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飞来横祸
源洛驾驶着H1来到了太空城入口，这是一条长达九公里的钢铁通道，和他可以在通道内减速到三百公里每小时左右的时速，进入太空城。
源洛瞄了眼时间。
8:58
离太空城关停还有两分钟，这是好消息，他今天不会因迟到而扣钱。提前一小时完成工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在贝克莱美的食堂蹭点剩饭。
源洛稍稍从驾驶状态退离，他从手套箱里拿出一瓶眼药水，往眼里滴了一滴。眨了眨眼，缓和了一下被太空城广告牌闪花的眼睛。
就在那滴眼药水落在空中的一瞬间，源洛的眼睛透过眼药水在空中反射的光芒，看见了后面一艘极速追上来的飞船。
有什么东西不对头。
啪嗒，眼药水掉落眼球的一瞬间，源洛的手掌已经移到了操控杆上。
余光一扫，那艘西尔维斯特R7居然不顾超速禁令，直直从身后开了过来，速度接近一公里每秒，并且还在持续上升中！
在太空中，这速度什么都不算，因为太空浩渺，且绝大多数地方空无一物。
但是在这里！在戒备森严的太空城，到处都是建筑和监控，开到一公里每秒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要知道，整座太空站的面积也不过一千平方公里。
这家伙疯了！
源洛心想，某种不安从他心底生起，他意识到这种情况他从未遇见过。
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快点进入太空城，然后把那疯子给甩开。
推动操控杆，源洛开始加速。持续加速中，H1的速度很快就来到了四公里每秒，并且迅速向第一宇宙速度逼近。但他这艘老式货船的加速度完全没有后面那艘R7来的快！
作为百万级座驾，西尔维斯特R7只怕已经加速到了十公里每秒。
格尔姆在西尔维斯特内，双目如铁。没有一点减速的想法。他一定要追上那艘H1。
电光石火间，减速通道两旁的广告牌在飞船巨大动能的喷射下，完全粉碎。炸出一团又一团五颜六色的霓虹光带。
源洛看着身后的爆炸，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入口越来越近，西尔维斯特也越来越近！
源洛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他死死的盯着入口。他到现在也没明白那艘飞船干嘛，只想快点躲开它。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然而，出人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就在太空城入口不到一公里左右的位置时。
一艘黑白相间的SSP飞船悄无声息的从闸口冒了出来。
这一瞬间，源洛全身汗毛炸起！！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SSP突然拦在这里？
此刻，生死关头，压根留不下时间给源洛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已经加速到了四万公里每小时，和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公里，在太空中，这种距离就像地球上一根标尺上的蚂蚁腿。
反应的时间不足零点零一秒！
仪表盘上，专注度瞬间提升到百分之九十九！
源洛几乎是一拳砸在飞船的引擎熄火键。
飞船的右侧引擎瞬间熄火，他用力掰动方向感，掰动的瞬间左手换右手，然后左手腾出来，在控制屏上一划而过，连续按动两个键！
在一瞬间四个动作的操控下，伊氏H1腾空翻滚一百八十度！翻滚的瞬间，飞船收起了辅助转向翼，并且向后方亮起了鲜红的交通警示信号！
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内，伊氏H1几乎倒挂着，擦着那艘SSP警用飞船的船顶飞了过去，船顶摩擦，在太空中溅起一捧刺目的火花！惊险的足已让人呕吐出来！
格尔姆看见了前面伊氏H1亮起的交通警示信号，却没能细想其中有什么含意，此刻的他为了追上那艘货船，已经全力加速。
这个速度下，当他看见横亘在前方的SSP警用飞船时，几乎是魂飞魄散，全身如坠冰窖！这些家伙如何能知道他来了这里！？
“躲开，西尔维斯特！！！”
他大喊道。
在光脑的控制下，西尔维斯特飞快的旋转起来。像一个杂技高手，面对着飞速冲来的汽车高高跃起，希望在跃起的同时，躲开汽车的撞击。
做到了！
西尔维斯特R7灵敏的反应让他几乎在零点零一秒之内翻腾起来。
然而，就在他以为逃出生天之际，SSP警用飞船的顶部擦上了他飞船的辅助转向翼！
咔嚓。
伴随着一声悄无声息的脆响。
转向翼悄无声息的在太空中裂成了齑粉。
格尔姆心脏瞬间冰冷，飞船的转向翼收起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飞船电子中控系统已经来不及反应了。他应该手动收起转向翼的，这样可能会比电子控制要快那么零点零几秒。
容不得他有半点后悔的时间，巨大的冲击力顺着转向翼传导到了飞船全身，飞船彻底失去了控制，光脑虽然在一瞬间阻断了核能引擎的转动，但巨大的推动力依然让西尔维斯特R7以每秒十公里的速度向前，冲上了加速通道的穹顶，又撞上了加速通道的地面，如一个冒火的弹弹球般追上了前方的伊氏H1。
这一切看似漫长，实则都在半秒钟不到的瞬间发生。
源洛察觉到身后的黑影时，他已无力阻止，只能关闭所有引擎，紧急制动。西尔维斯特R7翻滚着落在他的面前，在太空城的加速通道内撞的遍体鳞伤！
巨大冲撞产生的那一刻，伊氏H1的安全胶囊弹出一大团软胶，死死的将源洛按在椅子上。这种被用来制作人造娃娃屁股的柔软材料让源洛深陷其中，化解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张开吐出一大口鲜血，好似整个胸腔都在疯狂震荡，五脏六腑全部错位，几乎让他呼吸不能！
好似钻进了一个滚筒洗衣机，在西尔维斯特的搅动下，源洛疯狂旋转。
太空中没有重力，也没有空气阻力，伊氏H1推动着西尔维斯特R7的残骸一路往前滑动，足足划了一公里才停了下来。
这时候，H1的玻璃窗上遍布鲜血，源洛浑身颤抖不已，破裂的玻璃窗呼呼的往外极速泄漏着氧气。太空极低的温度让他的眉毛迅速结冰。
求生本能让源洛在头顶的眼镜箱里摸来摸去，终于，他摸到了用于紧急太空任务的呼吸面罩，他将呼吸面罩扣在脸上，面罩上的特殊材料将他呼出的二氧化碳转化为氧气，这才让他免于太空中的窒息。
他艰难的吞咽着鲜血，解开了飞船的安全带，撞开舱门，从H1中钻了出来，漂浮在了无重力的太空减速通道之中。
眼前的一幕让源洛嘴角抽搐，不自觉的弯下腰去，脸色苍白。
两艘飞船一塌糊涂的纠缠在一起，电弧火光四射，他的H1的整个舰头深深的卡在了西尔维斯特飞船的船舱内，将那豪华的驾驶舱给撞了稀巴烂。
那个坐在驾驶舱的男人整个身体都卡在机械构造中，飞射的玻璃碎片甚至将脖子以上的部分都削掉了。
那无头尸体被卡在座椅上，兹兹的往外飙血，那血刚飙出来就结冰了，红色的晶体绕着源洛缓缓飞舞。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加速通道边缘，厚重的大合金门缓缓合上。
九点已到，太空城按计划关停。
源洛漂浮在真空之中，无数词条从他头脑中纷沓闪过，噩运，船祸，死亡，意外，杀人，法律，逃跑，监控，网络，保险，失业，赔偿，SSP，死刑，海豹.....
意外的，他恢复了平静。
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意思。
他重新爬上自己那艘H1的驾驶舱，在乱糟糟的船舱里四处寻找。找了一会后，他找到了了那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照片。
大海的照片。
......
......
“开飞船究竟是怎么回事？”
旅途中，雷琦烿没有一直拎长官架子，她坐在查理身边，好奇问道：“戴着那个头盔是什么感觉？”
“嗯...”查理歪着头思考片刻，回答道：“开飞船其实和下棋差不多，人在飞船中只能说一个处理器，所有信号都要从大脑中流转，只要大脑处理速度够快，就能控制飞船。如果说具体感觉，就是身体大了很多，有了很多延伸出去的器官。引擎就像大腿，雷达就像眼睛，燃料就像血液。这样子。”
“听起来怪复杂的。”雷琦烿遗憾的说道：“反正我是开不了，早年去过驾驶学校训练过，教练说我反应太慢了。”
“其实没有那么难，雷Sir，有辅助头盔的话，可以减少大脑很多的计算量，现在头盔技术越来越发达，相信很快就会有适合雷Sir的飞船出现呢。”
雷琦烿撇撇嘴：“得了吧，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上班吧，要我说，飞船飞得快的时候，我可是什么都看不清。”
“其实...我反应也不算快啦，雷Sir。在驾校的时候，我的成绩只能算是中下水平。”查理有些局促的说道。
“你只有中下？”
雷琦烿吃惊的问。
“是的。”
查理戴着头盔说道：“我在驾驶学校的时候，曾经遇到过那种特别厉害的，只用百分之五十的专注度就能开飞船。还能开的特别好的人。”
“百分之五十的专注度。”
雷琦烿问道：“那是什么？”
查理指了指仪表盘中心的圆形刻度盘，雷琦烿看了看刻度，刻度指针指着的是百分之九十。
“这是我的注意力，飞船的中控可以分析我的注意力，一般来说，注意力越高，驾驶精度也就越高。”查理说道。
“怎么不是百分之百？”雷琦烿责怪。
查理脸一红，低声道：“雷Sir，你在和我说话呢。”
话音刚落，头盔下的查理面色大变，他惊恐的大喊道：“雷Sir小心！”
雷琦烿闻言瞪大眼睛，恍惚间，她看到了一个停滞的画面。远处的太空通道内好似在放烟花，五颜六色的各种碎片弥漫在真空中，煞是热闹。烟花中，一艘看起来很老旧的货运飞船正在翻转，和跃起的鲸鱼一般，擦着头顶游过。
随后她就感到一个黑影压在了自己身上。
轰隆！！
一声剧烈的爆响，整艘飞船剧烈的震动了一下，如同被电流击中的家畜垂死抽搐。
嘶嘶嘶....
不知过了多久，雷琦烿才从那轰隆一声的巨响中回过神来。
“雷Sir，你没事吧。”有人在她身边小声问。
是查理，雷琦烿抬起头，看见查理正压在她身上，他那双橙色的合成人眼睛正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发生了什么，查理，我刚刚好像看见有东西飞过去了。”雷琦烿问道。
“是的，有两艘船飞过去了，我们要找的那艘也在...”
查理嘴巴继续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窒息感突然上涌。
嘶嘶嘶...
船舱内的空气正在极速泄漏，雷琦烿目光顺着查理背后看到了飞船顶部，那里有一道巨大的裂痕，空气就是从那里泄漏走的。
雷琦烿瞪着查理，用手做着手势，示意他赶紧屏住呼吸。但是这个一贯来逆来顺受的下属却并没有照做，他将一块呼吸面罩放在了雷琦烿的脸上，随后歪着脑袋，轻轻的吻在了雷琦烿的面罩上。
雷琦烿被这突然而又奇怪的动作给惊呆了，她下意识推开面前的下属。
然而没有如何用力，查理就被推开了。之后的一幕让雷琦烿如遭雷击，查理的上半身漂浮在船舱内，如溺水而死之人，在他胸腔之下，已经被什么锐利的东西直接斜斜的切成两半了。
雷琦烿猛的捂住嘴巴，大声呼喊查理的名字，不过她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无法让面前的下属重新复活，这里的一切静悄悄。
她颤抖的从飞船内爬了出来。
整个飞船的顶部都被未知的巨力撕开了一道裂口，空气中漂浮着大量的金属碎片。那金属碎片和线条一样，延伸到了通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