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往事
16年前
春天，是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天气正晴朗，一濑裕子来到湖边，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长裙，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怀中抱着一个不满半岁的小婴儿。
湖边一片青葱的草地，沿岸的柳树已发了新芽，翠绿的柳枝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时不时地轻触到湖面，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裕子静静地站在湖边，看着平静如镜的湖面，微微的笑着。那时，她就是在这里遇见他的，那个美到让女人都嫉妒的男人，那么轻易就占据了她的心。
怀里熟睡的小婴儿似乎做了什么有趣的梦，吧唧着小嘴，吐了个小泡泡，粉嫩嫩的小脸像个苹果一样泛着健康的光泽。裕子看着女儿，看着那张有一半遗传自他的脸，心中又涌上了无尽的思念。还好有女儿，让她在思念之余不再那么悲伤，孩子是他曾存在过的证明，是她曾爱过的证明，哪怕，他并不爱她……
正陷入回忆的裕子突然被湖面上泛起的一团金色光芒吸引了注意，金光越来越强烈，刺眼的让人无法直视。裕子不得不背过身去用身体护住怀里的孩子，小婴儿也被惊动了，睁开紧闭的双眼，好奇的想要爬到母亲的肩头去看个究竟。
“一濑裕子！”待光芒散尽，裕子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犹如天籁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裕子回过身来，只见眼前凌空轻踏着湖面，伫立着一个全身笼罩在柔和的金色光芒里的男人，金色及地的长发，纯白的长袍，腰间佩戴的闪亮的宝剑，以及，一对舒展开来的雪白的羽翼。
“天使！”光子喃喃自语，怎么并不惊慌呢？果然，还是因为“他”吧！遇见他之后，似乎什么都不那么令人惊讶了！
天使缓缓上前一步，从半空降落到草地上，敛去了浑身的金芒，站在裕子面前，他好听的声音缓缓说道：“一濑裕子呀！你知道吗？那个小孩的父亲可是魔界帝王路西法呀！我受天神的命令来杀死继承了魔王血统的婴儿。”
裕子闻言死命抱住孩子，惊恐的不停往后退：“不要！这是为什么？孩子是无辜的呀！”
天使面无表情，只是在陈述一项实事：“因为魔王路西法是把天神当作仇敌的天界重大的罪人，他的孩子也必定是危险万分，天神的命令是必须杀死她！”
裕子感到绝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抬起已满是泪的脸，无助的祈求着：“天使，求你原谅！这孩子是无辜的！是我的错！我虽然知道他不是人类，却还是爱上他，有罪的是我！”
“你只是受骗而被利用了！快把那小孩交给我吧！”天使不为所动，依然坚持。
“不要！”裕子见祈求无用，抱起孩子转身想要逃跑，却见一团柔和的光晕包裹住孩子，孩子脱离了她的怀抱，飘到了半空，向着天使的方向飘去。
“啊！”裕子凄惨的大叫，赶紧追了过去，一边伸出手，企图抓住半空中的孩子，卻怎么也抓不住。
孩子慢悠悠地飘着，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还觉得自己会飞了很好玩，咯咯咯地咧嘴笑了开来。最后，她飘到了天使的手中，天使伸出一只手，把孩子圈在胸前。小婴儿伸出一根小指头塞进嘴里，睁着溜圆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这个极漂亮的人，偶尔有一两片洁白的羽毛扫过她的脸颊，她痒的咯咯发笑，一边伸出手去抓那羽毛。稚嫩无辜的小脸上，什么都不懂。
天使依然平静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会把你对这小孩的记忆除去的，你可以再去找寻你新的幸福！”他觉得，这已经是他作为神的使者对人类的最大仁慈了。
“幸福？不可能的……再也没有了……”裕子状似疯狂的摇着头，随即，她猛地冲上前，“唰”得一下拔出了天使腰间的宝剑。
天使并未想到她会有此举动，猝不及防间来不及阻止，宝剑已经紧紧的握在裕子的手中了。天使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惊慌，大呼道：“一濑裕子！你要做什么？”
裕子用尽全部的力气高高举起了宝剑，对他露出一个绝美而凄惨的笑容。
天使以为她试图反抗，无奈地道：“不要做傻事了，身为人类女人的你，是打不倒我的。”他不明白这女人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他眼里只是可笑愚蠢罢了。手中牢牢圈着的小婴儿仍不知发生了什么，正兀自抓住天使的两缕金发把玩得高兴。
裕子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脸天真的模样，泪水奔流不止，泣不成声地再次央求：“天使，求你，救救……救救我的女儿吧！那个孩子真有罪的话，就由我……就由我来承担这一切吧！”说着，毫不犹豫的挥剑抹向自己的脖子。
殷红的鲜血如喷泉般飙射而出，宝剑自手中滑落，裕子倒在了地上，雪白的衣裙瞬间被鲜血浸透，红的刺目。
“裕子！”天使完全没料想到她会有这种举动，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他一步跨出来到裕子身前，蹲下身，不解的问着：“为什么做这种傻事？”为什么？他不明白，人类不是最在乎自己的生命吗？为什么有人愿意为了另一个生命而舍弃自己的？这一刻，裕子自刎带给他的震撼是如此巨大，他一直以来所信仰着的，此刻竟为此产生了动摇。
裕子无力地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周围的草地，她满脸是泪，嘴角边仍不断的有鲜血溢出。她挣扎着抬起手，努力地伸向女儿，想要再一次握住她柔软的小手……女儿，她唯一的牵挂，她生命的所有，如果这样可以换回你的生命的话，妈妈心甘情愿！“光子……妈妈……爱你……妈妈永远……”她每说一个字都加快了口中鲜血的喷出，但她仍是竭力地想要最后一次呼唤女儿。只是这未完的话语却被微风带走，永远也没法说完了。
裕子终于闭上了眼睛，只伸到一半还未触摸到孩子的手也终是无力的摔落在地，可她的脸上却还是带着微笑，没有后悔，没有不甘，只有一丝遗憾，遗憾自己没能陪着女儿长大……但是没关系，只要你……能活下来，就够了……
天使臂弯中的小婴儿伸出她短短的小手，想要够到妈妈的手，想要妈妈抱。可是妈妈却闭上眼睛不看她了，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她小嘴一瘪，“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天使仍沉浸在裕子自刎带给他的震撼中无法自拔，手中小婴儿突如其来的哭声拉回了他的心神。他低下头，终于第一次正眼打量起这个魔王的血脉。
孩子一头乌黑的发，不是魔王的金色，像她的妈妈。圆滚滚的小脸上是红扑扑的健康色泽，不是魔王那样永远的苍白。正努力大睁着看向自己母亲的双眼晶亮得好像天上的星星，眼里清澈透明，没有一丝邪念，也不是魔王那样，眼里永远闪动的是阴冷与算计。她真的是恶魔吗？不！他们没有一点相像，她完完全全的是她母亲的翻版啊！她应该只是个人类吧……？
天使迷惘了，这一刻，他开始对天神的命令产生了质疑。小婴儿哭声震天，扯着嗓子拼命的吼着，似要吼出她从此失去母亲的心酸……天使就这么看着她，看着看着，他的眼光越来越柔和，没有情绪起伏的脸上也终于现出了温柔。
他把孩子伏在自己肩头，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似在安抚她的悲伤。随后，拾起地上的宝剑，剑刃上裕子的鲜血一滴一滴地自剑尖滑落。
天使看着滴落的血，犹豫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唰”地一声，宝剑入鞘。他双手举起怀里的婴儿，凝视着她的眼睛说：“用沾了你母亲鲜血的剑来夺走你的性命……这种事……我下不了手……”
小婴儿仍是哭得伤心，她伸出小手，攀爬上天使的肩头，把脸埋在他的脖颈中，不停地蹭着他的下颚，像是要寻求他的安慰，完全不知道上一刻这个天使还想着要杀死自己。没有一丝惧怕，只有浓浓地依赖。
天使被她的举动触动了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终于放下了一切，叹了口气，把孩子牢牢的拥抱在了怀里。“这小小的生命就是魔王的女儿吗？神啊！原谅我吧……我没办法除去这小小的生命！”他终于还是做出了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