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天师下凡

成公兴对寇谦之说自己本是仙人弟子，因火烧仙宫，被师傅罚到民间，服劳役七年，并以授道于天师赎罪，并说道：“先生如有意学道，当随公兴隐遁深山，未知是否肯舍人世荣华。”寇谦之欣然同意，于是斋戒三天，便随成公兴离家修道，在嵩山得其大成。

——第八十一回题引

诗云：世间先有四天师，再给天宫安神祗；以至孙猴招安后，仙班竟然无闲职！闲言道罢，书归正本。且说大夏承光四年，魏太武帝拓跋焘派平北将军尉眷兵出统万城，围攻上邽，赫连昌不敌，复退到平凉据守。太武帝欲一举灭除夏国，复遣大将奚斤率军抵达安定，与娥清、丘堆大军会师，为尉眷侧翼声援。不料奚斤军中战马染上温疫，大批死亡，兼士卒又缺乏粮饷，故只好深挖沟堑，营造堡垒固守。奚斤遣丘堆率三千军到乡村征粮，因北魏士卒残暴无端，大肆抢掠，对夏军未加防备，赫连昌乘机进攻，丘堆军大败，只带数百骑逃回安定。赫连昌乘胜追击，每天到城下抢掠，魏军得不到粮秣，奚斤及部将皆深感忧虑。监军侍御史安颉说道：“我等受朝廷诏命灭敌，而今却被敌包围，困守孤城，即令不被敌人杀戮，亦要受军法惩罚，是进退皆无生路。而各位王公安坐平城，岂无克敌制胜之谋耶？”奚斤说道：“我军士今无战马，若以步兵与敌骑相攻，断然不胜。只有等朝廷派救兵战马赶来救援，内外夹击敌人，除此别无良策。”安颉说道：“今强敌在外，我士卒疲弊，且粮食已尽，若不决死以战，则迟早全军覆没，何能等到救兵来耶！同样是死，不如决一死战！”

奚斤又以战马太少为由，推辞不肯决战。安颉说道：“今将军中未死坐骑集之，可得二百匹，可求募敢死士卒出城攻击，即使不能破敌，亦可挫其锐气，鼓我军威。且赫连昌急躁无谋，轻率好斗，常亲自出阵，我军中士卒皆识其模样。我若设伏兵突袭，定能生擒赫连昌。”奚斤仍然面有难色，犹豫不决。安颉遂不待奚斤下令，私与尉眷暗中谋划，挑选精骑以待。来日赫连昌果来攻城，安颉遂率二百骑出城应战。赫连昌亲自出阵与安颉交锋，北魏决死队皆识其面貌，争相围攻赫连昌一人，不与其部从缠斗。正值狂风突起，尘沙飞扬遮天蔽日，赫连昌抵挡不住，打马逃走。安颉在后紧追，引强弓射倒赫连昌坐骑，赫连昌坠马，于是被安颉生擒。夏骑因风沙遮目而不能相救，直到逃回平凉，方知夏王已被魏军所掳。三月十三日，赫连昌被解到平城，因为贪生惧死，见太武帝便下拜请降。太武帝大喜，命其居于西宫，日常用具皆与己同，仿佛皇帝。又以妹始平公主嫁之，拜为常忠将军，并封会稽公。不但如此，太武帝常令赫连昌单独陪同出外打猎，两马相并追逐麋鹿，深入高山危谷。因赫连昌一向勇猛，太武帝手下诸将领皆谓不可疏于防范，太武帝却道：“孤命在天，其何能害我？”遂厚待赫连昌，亲近如初。北魏神麚三年，太武帝又进封赫连昌为秦王。

夏国既降，太武帝欲征南朝刘宋，一统天下。为解除北面柔然后顾之忧，决意集中兵力，先北击柔然，然后南征。神麚二年四月，魏主召集群臣，商议发兵北征，进攻柔然。太后及公卿大臣担心宋军乘机北进，均竭力劝阻。尚书令刘浩等人恐不能说服天子，又共推夏国降臣太史令张渊、徐辩出面，以天象为由劝阻道：“今年岁在己巳，乃三阴之年，岁星袭月，太白在西方，不可举兵。北伐必败，虽克，亦不利于主上。”群臣齐声附和道：“张渊昔为秦国太史令，精通天文历数，言无不中；尝谏苻坚不可南征，秦王坚执不从，因而败于淝水。今天时人事都不和协，陛下不可轻举妄动。”太武帝见众口一辞，心中不快，却不好拒纳众谏，忽见崔浩张口欲言，便向其使个眼色，令其大胆说来，不必顾忌。

崔浩本欲奏本，见魏主以目示意，岂有不知其中玄机？于是昂然上前，辩难张渊之论道：“阳者，德也；阴者，刑也。故日蚀修德，月蚀修刑。夫王者之用刑，大则陈诸原野，小则肆之市朝。战伐者，用刑之大者也。以此言之，则三阴用兵盖得其类，修刑之义也。岁星袭月，年饥民流，应在他国，远期十二年。太白行苍龙之宿，于天文是为东方，应于江东而非应于北魏，则不妨征伐也。似公等俗儒志意浅近，牵于小数不达大体，难与远图。我亦曾仰观天文，见比年以来月行掩昴，至今犹然。据其占云：‘三年，天子大破旄头之国’。彼蠕蠕、高车等国，皆旄头之众也，非必被我破之而何？夫圣明御时，能行非常之事。古人云‘非常之原，黎民惧焉，及其成功，天下晏然’。愿诸公休言，陛下勿疑也！”

张渊不敌崔浩宏辩，当下羞愧难言，勉强辩解道：“蠕蠕居荒外无用之地，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轻疾无常，难得而制，有何汲汲而苦劳士马也？”崔浩说道：“公言天时是所职分，若论形势则非卿所知也。斯乃汉世旧说常谈，施之于今，不合事宜。夫蠕蠕者，旧是国家北边叛隶，今诛其元恶，收其善民，令复旧役，非无用也。漠北高凉，不生蚊蚋，水草美善，夏则北迁田牧其地，非不可耕而食也。蠕蠕子弟来降，贵者尚公主，贱者将军、大夫，居满朝列；又高车号为名骑，非不可臣而畜也。夫以南人追之，则患其轻疾，于我魏国精兵则不然。彼能远走，我亦能远逐，与之进退，非难制也。且蠕蠕昔数次入侵我国，皆使民吏震惊，不务生产。今夏若不乘虚掩进，破灭其国，则至秋复来，我臣民皆不得安卧。自太宗之世迄于今日，无岁不警，岂不汲汲乎哉！世人皆谓张渊、徐辩通解数术，明决成败。则请试问，其西夏之国未灭之前有何亡征？公等时事夏主，若知而不言，是谓不忠；若实不知，则是无术也。”时赫连昌在座，张渊、徐辩等人自无事先预言，惭不能对。太武帝大悦道：“吾意决矣。亡国之臣不可与谋，信矣哉！”于是罢议，决定北伐。

罢朝之后，有人埋怨崔浩道：“今刘宋吴贼南寇未除，奈何舍之北伐！行师千里，其谁不知？若蠕蠕远遁前无所获，后有南贼之患，乃危国之道也。”崔浩说道：“不然。今年不摧蠕蠕，则无以御南贼。自我国并灭西夏国以来，南人恐惧，扬声动众以固守淮北。彼若北侵我南边，则我以逸待劳，攻守之势然也。比及我破蠕蠕往还之间，故不见其能至黄河也。刘裕得关中留其爱子，精兵数万，良将劲卒，犹不能固守，举军尽没。阵亡家属号哭之声，至今未已。如何正当国家休明之世，士马养息之时，而以驹犊投于虎口耶？即便其得我河南之地，亦必如当年得秦关中，必不能守之。既自量不能守，是以必不来夺也。蠕蠕恃其绝远，谓我国家力不能至，自宽心来侵历久，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南来寇抄。此已成定则，更无防备。我今出其虑表，攻其不备。大军卒至，其必惊骇星分，望尘奔走。彼时牡马护群，牝马恋驹，驱驰难制，蠕蠕奔逃之际不得水草，未过数日则聚而困敝，可一举而灭矣。夫暂劳永逸，长久之利，时不可失也。我唯恐主上无北伐之意耳，今既圣虑已决，发旷世之谋，尔等反如何止之？寡陋矣哉，尔等一众公卿也！”众人哑口无言。天师寇谦之亦问崔浩道：“此番北征蠕蠕，果可克乎？”崔浩答道：“师傅精通天文术算，焉能不知此去必克。但恐诸将前后顾虑，不能乘胜深入，使大功不能全举耳。”天师大笑。

史说寇谦之名谦，字辅真，冯翊万年人，祖籍上谷昌平，父寇修之官至冯翊太守，兄寇赞曾任南雍州刺史。寇谦之早好仙道，有绝俗之心。自幼无心做官，一心倾心道教，每日在家里诵经打坐，炼气服药，欲获仙道灵效。但历经数年依然如故，原身凡体。一日，寇谦之到姨母家串门，见一佣工名成公兴，形貌奇特，身体魁伟，于是征得姨母同意，带成公兴回家帮活。寇谦之用《周髀算经》演算日、月及五大行星运行规程，始终不得要领，便心焦火燎。成公兴无意到跟前视之，忽插言道：“先生算法有误，不如以小人之法试之。”寇谦之先是厌烦，欲轰之而去，成公兴只是微笑道：“似你这等，一生亦算不出。”寇谦之闻言大惊，遂依其教试算，果然一气算出七曜运行规程。寇谦之当下即欲拜师，成公兴坚辞不肯，反倒请寇谦之收其为弟子。寇谦之莫名其妙，只得从之，于是共同研道，暗相默契。

成公兴见寇谦之颇有慧根，于是道出真情：说自己本是仙人弟子，因火烧仙宫，被师傅罚到民间，服劳役七年，并授道于天师赎罪。冠谦之闻听此言不由大奇，惊喜不置，便问修仙之道。成公兴对寇谦之说道：“此凡俗人世，皆为名缰利锁所缠，物欲横流，遍布街衢，非修仙学道之所也。先生如有意学道，当随公兴隐遁深山，未知是否肯舍人世荣华。”寇谦之欣然同意，于是斋戒三天，便随成公兴离家修道。先到华山，采得仙药，服后不饥；不久复往嵩山，始潜心修道，得其大成。此说究竟如何，毕竟虚妄，无由得知，亦可能是寇天师自说自话，以证明自己是受命于天仙，亦未可知也。却说嵩山居五岳之中，属古都洛阳京畿之地，为道教三十六小洞天之第六洞天，后被封神为中天王。嵩山有二山七十二峰，自汉武帝封禅中岳之后，成为仙人道士修炼之地。所说西晋道士鲍靓曾登嵩山，入石室，得古《三皇文》，修炼成仙。成公兴、寇谦之到了嵩山，选定太室山石室修炼，成公兴将全部修炼秘诀传授给寇谦之。不觉七年己到，成公兴欲回归仙宫，临别嘱咐寇谦之道：“先生潜心道教志向可嘉，但尘缘未了，七情六欲未断，难赴仙路。不过勤奋努力，将来可做帝王之师，亦为大器。”嘱罢尸解而去。成公兴升天去世后，寇谦之守志嵩岳，精专不懈，始收弟子，讲经施术，弘扬道教，达三十年之久。如此精专，可与姜太公昆仑修道差相媲美矣。

北魏神瑞二年，寇谦之忽然开悟，这一日在嵩山少室石室，向一众徒弟言道：“太上老君昨夜降临，谓为师云：‘有嵩山神上奏天曹，称自天师张道陵回返天宫去后，世间修道者无所师授。今有嵩山道士寇谦之立身直理，行合自然，堪处师位。我故来授汝天师之位，赐《云中音诵新科之诫》。汝宣吾新科，清整道教，除去陵、衡、鲁三张伪法、租未钱税及男女合气之术，专以礼度为首，而加服食闭炼。’为师拜而受之，今已得老君亲传也。”众徒大喜，于是齐称寇谦之为天师，号为新教。自此寇谦之以天师身份宣扬道教，并对天师道进行三番整顿，使之在世间传播。北魏明帝泰常八年，正当秋高气爽，寇谦之端坐石室，正诵《老君音诵诫经》间，忽见少室山巅云蒸霞蔚，灵光普照。见一仙人自云端而下，自称老君玄孙上师李谱文，谓寇天师道：“受老君之命，特授汝《录图真经》，能劾召百神，定坛位礼拜，衣冠仪式；并授销炼金丹、云英、八石、玉浆之法，望谨慎奉持，辅佐北方太平真君。”寇谦之大喜，再拜受之，遂以国师身份到处游说，自谓可跻身朝廷，匡君救民。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始尧元年，寇谦之走下嵩山，北上魏都平城，献道书于魏帝。拓跋焘时信佛教，对道教自然不感兴趣，遂令将寇谦之闲置于侍臣张曜家中，供其衣食以养。寇谦之不甘闲住，闻左光禄大夫、白马公崔浩为魏帝所宠，为太武帝拥立即位功臣，更是军国大事主谋，于是亲往拜访，弘其道法。而崔浩亦欲借助寇谦之道教固宠于太武帝，再借助皇权实行汉化主张，于是二人一拍即合，相见恨晚。崔浩遂上书极力推荐寇谦之，先赞太武帝圣德清明，再捧寇谦之如神如仙，莅临北魏，为上天吉兆。太武帝闻奏大悦，立派人将寇天师接到宫中，亲奉皇帛、牺牲，遣专使南下祭祀嵩山，另将寇谦之弟子接到平城。于是天师、帝师齐至魏国，太武帝并诏布天下，令臣民显扬新法，致北魏道业大盛，佛教渐衰。

寇谦之在宫中辟谷不食，扶乩请神，画符镇灾，讲经论道，施术弘教，深得太武帝器重。既居帝师之位，便宣布遵老君训诫改革天师道。而崔浩补其儒学之急需应用，二人儒道治国方略在朝中逐渐得以实施。寇谦之为得皇帝信任，便大显神手，以道术助战魏军。魏主欲西伐大夏，朝臣意见不一，太武帝特请寇谦之问决吉凶。寇谦之力附崔浩意见，并在宫中大作法事，祈祷胜利。太武帝大喜，于是亲率一万八千轻骑西征，结果大胜西夏，凯旋而归。还军之后，太武帝屏斥当初主和诸臣，信宠崔浩，并奉寇天师为神。自此寇谦之以其道术、法术、权术、谋术连环相扣，得心应手，终在鲜卑魏国站稳脚跟，实现国师之梦。太武帝崇奉天师，显扬新法，并诏封寇谦之及其弟子高官显爵，寇谦均为谢绝。太武帝遂对寇谦之处以方外之礼，诏命“天师及其弟子，并列在王公之上，不听称臣。”为寇谦之师徒在京城东南建五层道坛，遵其新经之制，取名玄都坛。常住道士一百二十人，朝廷供给衣食。

闲言叙罢，书接前文。且说北魏神麚二年四月，太武帝纳白马公崔浩之谏，决意北伐柔然蠕蠕。命太尉长孙嵩、卫尉楼伏连留守京都平城，司徒长孙翰领兵由西道向大娥山，自率军由东道趋黑山，会攻柔然可汗庭。五月，太武帝领军进至漠南，舍弃辎重，率轻骑带备用马匹奔袭，至栗水。柔然纥升盖可汗毫无防备，当时国中民畜遍野，闻魏军袭来，各惊惧奔散。纥升盖可汗急命烧毁庐舍，率部族之众绝迹西遁。其弟匹黎先统辖东部，闻魏军至，率部众欲救其兄，途中遭长孙翰等魏兵拦击，一战而败，部族首领数百人被杀。太武帝领军沿栗水西进，至园水，分兵东西搜讨五千里、南北三千里之广，俘斩甚众。高车诸部原属柔然，此时亦趁机倒戈，抄掠柔然，归附北魏。柔然各部前后降魏者三十余万落，魏军缴获战马百余万匹，及大批车辆、兵器、畜产辎重军资。魏主沿弱水西行至涿邪山，诸将虑深入遇伏，皆劝谏回兵，太武帝方令停止追击。寇谦之当时随军征伐，以崔浩之言告诉太武帝，宜趁此大胜急追，彻底剿除柔然部族，平定北方。太武帝因惧违背众议，而未予采纳。

七月，太武帝引兵东还，至黑山，以所获班赐将士。既而有降者供说：“蠕蠕大檀先被重疾，不知所为，乃焚烧穹庐，科车自载，将数百人入山南而走。柔然各部民畜窘聚，方六十里中无人领统。离此相去仅有百八十里，因大王追军不至，乃徐徐西遁，因此得免。”后又见凉州刺史贾胡具表来奏：“若陛下不止兵，再复前行二日，则尽灭蠕蠕之族矣。”太武帝由此深恨诸将阻兵，懊悔不及。八月，太武帝至漠南，闻高车国东部屯居已尼陂，即遣左仆射安原等率万骑驰击，降高车诸部数十万落，获马牛羊百余万数。十月，太武帝还师平城，江东宋朝果然没有出兵，皆如崔浩所料。太武帝命徙柔然、高车降附之民至漠南，东至濡源，西达阴山，使耕牧而收其贡赋。命平阳王长孙翰，尚书令、左仆射安原及侍中古弼，各分其地而治，共同镇抚。此战北魏军因柔然“夏则散众放畜”之机，长途奔袭掩其不备，大破柔然，并降高车；稳定北方之地，谫除南征后顾之忧，其功甚于当年诸葛武侯北伐前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之地，平定南蛮孟获之巨也。从此，柔然远遁自保，很少主动攻魏，高车亦不敢稍加妄动。太武帝遂加崔浩侍中、特进、抚军大将军、左光禄大夫，以赏其谋画之功。

崔浩明识天文，好观星变。常置金银铜铤于酢器中，夜有所见，即以铤画纸作是记录。太武帝每到崔浩府第，问以异事征解。每逢崔浩正在府中披发作法，因太武帝来至仓卒，不及束带更衣迎接，太武帝皆喜笑以待，毫不怪罪。拓跋焘有时且就食于崔府，品尝其家厨师所做饭菜，为举匕箸，或立尝数口而旋，随意至极。崔浩进宫陛见之时，太武帝还领其出入内寝，对崔浩宠爱如此。太武帝曾对崔浩说道：“卿才智渊博，事朕祖考，忠著三世，朕故延卿自近。卿当滓宜思尽规谏，匡予弼予，勿有隐怀。朕虽当时迁怒，若或不用公言，其后久久可不深思卿言也！”遂命歌工谱曲填词，颂扬有功大臣道：“智如崔浩，廉如道生。”长孙道生官拜司空，封上党王，为官清廉，故亦得到赞颂，与崔浩并肩同列。太武帝召见新归降高车首领时，即指崔浩而谓曰：“汝曹休轻视此人尪纤懦弱，手不能弯弓持矛，其胸中所怀，乃逾于百万甲兵。朕始虽有征讨卿等之意，而虑不自决，致前后克捷，皆此人导吾至此也。”又令诸尚书道：“此后但凡军国大计，卿等所不能决者，皆先咨崔公，然后施行可也。”却不料太武帝愈是盛赞，朝中公卿及文武百官反而愈反不悦，对崔浩益加忌恨。

按下北魏，回头再表南宋。且说永初三年，宋少帝刘义符即皇帝位，次年改年号景平。尊皇太后萧文寿为太皇太后，封太子妃司马茂英为皇后。司马茂英者，乃晋恭帝司马德文女海盐公主也。以尚书仆射傅亮为中书监、尚书令，与司空徐羡之、领军将军谢晦共同辅政。史说刘义符在位时居丧无礼，又好为游狎之事。群臣谏言，一概不听。魏兵犯境，宋兵作战失利，将军自劾，国人惊惶，皆置之不顾。景平二年六月，徐羡之、檀道济等人带兵入宫，收取刘义符印玺，以太后名义废其为营阳王。不久被杀，时年仅十九岁。徐羡之又派人杀刘义真于新安。废杀刘义符和刘义真后，侍中程道惠曾请改立武帝五子刘义恭，但徐羡之属意三皇子刘义隆，百官从之，于是上表迎宜都王、荆州刺史刘义隆回建康，即皇帝大位。

七月，傅亮率行台到荆州治所江陵，迎请刘义隆入京。当时江陵臣民已听闻少帝遇害信息，刘义隆及属吏皆对傅亮率军来迎怀疑，因而不敢东下。王华、王昙首及到彦之以利害说之，于是刘义隆决定出发。因提防徐羡之等谋害，东下行程中即命随行荆州官员皆严兵自卫，行台百官皆不令接近中军。中兵参军朱容子更在行程数十日内，一直抱刀在船舱外守卫。八月八日，刘义隆到达建康，次日被徐羡之等拥立即位，改元元嘉，史称宋文帝。文帝即位后，对徐、傅、谢三人优抚有加，进徐羡之为司徒，傅亮加开府仪同三司，谢晦自请赴任荆州刺史，文帝诏许之。徐羡之顾忌文帝心腹到彦之，于是奏请到彦之出任雍州刺史。文帝坚拒徐羡之提议，召到彦之入京为中领军，接替谢晦，委以戎政；又以原荆州僚属心腹王昙首、王华为侍中，王昙首领右卫将军，王华领骁骑将军，朱容子领右军将军。至此，文帝初登大位，即掌控禁军军权，皆是依王华、王昙首等在江陵东下建康时，所定计议之策而行。

面对文帝系列强化权力举措，兼迫于当时舆论压势，徐、傅二人大感威胁，遂于元嘉二年主动提出上表归政。但在程道惠、徐佩之、王韶之等人规劝下，仍复奉诏摄任，节制尚书、中书二省。傅亮及谢晦又多次试图和王华、到彦之等人交结，以图安心。王华及孔宁子欲夺大权，即多次向文帝中伤诽谤徐羡之、傅亮、谢晦三人，谓其弑君重罪，不能不罚。文帝亦欲诛杀权臣，虑及谢晦坐镇荆州重地，于是托辞北伐及拜谒陵墓，命大举修建船舰，实欲伐荆州。又以重爵笼络原北府军大将檀道济，欲使其归为己用。檀道济乃高平金乡人，左将军檀韶之弟也。出身寒门，自幼父母双亡。因参加谢玄创建北府兵，投身于刘裕部下。随刘裕征战多年，率兵平定桓玄之叛，平卢循之乱。初拜太尉参军、唐县男爵，义熙十二年进拜冠军将军，随刘裕攻打后秦，破新蔡、洛阳、潼关；复联合王镇恶攻克长安，灭亡后秦。宋武帝封为护军将军、散骑常侍、丹阳尹，迁镇北将军、南兖州刺史，抵御北魏进攻。

宋景平元年，北魏军大举南侵，在东阳城包围青州刺史竺夔。竺夔自忖不敌，遂遣使至建康告急。宋帝刘义符闻报，乃下诏加官檀道济为使持节、监征讨诸军事，与王仲德一起去救东阳。宋军未到东阳，鲜卑军队闻是北府名将檀道济与王仲德领兵，均大为恐慌，于是烧掉营房、攻具逃走。檀道济入东阳城，因城内无粮，于是开粮窖取陈年之谷，以给散众军。因窖深数丈，待出谷作米，已过一夜，鲜卑兵逃去已远，不再可追，最终只得作罢。回军之后，檀道济仍复镇守广陵。徐羡之将废庐陵王刘义真时，以此先告知檀道济，檀道济多次陈说不可，但不见采纳。徐羡之等人复打算废少帝刘义符，托辞让檀道济入朝，到建康后方将其谋相告。废立前夜，檀道济到领军府谢晦处住宿。谢晦整夜转辗不能入睡，而檀道济则上床便睡着，谢晦十分佩服。及废刘义符帝位之后，刘义隆还未到京，檀道济即引兵入宫，内守朝堂。宋文帝即位，进檀道济为征北将军、加散骑常侍，赏鼓吹一部，封为武陵郡公，食邑四千户，檀道济坚辞，又增督青州、徐州、淮阳、下邳、琅邪、东莞六郡诸军事。

乙丑，宋文帝元嘉二年、北魏太武帝始光二年。在此之前，宁州勐卯丛林中陆续出现大小多个部落诸侯。夷族首领混贺罕自建景洪国，并派出五子，分别建立勐密、勐光、勐乃、勐养、勐宛五城，皆称王国。其五国城依瑞丽江、萨尔温江、伊洛瓦底江而居，皆水草丰美之地，人口牛羊繁衍极速，逐渐强大。又有达光国，因处达光以地为号，凭借地处古西南丝道枢纽地势，很快拥有万余部落之众，战象千余只，以狩猎摘果及捕捉驯养野象为业，并建堡垒以居。达光被各夷部公推为首领，在丛林中颇有威望，各部落酋长亦皆唯达光王马首是瞻，向其朝贡。由此，达光王国最初雏形渐成。元嘉三年，刘义隆羽翼丰满，得以乾纲独断，乃宣布徐羡之、傅亮及谢晦擅杀少帝及刘义真之罪，命有司按律追究。徐羡之闻讯自杀，傅亮被捕处死，谢晦则出兵反抗。宋文帝决定亲征谢晦，命雍州刺史刘粹、南兖州刺史檀道济、中领军到彦之领兵先行，自率大军合后。谢晦部众闻知是檀道济为将领兵前来，各都惶恐不已，迅速溃散。谢晦无计可施，试图逃走不果，终被擒处死。正是：以往所为快意事，必有果报还账时；尚望东门逐狡兔，致令后人笑李斯。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