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教皇的眼泪
我见过一个女孩子。
纯白如雪的肌肤，坠着太阳一样的金色微卷发，纤长的睫毛下是厌倦的碧蓝色的眼眸。可能你觉得她是傲慢的，可一旦笑起来，两个浅浅的梨窝总能给你惊喜。
她出生在平凡的家庭，还有一个优雅的名字叫做玖优。
光明教堂的教皇会定期为每一个来到这的婴儿赐福。在玖优三月刚刚好的时候，也被父母带到了这里。
我刚巧落在光明圣殿最高的塔顶上，视野悬空遥望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她也在思念着，还是婴儿的女孩朝我笑了起来。
教皇收回自己的力量，对她的父母说这是一个不祥的孩子。我远远的看到那对夫妻变了脸色，絮叨了两句就丢下玖优，再也没有回头。
我从塔顶飞下来，粘着玖优跟了上去。看着玖优被他抱回光明圣殿，他的脸色携着对神道的痴狂，因为兴奋而愈发狰狞，原本梳在一起的长发炸开，像个不善打理的狮子。
狮子用专门书写神力的笔，沾取七种鬼魅的血液在婴儿的脸颊，锁骨，手腕，脚踝处绘着图案。一边喃喃自语：“不，她才是最合适的，多么完美啊。”
满意的放下笔。
“从今天起，你是我的第二继承者。”他大笑着将婴儿举起来。
把玖优留在了光明教堂。
于是，我看着她从一个小不点，一点点站起来，在侍女手中玩具的吸引下开始走路，牙牙学语。从婴儿变成一个娇软的小姑娘，不管她看起来多么愚笨，神殿众人仍对她有求必应。除了不能离开这。
五岁的时候终于成功溜出去，她遇见了一个男孩，他的脸上竟然有和玖优类似的图案，两个人都穿着同样繁重珍贵的古老华服。
他们一起在城墙上救下了一只黑猫。
那只幼猫爬到树上下不来了，玖优的神术使用的并不熟练，紧张的险些跌倒在地上。他就恰好接住了她，再抬手一挥，小黑猫就稳稳的落在草地上。
“好厉害！”玖优震惊的睁大眼。在侍女们的吹捧下自己本就对自己的天赋飘飘然，但她从没听说过像他这个年纪，竟然可以将神术运用的如此熟练。
“你是玖优？”
“我是，你是谁啊？”玖优疑惑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继而的小脸微红。我看见她紧张的将小手背在后面，不过我能理解，我一直守着她，才知道她五年来没有一个朋友。
“牧银。”
牧银有一张很清秀的脸，每当微风吹起华袍就会像嫡仙一样清逸。十岁左右的年纪，冷漠沉单的气质。他会为了挡住脸上那些纹路，从怀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半边面具给自己戴上。
玖优眼睛一亮，单纯是因为觉得他好看：“我叫玖优。”
“小心。”他垂眸淡淡的说完，抬脚要走。
恰好小黑猫已经慢悠悠来到他的脚下，似乎知道是这个人救了自己，小爪子一扒拉，在他的华服上不住的蹭。眼看着牧银的脸突然红了，一张白皙干净的手重复握紧后又松开，终于忍不住弯腰将小猫抱在怀里。
两人一猫，成为了好朋友。
玖优忍不住笑了，两个梨窝更显动人。
从此，他们总是偷偷的在一起玩。瞒着所有的人在一起，抚养同一只小黑猫。
玖优才知道，原来教皇也同样会不定期的去看望牧银，对他和对自己一样凶，牧银还说，他曾经被逼的，想拔光教皇那总是炸开的头发。
虽然两人笑了好久，但玖优之后也有了这么个念头。每次教皇过来，训斥她不好好练习神术的时候。每次一着急他的头发就炸开，玖优总是下意识的盯着那些头发看。
“看我看什么？”
“冕下，向神明起誓，我想拔光您的头发。”玖优淡淡的说，一双冷淡眸子仿佛厌倦尘世间的一切。让她小小年纪就有了不俗的气场。也因为小，心里藏不住事情。
“那你为什么不过来拔光它们？”教皇竖起了眉毛。
“因为我打不过您。”
他冷哼一声，看着眼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不点，眼里竟然闪过一丝欣慰：“不懂规矩，神殿守则抄一百遍。”
等他走出去的时候，又回过头摸了摸自己炸开的头发：“不用你说，我拔光了它也总是很快长出来。”
啊！原来教皇冕下也在为他的头发而烦恼着，我们一直以为他不在乎。
玖优和牧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牧银耸肩：“这不奇怪，他的神术本质是灼热，头发怕热，被烫的多了总会叛变的。”
我看到他们一起猫到厨房里面偷肉，一个生火一个做饭，为了庆祝他们发现了‘即使是教皇也会有烦恼’这件事情。准备给小黑猫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牧银端着银碟子，上面躺着一快黑色的肉块，放到小黑猫嘴边。两人对自己的手艺一脸的期待。可小黑猫没有给他们这个面子，闻了一下就走开了。不管玖优怎么蛮横的喂它，还是不肯吃。
为了毁尸灭迹，玖优和牧银对视一眼，只好忍者令人呕吐的味道，将小黑猫被强迫舔过几下的肉快自己吃掉了。
“呕！”
“呕！”
“哈哈哈哈......”
有玖优加的糖和蜂蜜，有牧银的辣椒和酱油，再伴着烧焦的糊味，其实也别有一番风味......
这样偷偷的友谊持续到玖优十岁的时候，牧银已经成长为一位冷峻的翩翩少年，玖优也凭借那双自带厌世锋芒的蓝色眸子得到冷酷的标签。在教皇冕下面前，两人都冷着一张脸，将周身笼罩着最低的气压。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是两人第一次被允许的见面，教皇滔滔不绝的说着，让他们介绍彼此。
“你好玖优。”
“你好牧银。”
说完，两人又别过脸。
看着教皇点点头：“现在你们认识了，十年后，你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继承我至高无上的权柄。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财富，地位和权利，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甚至可以改变王室的继承人......”
直到教皇说可以回去了，他们行礼后跟着自己的侍从各自离开。
来到了那个偏僻的转角，转角后有一棵小树，当年他们嫌这里单调种下来的猫爬树，已经长得很高了。
黑猫会爬上这棵树跳出墙外，不必担心，它有的是办法回来。
“我不想做教皇。”玖优懒懒的靠在树上说道。
“你看到他的头发了吗？不管那些侍女怎么给他打扮，总是被他挠的一团糟。像一只又老又丑的猴子。”牧银一边比划着一边道。
当初强壮的那头狮子已经老了，也瘦了，开始像个猴子。
他说：“我也不喜欢做教皇。”
“可我们离不开这，我们的父母，在我们到这的第二天就被杀了。”牧银叹了口气躺在草地上沐浴着午后的阳光。
玖优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神术本质是预知，包括过去，知道这种事很正常。”
“喵~”
我抬头一看，黑猫来了，它已经长成漂亮的大猫。玖优把它抱起来抚摸着它黑色的毛发。“真厉害，那你也可以看见未来吗？”
“还不太熟练。”
牧银坐起身看着她：“要是可以，我真想预知一下教皇什么时候死。”
“哈哈哈哈......”因为牧银的话，玖优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牧银转言道：“你的神术本质是什么？觉醒了吗？”
“我还不知道呢，不能觉醒神术本质，我总是失败。我太笨了！不过我感觉应该是蓝色的，大概再过两天就能知道了。”玖优有点苦恼。
“蓝色的啊，有颜料，水，或者蓝宝石？”
玖优笑着开口：“要是蓝宝石就好了，这样等你做了教皇，我就能变一个最大最大的蓝宝石镶嵌进你的圣冠里。”
牧银摇头：“笨蛋，教皇也可以像你这样漂漂亮亮的，如果是你做教皇，我就做你最忠诚的骑士。你总是用不好神术，要是有人敢伤害你，我就把他们全部打死。到时候你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每天抱着黑猫，吃你爱吃的点心就行了。”
“真的！那、不管十年后结果怎么样，我们都要记得彼此的约定哦~”
“好！”
可他突然沉默，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眸子忽然暗淡而认真：“玖优，我会保护你和黑猫一辈子。不管是作为教皇，还是教皇的圣骑士”
她又笑出两个小梨涡：“一辈子那么长，黑猫活不了那么久的。”
“那我也要保护你，直到不能再保护你为止。”
我看着草地上的两人，他们尊贵而圣洁，彼此了许下最珍贵的承诺。直到一年后，那个笨蛋才终于觉醒了自己的神术本质，是湛蓝色的天空。
教皇的激动和震惊之色言溢于表。
那个笨蛋，她如今得到了可以管辖天空的神术本质，百姓听说后感动的热泪盈眶，已经将她视作下一代教皇所尊敬。
在觉醒出神术本质后，玖优的神术越来越顺手。
她十二岁的时候，已经能将教皇的椅子当床来睡一会午觉了。而牧银也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骑士。确定是玖优后，教皇就开始让牧银执行各种危险的任务，有时候一个月，有时候好多好多个月。
她这个无冕的教皇，每天反而懒洋洋的，只要在百姓祈求的时候，改变这一天的天气，或者降一场雨，唯一不开心的，就是思念牧银也逐渐成为她的习惯。
而牧银正在努力完成任务，做贡献，他要在玖优继位的时候，实现约定成为最强大的圣骑士！
每一次归来，尽管他把自己洗的很干净，身上总是遮不住那股子浓重的煞气。
玖优十三岁了，他如约在她生日的那天赶回来了。因为太匆忙，也带回了三条血淋淋的伤疤。
于是我看到玖优的眼里迸发出猩红的气势，她起身就威胁教皇下令，一定要抓伤了牧银的人悬首示众！
“若一个月内抓不到，这三条伤痕，我必定要光明大陆三十年大旱来偿！”
之后的一整个月，光明大陆的百姓都是忙碌的，最后才终于遂了玖优的心意。
我看着玖优慢慢长大，她十四岁的时候，黑猫死了。
玖优难过的大病了一场，所有的治愈神术都束手无策。教皇的头发又炸了，这一次他守在玖优床边再也没有梳理他那头发。
教皇是深夜离开的。
牧银浴血归来，大步的穿过帷幔跑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冰冷的面具下是一双蕴含了悲伤的眸子，眼泪不停的从那个最强大的圣骑士眼里流下来。
口中不停的呢喃着：“小优，小优......”
“阿银、没有玖优，阿银也要开心。”她终于肯睁开眼，神色虚弱的说着，湛蓝色的眸子已经失去往日的光泽。
在众神术治愈术的普照下，玖优的病拖到十五岁时，还是死了。
看着牧银不肯接受现实的样子，我和他一样感到难过。我知道这是我们和玖优的最后一面了。
牧银将她葬在了黑猫墓碑的旁边。
教皇殿灯火通明，他悄然没入石柱后。轻纱被风带起飞舞，正上方坐着的教皇抹着眼泪：“他们身上的诅咒......在继位之前天命者只能活一个，那傻丫头一定是听见了。”
教皇难过的又哭了起来。
他因为失去了最合适的继承人而流泪。
石柱后，牧银的眉眼逐渐阴郁，连我看着也心惊肉跳。他回去后就敲碎了面具，让人重新打造了一副全新的遮住全脸，从此我再也看不清他的模样。也是在戴上面具后的那一晚，他用教皇的血在纯白色的面具上绘上了玖优脸上的图案。
“我说过，伤害你的人，都要死！笨蛋......”
我猜得出面具后的脸正逐渐狰狞，那面具从此再也没有在人前摘下来。
他在二十二岁时正式成为教皇。
坐在了玖优最爱睡午觉的地方。想起很多个午后她抱着猫，他站在那个位置下面温柔的看着她。
“我可是将来要做教皇的人了。黑猫以后就是教皇的猫，你！就是本教皇的圣骑士了！”
正有个人跪在他的脚下，恭敬的看着牧银的脚尖：“尊敬的教皇大人，请问您都看见了什么？”
此刻阳光正盛，一如过往，他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完整面具后的嘴角牵动，他说：“我看见，我在未来成为了教皇。”
“我还看见，那时候的你已经不在了......”
那个狭隘的转角，脆弱的树苗在未来会长成参天大树。还是少年的他眼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执着：“玖优，我会保护你和小黑一辈子。不管是作为教皇，还是教皇的圣骑士”
恍然间似乎真的听见了清冷的声音，看见那对只对他露出的小梨涡：“傻瓜，一辈子那么长，小黑活不了那么久的。”
“那我也要保护你，直到不能再保护你为止。”
“教皇？教皇？”仆人连着唤了他好多声。“这个信徒在询问您他的问题。”
牧银回过神：“你将来会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谢谢教皇冕下，谢谢，您将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教皇！衷心的祝福您。”信徒感激的告退。
三年后，这一代教皇的圣冠制作完成，纯银色的冠，中间镶嵌着湛蓝色的宝石闪闪发亮。是因为一只找不到最合适的宝石，服侍过玖优的侍女捧着一个妆匣来见他。
那是玖优命她去寻找的。
看着那枚宝石，牧银摘下了面具，面具后露出一张冰冷英俊的脸：“她还说过什么吗？”
“她说，阿银，不是蓝宝石好可惜。还有，恭喜你成为教皇。”
话音落下，他的眼里留下了一滴眼泪。
我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愈发透明，正在逐渐消失。我知道到这里故事就结束了。
那滴眼泪原来才是我。
有了他的一丝预知的力量，带着对玖优的思念将一切画面倒退。
落在光明圣殿最高的地方时，我终于又见到她。
我知道她以后会有纯白如雪的肌肤，坠着太阳一样的金色微卷发，纤长的睫毛下是厌倦的碧蓝色的眼眸。可能你觉得她是傲慢的，可一旦笑起来，两个浅浅的梨窝总能给你惊喜。
让我再看一次。
他真的，真的，很想她。
似乎是感受到了同样的思念，不知道是不是她也在思念，还是婴儿的女孩朝没有实体的我，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