萨莎倒是挺争气,全程睁着圈圈眼的她居然坚持着没有昏睡过去。
教授还是老样子,时间一到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琼斯队长终于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地瘫在桌子上长舒一口气。
空出大脑空间得以思考的琼斯回忆了一下,方才教授在写概率模型时,握笔的手好几次明显地颤抖起来,然而他只是顽固地加大了手上的力气继续着书写,油性笔的笔身都几乎被捏出了凹陷。
如果真的能够测算到一切的概率,那么人类是否真的能够规避一切的不幸呢?
琼斯不免又想起了当年的情形,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萨莎走上了讲台,抬起头睁大困惑的双眼,像是依然在努力地想要看懂黑板上的内容,但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垮下肩膀,垂头丧气地拿起板擦默默地擦着黑板。
琼斯问道:“今天还有精神继续学吗?”
萨莎:嗯嗯!有精神!!
萨莎知道琼斯队长讲授的知识是她能够理解学会的,于是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萨莎积极认真的模样逗乐了琼斯,如果她的身份没有疑点,他还真的挺喜欢这个乖巧好学的孩子的。
于是,琼斯笑着提议道:“那就接着讲讲分数和小数点?”
萨莎:诶诶!要听要听!!
第二天,罗德兰教授一如既往地径直走向讲台,拿起笔就直接画起了受力分析图。
“教授……”琼斯揉了揉疼得发胀的太阳穴,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口提醒道,“这是物理……吧……?”
“……”罗德兰教授一如既往对琼斯队长的任何发言都置若罔闻,而深知教授的固执脾气的琼斯乖乖闭上了嘴,转而随意瞄了一眼旁边的萨莎。
此刻的萨莎居然不是圈圈眼,而是睁大双眼,目光清澈地注视着黑板上的板书,甚至还伸出手指对着空气指指点点,像是正在数着什么。
萨莎的举动引起了琼斯的好奇心,在自行观察无果后,琼斯靠近萨莎的耳边轻声问她,“你怎么了?”
萨莎:呃……
萨莎又仔细确认了几遍,然后才飞快地写了一串数字,并用笔尖在某两个数位只见着重点了几下。琼斯恍如惊梦般地睁大了眼睛,反反复复确认后他意识到:萨莎是正确的。
讲台上,罗德兰教授依然在奋笔疾书,如同一台机器般固执地要计算计算再计算,在得出最终结论前,一秒也不能停。
“教授!那个……”罗德兰教授仿佛陷入魔怔的状态令琼斯终于忍不住扬声提醒道,“您有一步计算出错了……!”
教授顿时停下了手中的笔。
琼斯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声音越来越小,“小数点……位数不对……”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精密严谨的计算过程只要有一步出错了,无论之后的计算如何精妙,得出的答案也只能是错的。
罗德兰教授仿佛断了线的提线木偶一般垂下了手臂,手中的笔掉落在地上,教授的后腰失去了支撑一般撞在讲桌桌沿,桌脚发出一阵刺耳的刮蹭声。
“教授!!”琼斯第一时间冲上了讲台,眼看着教授背靠着讲桌,像是被某种沉重的情绪拖拽着,缓缓地跪坐下去。
“教授……”琼斯也跟着单膝跪了下去,但他对眼前的情况还是不知所措。萨莎晚了几秒才来到讲台,她的怀里抱着整包纸巾,来到教授的身边蹲下了身。
萨莎:您哭了。
萨莎将纸巾轻轻按在教授被泪水浸湿的脸庞擦拭着。教授过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转过头,呆呆地凝望着萨莎的面庞。那时的女儿,似乎也是这般年纪。
爸爸……天上的烟花……是什么颜色呀……
(咕咕咕咕咕咕……)
真好……一定很……美……
(嘻嘻……嘎嘎嘎……)
爸爸……我……好开心……
(嘿嘿嘿嘿……咕嘎……咳……)
至少、在最后……神明还是眷顾了我们……
(哈哈哈……嘎嘎……啊啊啊……)
……能够遇到……那么多……好人……
…………
“尤利娅……尤利娅啊……我的女儿啊……!”
当眼角处滑落下第一颗泪珠后,罗德兰教授便再也无法克制地嚎啕大哭起来。头发花白凌乱的教授整个人蜷缩在讲台的阴影中,双手捂面哭得涕泗横流,边哭边嘶喊着一个名字。
教授那发自内心深处的恸哭甚至连有泪不轻弹的军人都深受感染。琼斯用力眨了眨眼又吸了吸鼻子,努力将眼眶中的湿润收了回去。
如果可以的话,琼斯真的希望自己不曾见证那一幕。那位本应是如花般的清青春靓丽的女孩,生命的最后竟会落得那般凄惨。
罗德兰教授这一哭又将自己送进了医院,哭到伤心处的他居然缺氧晕厥了过去。但在听到琼斯的汇报时,蓝溪却欣慰地笑了起来,“教授现在如何了呢?”
琼斯一手拿着联络器,一手将病房们推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窥探着病房内的情形。只见苏醒过来的教授已经可以不借助氧气面罩进行呼吸了,虽然气色还很憔悴,但整体精神面貌还不错。
病床边摆了一张小桌子,萨莎正趴在桌上埋头写着什么。教授一直注视着随着笔尖微微晃动的绿毛小脑袋,眼神中那满满的慈爱即将溢了出来。
“这道题会吗?”
萨莎:会!
“那你写写。”
萨莎:好!
“嗯,做对了。下一题呢?”
萨莎:不会……
“设未知量为X,根据数量关系列式……”
翻开书本,用几分钟讲完公式和知识点,然后直接做题,做对了就下一题,做错了才讲解。罗德兰教授的数学课就是那么简单粗暴。琼斯对罗德兰教授简单粗暴的教学方法默默汗颜。想当初自己的小学数学老师要是这么教的话,怕是自己现在连小学都毕不了业。可没想到萨莎居然还能跟得上进度,说明她确实蛮聪明的。
想到此处,琼斯无声地勾了勾嘴角,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接着汇报道:“教授的精神状态好多了,现在在教萨莎解方程。”
蓝溪点点头,看来自己的方案还是取得了成效了,不必担心受罚了,接着说道:“从迷踪山运回的机甲的研究调查目前遇到瓶颈了,殿下的意思是让罗德兰教授后天回归工作。”
琼斯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呃……不再让教授休息几天吗?”
蓝溪转头看了一眼刚从城堡回到军营不久的赛利姆少校,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调查报告,眼神炙热而明亮,然后说道:“告诉教授,是关于以太装甲的情况。”
“!!!!”以太装甲??这可是大事啊!!!琼斯顿时浑身一激灵,甚至连在医院内禁止大声说话都忘记了,“是!!我马上通知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