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祭司兼国王

我们自己提出来并需要解答的问题主要有两个：第一，狄安娜内米小林的祭司，即森林之王，为什么必须杀死他的前任？第二，在此之前，他为什么必须先要折下长在某棵树上，被古代人公认为是“维吉尔的金枝”的树枝？

最先引起我们注意的是那位祭司的称号。他为什么被称为森林之王呢？他的职位为什么被说成是王位呢？

在古意大利和古希腊，将王位称号和祭司职务合在一起是非常普遍的现象。罗马和古罗马其他城邦中都有一个被称为“祭祀王”或“主持祀仪的王”的祭司，他的妻子拥有“主持祀仪的王后”的称号。在共和体的雅典，较次要的那位地方长官（一年一选）也被称为王，他的妻子也是王后。在古希腊，很多其他共和体城邦也有名义上的王，而且他们的职责似乎就是主持境内普通民众祭祀。据说，罗马的君主政权被废除后，由指定的“祭祀王”主持曾由国王负责的祭司仪式。关于祭祀王由来的传说，在希腊也广为流传。如在当时唯一保留了君主政权的斯巴达，全国性的祭品皆由“神的后裔”——君王们来敬献。

这种神职与王权的结合对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比如，在曾孕育出许多伟大宗教的小亚细亚，数以万计的神奴聚居于此，并接受大祭司的统治。这些大祭司手握世俗之权与神权，如同中世纪的罗马教皇。在中国，公共祭典也都由皇帝主持；而马达加斯加的国王同时就是王国的祭司长。

在古代，国王们身上笼罩的神性完全就是一种坚定的信仰。国王很多时候并不是只被当作祭司，而是被视为神灵。人们常常期盼国王们能赐福给他的膜拜者和大地，带来万物的丰产和国家的康泰。对早期人类来说，这种思想方式非常自然，因为他们并不认为自然与超自然之间存在什么区别。在他们眼中，世界基本就是受超自然力支配的，而且这种超自然力来自具有人性的神灵们，跟他一样，神灵也会因人们的祈求和恐惧而感动。出于这种想象，野蛮人便以为可以通过祈求、祝祷或威胁，使神灵降福，满足自己的需求和愿望。有时他还认为，某位神灵会化身为同他一样的凡夫俗子，若真是那样，他就不必再向更高的神灵祈求了。因为，他，一个野蛮人，完全拥有赢得自身及同伴幸福的力量。

《塑像前的酒神节》
尼古拉斯·普桑　1631至1633年

酒神狄俄尼索斯，与罗马人信奉的巴克斯是同一位神祇，他是古代希腊色雷斯人信奉的葡萄酒之神，他不仅握有葡萄酒醉人的力量，还以布施欢乐与慈爱在当时成为极有感召力的神。早在公元前7世纪，古希腊就有了“大酒神节”。每年三月，为表示对酒神狄俄尼索斯的敬意，都要在雅典举行这项活动。人们在筵席上为祭祝酒神所唱的即兴歌，称为“酒神赞歌”。

久而久之，“人神”概念便由此出现了。不过，这一概念的由来还有另一种途径。野蛮人认为世界充满神力的同时，还具有一种不同于此，且似乎更古老的观念。我们从中可以窥见现代自然法则——自然不受人的干扰，在恒定秩序下运转的胚芽。而这种胚芽则包含在我们所谓的“交感巫术”之中。在大多数迷信体系中，这类巫术都曾一度盛行。古代的国王通常既是祭司又是巫师，人们往往认为他精通某种法术，并以此获得了王权。因此，为了理解王权及其神性的衍化，我们必须先对巫术的基本原理，以及不同时代各个国家人民所尊奉的古代迷信有所了解。下面，我将对此展开详细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