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引狼入室将计就计(三)
书画阁中,月如故正端坐在雅间,听着风扶汇报情况。
“严铮去沈家了?”月如故一手斜倚着桌子,问道。
风扶道:“据探听的暗影回报,确实是看到严铮夫妇去了沈家。”
月如故道:“严铮去沈家做甚?”
他针对的是沈家,又没有针对严家,严铮这个时候去沈家除了帮扶沈家,还能做什么?
风扶道:“沈家二小姐沈瑶和严家五少爷有婚约,严铮夫妇这次前去沈家是为了解除婚约,顺便和沈家划清界线,避免受到牵连。”
月如故挑起一边眉骨,疑惑道:“解除婚约?按理说想严家这种百年商贾大家,应该不会去和沈家有婚约。”
有钱有地位就是大哥,想干什么都不会有人阻拦,简单说就是我行我素谁敢为,严家这种份量的商贾大家,应该是瞧不上沈家这种后起之秀,而且沈家女儿是什么样月如故那天已经见识过了,眼瞎了才会娶沈家女儿为妻!
风扶道:“属下查过,这婚约并不是严家主动去结的,而是沈家为了在商路上有人帮扶特地的去和严家结亲,还送了不少商铺才促成了这桩婚事,如今沈家得罪月庄主,在姑苏一带的名声已经很烂,严铮夫妇或许是担心沈家的女儿入严家的门影响严家的名声,所以才去退婚。”
月如故道:“或许吧,这样也好,少了严家帮扶沈家,沈家的账才好算。”
不过究竟是谁,让严家主动的与沈家划清界限断除关系的?月如故心里疑惑不已。
又过了几天,从前门庭若市的沈家此刻冷清得过分。
短短几天过去,沈家已经从一个富裕大家变成了负债累累的平民之家,奴仆散尽,府上的姬妾姨娘走的一干二净,都生怕被沈家这颗歪脖子树一起吊死。
寒冬刚过不久正直春季,万物复苏,春雨绵绵,雨水从屋檐落下敲打着石板路,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街上的行人都少了。
雅间内,月如故和孔淮、莫晨裘三人围坐在棋桌前,月如故眼睛盯着棋盘,修长白皙的手指从棋罐里捏出一颗黑棋,慢慢放在了棋盘上,顿时吃了孔淮好几个棋子。
孔淮手里捏着颗白棋,面对棋盘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该下哪里,勉勉强强落了子,奈何不知是哪步走错了,又被月如故片刻不息的吃了一堆棋子,到最后孔淮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完美败北。
看着月如故收回棋子,孔淮边收棋子,不服的抱怨道:“你就不能让我几颗棋子吗?这吃的也太厉害了!”
虽然下赢了,但月如故脸上没有一丝的快乐,闻言,不咸不淡的道:“不能,你见过有人杀人是喊别人让你几招的吗?”
孔淮闭嘴不言了。还真没有,都要你的命了还让几招,恐怕还没打完早就小命不保了。
“唉,我说你这样对沈家慢慢施压折磨,倒不如派暗影上门杀个干净轻松。”莫晨裘坐在旁边百般无聊的数着两人下棋出了多少颗棋子,懒洋洋的道:“干嘛要这么干耗着?不累吗?”
月如故道:“前辈不懂,一刀杀了是痛快轻松,但让他们这般饱受折磨也很有趣,你可以看着这些人慢慢的在绝望中无处藏身,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品味他们曾经种下的苦果。”
俗话说人有七情六欲,除非是草木之心,不然每种情绪都会存在,绝望是每个人内心不可缺少的情绪,也是最让人恐惧的情绪,因为没有什么情绪是比绝望更可怕的。绝望可以把一个正常人逼疯,甚至可以让他人在无尽的折磨中辗转反侧,直到死在其中。
记忆中某些不好的事被唤醒,莫晨裘心有余悸的道:“你这手策略出的还真好,有点像余疏行当初整疯弈北宸的作法。”
月如故道:“嗯,拜他老人家所赐,我已经不是那个头脑不好使的月如故了,懂得对待什么人就用什么手段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付出该付的代价。”
棋盘上的棋子已经手势干净,第二局马上就可以开始,孔淮下不过月如故,犹豫着要不要再下一局。
月如故转头问莫晨裘:“前辈,您要不也来下一局?”
莫晨裘果断摇头,道:“不了,我是个打造武器的人,心本就直率坦荡,像下棋这种斗心机的玩意儿我可玩不来,让这丫头陪你下吧。”
说得委婉些是棋艺不精,直率些不就是臭棋篓子吗?看来莫晨裘很好面子,不愿在外人面前泄露自己臭棋篓子的糗事。
月如故想笑,道:“那行,您要是觉得乏了可以先回去,我和孔姑娘在下两局。”
莫晨裘起身,伸了个懒腰,眼睛泛泪花的道:“我早就就乏了,都看你们下了半天棋了,要不是这外面下着雨,我早就去酒楼喝酒了,哪还会在这坐着,我先回去睡一觉,你俩慢慢下吧。”
说罢,边打哈欠边懒散的走出雅间,回房睡觉去了。
一局下到一半,月如故突然开口问孔淮:“严家与沈家解除婚约的事情想必你听说了吧?”
孔淮开口道:“听说了?两家解除婚约这不挺正常的吗?怎么了?”
月如故道:“我在想,严家要想不被沈家牵连,直接解除婚约断绝姻亲关系就足够了,帮扶沈家还是可以做到的,可严家却决绝的各沈家划清界线,并且撤掉了所有与沈家有关的商铺,说明严家是再也不想与沈家有任何的来往。”
孔淮不在意的道:“指不定那严铮慧眼识珠,认清了沈家的丑陋面目,良心发现不想败坏沈家名声。”
月如故摇头,试着分析道:“我觉得没这个可能,一般而言,若是大家都是一条道上的人,即使不结姻亲,相互帮衬扶持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今日留一线,它日好相见,没必要把事情弄得没有回旋的余地。”
孔淮正在琢磨下一步该走哪里,把他的话听进去七七八八,随口敷衍的回道:“那就说明有人出面严家,给严家说明了其中利弊或是威逼利诱,让严家再三衡量后做出来决定。”
一语惊醒梦中人,月如故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环节。
是啊,若不是有人出面对严家一众说了些什么,严家会做得如此的壮士断腕吗?
可是那个人又是谁?是善还是恶?
月如故又想不清了。
就在月如故最后一颗棋子即将定下大局时,管事进来道:“月庄主,有人想见您,说是有事要与你商量。”
月如故疑惑道:“这大下雨天的什么人要见我?”
管事道:“小的也不知,那人直说要见你,别的也没说。”
月如故落定最后一颗棋子,整局输赢已见分晓,道:“我也懒得下去,带他们上来见我。”
“是。”管事退出雅间。
孔淮又败北,脸色不好看,赌气的把棋子收回棋罐里,暗道下次不和月如故下棋了。她撅着嘴不服气的道:“你知道要见你的人是谁吗?”
月如故道:“大概猜到了,不过不知准不准。”
不消片刻,管事就把人带上楼来了,引导着进了月如故所在的雅间。
说是要见他的不止一个人,一连进来了三四个,瞧这身形,其中就有三人是女子,一人是男子,而且还是老熟人。
进来的四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沈老爷、沈夫人、沈兰、王锦诗。
月如故眼皮子也不抬,兀自的整理着棋盘,准备和孔淮再下一局,对进来的四人道:“诸位好久不见,过得可好?”
一点也不好,如今沈家凋零得四散开来,穷的都要吃素了,哪里看出来好了。
沈老爷一夜之间犹如老了十几岁,两腮边都凹下去了不少,道:“月如故,你到底要打压沈家到何时?”
月如故玩味的摩挲着手里的黑棋子,道:“我也没想清楚,看看沈家能撑到什么时候吧。”
“你!”沈老爷一听就火往心中烧,奈何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强行压下火气,道:“沈家好歹对你有着一丝的养育之恩,你就不能留沈家一条生路吗?”
月如故嗤笑道:“现在知道来跟我讲养育之恩了?当年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今日呢?”
沈夫人大声骂道:“你个孽种!早知有今日,当年我就不应该把你赶出沈府,而是应该乱棍打死你!”
面对这种讥讽言语,月如故见怪不怪,不为所动,道:“那可真遗憾,你留了我一条命,二十年后回来向你们沈家要债。”
沈老爷叹息道:“我知道我们沈家亏欠了你和你娘,但是你也不能如此对待沈家啊。”
月如故道:“所以今天你们来就是求我放沈家生路的?”
沈家人一同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月如故讽刺的笑道:“现在知道来求我了?说我不能这么残忍的对待沈家,可你们沈家当初是怎么对待我和我阿娘的!?我阿娘委曲求全的嫁进你们沈家,刻守本分,从来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们沈家的事,而你们对他是冷嘲热讽,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她是个病痨鬼、命贱到街上乞丐都可以随意践踏,嫁进沈家是她命好,更是对她的月历银两、用品、冬日取暖的煤炭各种理由苛扣,她身子本就不好,你们这般对待她心里有过后悔吗?”
闻言,站着的三个沈家人都无话可说的低下头,无法反驳月如故所说的这一切。
“没有!你们根本就没有后悔过!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我阿娘一个病秧子不配有好的生活,甚至就连她死后唯一的儿子你们都不放过,绝情到不给这个三四岁的孩子一条生路,让他流露街头自生自灭,反正死在你们沈府还脏了地,死在大街上还不用管,无非就是烂了臭了最后化成一堆白骨,也不关你们沈家人的事,因为这个孩子该死,他投错了胎!命和他娘一样肮脏下贱!”月如故把一颗棋子用力的按在棋盘上,只听见“咔擦”一声,棋盘被他用棋子按凹陷了一块,可见其中怒意强烈,导致下手用力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