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西楼秋风起
至于教授周临武功她不敢乱下决定,毕竟她的一身武功都是从临江山庄学来,临江山庄的每一招每一势都是神秘莫测的,江湖上无人能知道临江山庄的内门武功,只有最亲近庄主的人才能得到传承,而得到传承的人无疑是下一任临江山庄的主人,所以如今身负一身临江山庄武功的人只有余疏行,她也只会一些皮毛而已,但也不能不经过庄主的允许随意传授别人。
周临声音脆脆的道:“姐姐是要经过那人的同意才能教我武功对吗?”
苏筠道:“非常的对!”
周临哦了一声,道:“那我要是不能学武功,姐姐会赶我走吗?”
苏筠一愣,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这小不点声音里带着一些祈求的意思,祈求他就算是学不成武功,也不像在流浪江湖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她有些同情这小不点。
想想后拍了拍胸口承诺道:“不会,你绝对能学武功,我一定让你学成!”
看他可怜的那个样子,她就有些于心不忍,还是成全了小不点这一心求学的念想吧。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临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倒不如就伸头掉个大疤得了,到时候主人追究起来她就尽力的解释吧!要是解释不了,余疏行还要教训她一顿,那她拔腿就跑总行了吧!反正主人逃跑的功夫没有她的深厚,肯定追不上!
周临眼里瞬间冒光,兴奋了一会儿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胆怯的道:“那姐姐要是不经过主人的同意教授我武功,会不会被主人责罚啊?”
苏筠苦着脸,很不确定的道:“应该不会吧!”
她只希望余疏行在知道后不会提剑砍了她,也希望到时候月如故能拦着主人一点,不然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
“姐姐去过姑苏吗?”
“去过啊,不过那时我生病了,没能留在姑苏。”
“我听同门的几个师弟说姑苏的糖葫芦很好吃!父亲答应过会带我去吃,可惜我不能去了。”周临兴致焉了。
苏筠牵着缰绳,伸手扶了周临骑在马上的身子一下以免他掉下来,安慰道:“你父亲没能带你去不要紧,以后我带你去不就得了,不要伤心了。”
果然,苏筠这句话像是给了周临一颗糖,周临笑得甜甜的道:“嗯,姐姐一定要说话算话。”
苏筠像个邻家姐姐的笑了笑,调侃道:“我一定会带你去的,你担心我食言吗?”
周临道:“不会,我相信姐姐!”
聊了半天,苏筠惊诧的发现自己竟然在短时间里在周临的无意引导下,不在那么的孤单一人,现在感觉没有主人的陪同,自己反倒是捡到了一个有趣的孩子,会给她带来一些不同于余疏行的温暖。
夜色来临,宽阔的田埂上一个十九岁的少女牵着马的缰绳,马上坐着一个十岁的小少年,两人一前一后的缓慢往前走,像是一对姐弟一般中途有说有笑,气氛温暖无比,显得这夜里的冷意不再明显。
而此时的银月山上,月如故在经过了师父的同意后,带着余疏行穿过了九曲回廊来到了悬崖之上的忘忧树下。
此时以入黑夜,悬崖上却并不漆黑,忘忧树上的一盏盏琉璃灯亮起,月白色的灯光温和的安插在忘忧树的花枝里,在湛蓝色的花瓣里若隐若现。
“我听师父说,这棵树是顾前辈生前最喜欢的植物。”月如故喃喃的道。
余疏行嗯了一声,道:“这忘忧树开花时最是美丽,师父生前最喜欢的就是忘忧树的花。”
想必银月自退隐江湖后依旧忘不了顾禀叶这个知己,可先人已去,只能种下这棵树来缅怀故友。
月如故道:“若是我们两个有师父这样的知己就好了。”
余疏行轻笑一声道:“你我难道不是知己吗?”
月如故闻言鄙夷的看了一眼余疏行,很是无语的道:“就你?得了吧!你除了和我处处碰壁之外还有什么?”
认识余疏行一年了,他其实早就在心里给余疏行留了一个属于知己兄弟的位子,可嘴巴就是有些硬,这句话还是说不出来的,只要一说出来就变了一个味。
“我除了和你碰壁,剩下的不就是保护你吗?像北君前辈和我师父那个样子,为了一个人不惜付出生命作为代价。”余疏行头头是道的道。
月如故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卡在了嗓子里,不上不下的实在难受。
这句话让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漫长的沉思,余疏行也是再等着月如故的反应,两人谁都没有最先开口。
半响,月如故讪讪的笑了笑道:“你保护我吗?那我记住了,但你绝对不能像你师父那样!”
银月和顾禀叶的往事历历在目,再听余疏行说了要保护他的时候,他大脑里第一闪现出的就是顾禀叶和银月的悲惨经历,只希望余疏行没有那么的傻,为了保护他能把自己的命送出去。
余疏行道:“那要是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你呢?你会像当初说的一样记恨我一辈子?”
记得曾经在荆州的客栈里他曾问过月如故,‘若是有一个人骗了你,但他骗你是为了你好,你会不会记恨他一辈子?’当时月如故半带笑意的回答是‘那我肯定不会感谢他,我会记恨他一辈子’。
当时月如故说完就转身离开了,没有注意到余疏行最后的无奈与不舍,如今他只想在确认一遍,月如故说的是不是真的?
果不其然,月如故的脸色冷了下来,肃声道:“我会!”
得到了同样的答案,余疏行心里的大石头碎裂了,再看看月如故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阿故原来还挺较真的,我刚才的话是逗你玩的,你可别当真啊。”
见月如故的脸色不好看,余疏行知道自己这话有些说过头了,急忙查缺补漏的解释一番。
月如故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一些,只是看起来还带了一些怒意,正当余疏行松了一口气时,月如故缓和了声音,道:“你要是有一天不得不这么做,我就像师父一样种一棵树。”
余疏桐奇怪道:“你种树干什么?”
月如故理直气壮的道:“我要种一棵树,防止我忘记你,这棵树让我记住你一辈子,也记恨你一辈子!”
他有点无语月如故这种方式的记恨,种棵树就算了,不怀念他祈求他早日归来就算了,反而用这棵树提醒自己要记得这个自己要恨一辈子的人,这都是些什么鬼?不过就是离开对方而已,他们俩个有这种深仇大恨吗?
余疏行道:“要是我死了呢?你会念旧时的感情不恨我吗?”
“那要看情况吧!”
“要是迫不得已呢?”
“也得看情况!”
“好吧,我知道了。”
月如故疑惑的道:“你知道什么了?”
余疏行泯唇道:“所以你是要看情况才能明辨是非对吗?”
月如故毫无犹豫的道:“对!师父说我入世需要有一颗明辨是非的心,以免被一些心机深厚的人骗得找不到北!唉……等等!你这么问我,不会你哪一天真的这么作吧!?”
他到现在才发觉余疏行问这些东西有些奇怪,好端端的问这些干什么?除非余疏行会作出这些事情,而且出于好意需要问一下他。
知道自己的这些话问得有些露骨了,月如故虽然不经常动脑子,可这并不代表他不聪明,显然这句话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余疏行脸不红心不跳的否决了:“不会,我不会这么做的。”
月如故慎重的打量了他的神色,见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神色,无怀疑的相信了他的话。
两人静立在忘忧树下,仰头望着这棵高大粗壮的忘忧树。
“那天听你的语气,你是想接过你师父当初的规矩,寻找那个人并斩杀对吧?”月如故神色忽明忽暗的看着月如故。
只见后者伸手接住了忘忧树上落下的一片花瓣,轻柔的握在手心里,语气平常的道:“没错,那个人当年若是不去搅起江湖纷争,五大宗门就不会覆灭,北君前辈和药圣前辈就不会被没完没了的追杀,我师父也不会为了保护他二人被那人算计致死,于情于理他当初也是犯了临江山庄的规矩,我师父即是为了按照规矩斩杀他,也是为了守护两位前辈斩杀他。”
月如故道:“所以呢?你也要像你师父那样斩杀那人吗?”
握住花瓣的手瞬间收紧,指缝间流窜着凌厉的内力,余疏行像是咬牙切齿的的道:“那个人必须死!”
“现在弈北宸迫不及待的搜集五册肯定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光是他如何知道五册的存在处就是一个疑点,至于他下一步手会伸向哪里,也是值得深思的问题,北君前辈怀疑弈北宸之所以知道五册并手里五册,想必是有人旁敲侧击,才导致了他不惜代价的想要集结五册。”
月如故猜疑道:“那你派苏筠下山前往蜀中则是为了散步谣言来对弈北宸进行名声上的攻击?”
余疏行松开了紧握的手,那片忘忧花瓣从他的手里被风吹起落到了地上,表面上布满了暴戾的内力伤痕。
“冥火宫自第三代宫主以来,在江湖上的名望极高,冥火宫的人也以此为荣,江湖上的人也对其尊重三分,弈北宸也是打着这块招牌才大张旗鼓的举办了英雄大会,让那些投靠的小门派帮他收集五册,因为如今的一些小门派都是在十几年里拔地的新笋,没有任何的依靠就要寻求一个可靠的靠山,而他们选中的靠山无意就是如今风头正盛的江湖第一宗门,刚好弈北宸有拿出了诱人的条件,他们怎会错过机会。”
“可你让苏筠到蜀中让木阁主放出消息对他有什么影响吗?你要散播出去的谣言又如何撼动的了弈北宸?”月如故有些担忧余疏行走的这一步险棋,要是不成功弈北宸无疑会怀疑到他们头上来,这样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岂料余疏行轻蔑一笑,那笑容里有些几分的势在必得,他道:“我让苏筠散播谣言,难道没有做十足准备吗?你要知道我是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何况还是一场恶战!”
月如故道:“你又怎知道这会不会成功?”
余疏行道:“江湖上门派错落有致,但大多数都是一些墙头草,风往哪边吹就往那边倒,先不说这些小门派在乎什么,我问你,大门派最注重的东西是什么?”
这可问到了月如故,他下山入世也堪堪才一年,而且一年里都是个余疏行东跑西跑的没个消停,大门派的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哪里知道?
抓耳挠腮了天后他就沉默了,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看着一脸笑意的余疏行,此刻他的心里有个愤怒的声音:好像抽他一顿!
余疏行也不奢望他回答什么,毕竟这家伙入世才一年,斤两肯定是不足的,只能自问自答:“对于大宗门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颜面,那是他们在江湖上混的一块面牌,你要是散播谣言去侮辱他们,就等于是抬脚踩在了他们的脸上。”
不论你宗门是大是小,多多少少的都会在乎自己在江湖的威望和颜面,这是一个宗门在江湖上立足之本。
月如故顿时了然,佩服的看着余疏行道:“你是想从冥火宫在江湖上地位的这方面入手,让他们名声破损,得不到其它宗门的助力?”
余疏行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攻心为上是我最先送给弈北宸的礼物,要让他得不到其它门派的助力,比这样赤手空拳的和他硬碰硬要好得多。”
冥火宫现在附属小宗门多如牛毛,虽然临江山庄的底子够厚,爪牙更是分布大江南北,势力绝对不亚于冥火宫,不到万不得已,也绝对不能和冥火宫硬碰硬,折己一千损敌八百不是一件好事!
“要是这招不管用呢?”月如故掂量了一下,觉得还是有些不妥:“你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余疏行一听就失笑了,手上的玉箫轻轻的敲了敲月如故白皙的额头,换来了月如故的一个瞪眼。
“我多说了不打无准备的仗了,你怎么还转不过弯来?”余疏行跟不厚道的取笑他。
“我多说了攻心为上只是第一步,后面的事情还大着呢?切看着吧,后头的好戏足够弈北宸饱饱的喝一壶!”
月如故惊愕的看了他一眼后,围着他转了一圈,眼神从始至终都是盯着他看。
余疏行失笑的奇怪道:“你干什么?”
月如故重新站到他的面前,抱着双臂很严肃的道:“我发觉我今天才认识你。”
余疏行:“……”
月如故款款道来:“刚认识你的时候以为你就是出山来查师父离世的原因的,顺便游山玩水,像个闲散庄主一样不问世事,今天我算是开了眼了。”
余疏行:“……”怪他吗?那是他影藏得太好了吧。
“怎么说?”余疏行问道:“我哪里和以前不同了?”
月如故道:“光是你刚才那番话就让我惊愕,以前你总是用武力解决事情,我一直以为你只会武不会文,没想到你文武双全,甚至心机丝毫不输给任何一个人,余疏行,我是应该说你伪装得太好了呢?还是应该说我眼光太过愚钝了?”
“你可以说是我伪装得太好了,说自己眼光愚钝不太好。”余疏行不忌讳他的调侃,笑得温和的看着他。
月如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眼前这个人,简直就是无话可说,呵呵了两声道:“你可真谦虚啊!”
余疏行对他做了一个受之有愧的手势,惹得月如故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拳头,但又怕自己打不过余疏行,只能忍气吞声。
“接下来日子可就要热闹起来喽!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怎么样?”月如故抬头仰望星空,没头没尾的说道。
“接下来的路怎么走你又担心什么?我还陪在你身边呢?怎么?你不肯要我这个知己了?”余疏行伸手用力的拍了拍月如故的后背,拍得后者一个踉跄,扶住树干后才站稳脚跟。
“我担心什么?”月如故转身看向一脸风轻云淡的余疏行,道:“我担心有人言而无信,直到了半路就把我给甩了,让我一人承受接下来的路。”
余疏行一时间沉默了很久,最后给了月如故一个凄凉的表情。
也许真的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