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梧桐香榭凤凰孤飞(一)
姑苏王家满门惨死的消息在姑苏一带迅速传来,甚至到了最后越传越离谱,什么样的内容都有,闲暇之余还成了茶楼酒店的饭后谈资。
三十里外的深山桃花岭中,一切都还是那么的安静。
桃花阁前,一阵清风拂过树梢,桃树上的桃花缤纷落下,片片桃花落在了司徒枫蓝衣间。
他就这样静立在桃花属下,微微抬头看着粉嫩桃花树遮盖住的远方天空,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意境,周围聒噪的声音犹如受他影响,慢慢变得安静幽深。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瞒着他吗?”浮云玉从桃花阁内走出,对司徒枫道。
司徒枫道:“不打算。”
浮云玉走到了石桌前坐下,看着静立桃树下的司徒枫,叹息道:“那你就尽快的告诉他,你难道不知这五年他等你有多痛苦吗?”
司徒枫幅度不大的侧头,从浮云玉的视角只能看见一张俊逸的侧脸。
他道:“我知道,可是现在不是时候。”
浮云玉道:“那你要等到何时?”
司徒枫道:“等到那个在背后捣鼓一切的人被我捉住,得到了相应的惩罚后,我再告诉他也不迟。”
浮云玉直摇头,叹息道:“那个人藏匿了这么久,一时半会岂是说捉住就捉住的?我看等你揪出这背后捣鼓之人,月如故已经等疯了!”
司徒枫道:“……其实不告诉他未尝不是件好事,就凭我如今的样子,见了倒不如不见。”
对此,浮云玉不知说什么好,依她看,司徒枫如今这副面貌虽然和曾经天差地别,可也是一等一的俊逸,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说自己这副面貌毁了?
浮云玉道:“我看你就算是易容成了这副面貌也没用,迟早要被他认出来。”
司徒枫笑而不语。是啊,月如故太熟悉他了,半个月前在帝都与月如故初遇的时候,就因为气息谈吐都如出一辙,要不是脸上易容,指不定已经被认出来了。
浮云玉道:“你打算何时出手?”
司徒枫转过去,不失礼仪的朝浮云玉笑了笑,道:“过几天就离开桃花岭,是时候拿出我的拿手绝活了。”
说完朝浮云玉躬身一礼,不紧不慢的走了。
正是清晨露水沾衣,地面也比较湿润,一脚下去能踩出浅浅的脚印,若是仔细一看便发现,司徒枫走过的脚下没有一个脚印,想必武功已经达到了至高无上境界,才能踏雪无痕。
看着离去的身影,浮云玉摇头叹息。
世间万物,有的会因为时间的消磨逐渐被忘怀,等久了就会忘记自己要等的人原本的面貌,渐渐的对他的熟悉感也会被时间冲刷殆尽,因为他们已经慢慢的失望了,相信等的人已经不会再回来。
可有的人不会,不论时间在怎么长,或许一辈子都等不到,但他们依旧会等,并且会在心里不断的去回忆等的人,让自己永远把这个人记在心里,不要在时间的推移下被冲刷殆尽。
月如故就是这样的人。
抬头仰望蔚蓝色的天空,浮云玉有些羡慕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了,不由自主的感叹有人等着的感觉真好。
谁曾经不是少年壮志不言愁,一身侠肝义胆热血江湖,扬言要潇潇洒洒闯荡一番,那时无牵无挂,两袖清风何其自在逍遥,到最后却被引无情江湖改变,变得开始有牵挂,有想念。
两天过后,司徒枫拜别浮云玉离开桃花岭,孤身一人前往姑苏城。
同天早晨,月如故让风扶出去查的事有了眉目。
月如故坐在首位上,看了看手中的消息信纸,又看了看站着不吭声的风扶,问道:“你确定就这些?”
风扶如实相告,道:“回禀月庄主,属下派人去查到的就只有这些。”
月如故道:“说来听听。”
“是。”风扶道:“梧桐阁大约覆灭在三十多年前,也就是五大宗门覆灭之前,势力不大不小,阁中弟子都是不关心江湖纷争的,是个与世无争的宗门。在北叶门覆灭后曾独立在江湖上一段过时间,可后来不知是出何原因,听说是被人背叛,联合外贼觊觎梧桐阁的秘籍,曾带人以物换物的方式想要换走梧桐阁的秘籍,遭到了阁主的否决,当时的阁主决不同意将秘籍交与心怀不轨之人手中,就被一个神秘人带人给灭了。”
月如故皱眉,道:“那凤汐呢?此人又和梧桐阁有什么关系?”
风扶道:“凤汐是当时梧桐阁阁主凤清的妹妹,梧桐阁的小阁主,姐妹两人感情深厚,共同着手经营起梧桐阁,梧桐阁覆灭时凤清为保护妹妹凤汐顺利离开与敌死战,拖住敌人的同时凤汐也逃脱了,自己则被逼至穷途末路拔剑自刎,后来梧桐阁覆灭,打开密库的钥匙随着小阁主一道失踪了,密库就再也打不开。当时觊觎密库的人都说是凤汐带走了钥匙,在江湖上寻了好一段时间,却始终没有寻到凤汐踪迹。十年后,也就是江湖大战过后的十年,五大宗门纷纷瓦解覆灭,凤汐的踪迹就彻底的被模糊了,加之当时五册的诱惑盖过了梧桐阁秘籍的诱惑,后来凤汐带着钥匙一事就被遗忘了,据属下所知,他们口中能打开密库的钥匙,很可能就是王家祖母手中的凤凰令。”
月如故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毕竟王家祖母曾是凤汐身边的人,凤汐将凤凰令交与她保管也算情有可原。那后来呢?凤汐把凤凰令交给了王家祖母,自己又去向了何处?”
风扶顿了顿,道:“这,属下没能查到,还请月庄主责罚。”
月如故挥了挥手,道:“罢了,这等十多年前的老旧事,一时间想要查清楚也得花些时间,再去查查即可,最好把凤汐后来的踪迹查出个大概路线,我也好看看背后之人是何动机。”
风扶道:“属下遵命!”转身匆忙离开,查寻消息一事不提。
临近日中,街上热闹非凡。
由于风扶被月如故派出去执行命令,书画阁又事物繁忙到不能关门谢客,书画阁就被他交到了管事手上,让他暂代自己管理书画阁。
有人经营书画阁,月如故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整整在三楼的雅间坐了一个早上,直到坐到日中时才觉得有些闷热,起来准备到楼下的茶楼里喝茶散散心。
就在他抬脚下到二楼时,一楼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摔打声,紧接着是一个男人中气十足的谩骂声。
“什么破书阁!还会不会作生意了!?小爷我就是进来随便看看,轮得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自作多情吗!?”
被他谩骂的是一个书阁中的书童,约有十五六岁,许是年纪小,没想到招待客人会被骂,此刻正不知如何是好的低着头。
管事急忙过来劝说:“这位公子消消气,我这书阁里的书童大多年岁小,不懂得有些规矩,得罪了公子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子计较。”
月如故站在二楼露台围栏边,低头往下看去,眉头微冷,这被管事称作公子的,正是沈家嫡长子沈钰。
他从来打心眼里对沈家就没什么好感,虽离开沈家已经二十多年,可心里的恨从来就没有减淡过,此刻见到这个小时候纵狗咬过自己的沈钰,面色顿时变得难看。
沈钰抬手恶狠狠的指着管事背后不知所措的书童,像是要把指头戳到书童脸上,语气冒火道:“你让我息怒!?我看你这人有病吧!?本公子愿意踏进这家破书阁那是看得起你们,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来对本公子指手画脚!?”
此时楼下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个个都对着沈钰指指点点,后者浑然不觉,继续对管事身后的书童发火,连带着也罢书阁里的每一个书童包括管事也给骂了一遍,不论管事再怎么劝说,还是止不住沈钰吵吵嚷嚷的谩骂声。
在沈钰的背后,站着一个头发盘起身材娇小的少妇,正低头不语的看着沈钰出言不逊的骂着管事。
“你们这书阁里的人都是脑子有问题,开这家书阁的人更是脑子不好使!尽然会让你们这些废物来打理书阁!”沈钰大言不惭的道。
闻言,楼上观望的月如故脸色更冷,看着沈钰的眼神也带上了三分肃杀!
管事也是有些汗颜,好言相劝道:“公子息怒。”
见事情越发闹得大了,沈钰背后的一年轻少妇走上去拉住沈钰胳膊,劝道:“夫君,我看这事就算了吧,这书童还是个孩子,不要跟他计较了。”
岂料今天沈钰出门前心里本就憋着一股火气,听到少妇的话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用力一把甩开少妇的手,冲少妇怒吼道:“滚开!你个贱人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说话?要不是我爹看得起你们王家,你会嫁得进我们家的门?你会活的到现在?只怕早就跟你那家人下地狱去了!!”
一听就知道这个少妇就是沈钰刚过门不久的媳妇,王家满门被灭的遗孤王锦诗。
他用力太大,王锦诗又是个弱女子,登时就被甩坐到地上,旁边的婢女连忙扶起她。
王锦诗看着面前的沈钰,声音颤抖的道:“夫君,今日是我回门给父母上香的日子,你就别惹出事情让父亲大人麻烦了。”
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加之相貌清纯秀丽,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使不少阁中读书人都为之动容。
沈钰却毫无怜香惜玉之情,重重的“呸!”了一声,道:“什么回门不回门的,不就是回去对着你家那几张破排位磕头烧香吗!?平白无故的招惹一身晦气!别以为你嫁进了沈家大门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
王锦诗以手帕掩面,潸然泪下,抽抽噎噎的啼哭,道:“夫君怎能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那再怎么说也是我的父母啊,儿女尽孝天经地义,怎么到了夫君嘴里就变成了招惹一身晦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