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五）破防
再次电梯里遇见他，我全程故作镇定，绷紧了身体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每天工作心无旁骛，就算跟陈旭有什么工作上的接触，我也是正常交接，完了直接面无表情的离开。
元妮妮看着我们两个互不打扰的情况有点纳闷了，但是什么也没说。
最后先崩溃的还是陈旭。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下班，下了地铁，我听着音乐往回家的路上走着。
很急促的刹车覆盖了我耳朵里飘扬的歌声，我取下耳机回头看，陈旭穿着黑色的呢大衣，从车里走了下来。
我下意识后退，他上前拉住我的手腕。
“这么多天了，你一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喜欢吗？”他语气略带凝重。
初春的风吹过我的颈窝，我打了个冷战。
陈旭愣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手。
“很喜欢，被套我也洗过晒过了，特别柔软，谢谢公司的福利”我一字一句的回答了他。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他认真的眼眸在夕阳的映衬下清晰动人。
不知为何，我内心迟疑着，随后心脏里某个地方开始变得剧烈地疼痛，就像手里剔透玲珑的草莓被人一脚踩在地上般心疼。
“你的起点是绝大部分人穷极一生都达不到的终点，我这种人一辈子都无法触及到你的背影，你能明白吗？”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那你喜欢我吗？”背后又传来了他的追问。
“我不确定”
“那就代表着有一半是喜欢”他走上前来与我并行。
我好像没有了否认的勇气，低头不语。
但理智告诉我不能这样纵容自己，这种选择决定着人生的走向。
“很抱歉，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我们之间的差距，喜欢不可避免，但爱需要时间和责任，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我需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我宁愿安于现状不痛不痒的活着，也不愿跟着你大起大落体验卑微”说罢我如释重负戴上耳机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一刻，他拉住了我的手。
“身世的不可抗力让我们无从选择，但这也是人类生存的常态，我们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对爱情的执着”
“见到你的第一眼，我的世界好像都被你点亮了”
昏黄的路灯下，他一尘不染的脸颊显得格外好看。
听着陈旭这些话，我承认被他打动了，他一直很认真的样子让我无所适从，那些拒绝的话好像让我蒙上了一层负罪感。
“可以吗”他捧着我的肩深情款款的说。
我终于点了点头，他一个熊抱压的我透不过气，孩子般的笑容逐渐在他脸上溢了出来。
春天是魔法师的季节，万物休眠了一个冬季，阳台的花儿们都开始冒出尖尖的绿芽，它们蓄势待发好像都卯足了劲想开出最绚丽的颜色。
如果说害怕冬季的寒霜，就放弃春天的发芽，那生命又有什么意义。
当我把这个道理讲给元妮妮的时候，她立马捂住了我的嘴。
“所以我之前跟你讲的你都当耳旁风了？”眼看她马上就要气急败坏。
“不是的，他本来在我们去聚餐那天就已经在新年福利里面塞了告白信，只是我没来得及看”我掩饰不住的开心全写在眼里。
“好啊，一个不怕死的遇上另一个不怕死的，绝配！”
日子一天天过着，除了元妮妮偶尔坏笑着拿我打趣，似乎所有人都出奇配合的帮我们守着那个秘密。
陈旭依然是那个万人敬仰的总经理，我还是那个仅仅转正的职场小白。
在公司里，能用手机传递信息就坚决不碰面，下班后可以各种约会但上班绝不眉来眼去。
我们心照不宣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用元妮妮的话来说，我们俩的爱情只能用“小心驶得万年船”来概括。
也正因为这句话，她成为了我们俩在公司最好的传声筒。
我问过陈旭他怕不怕被抓包，他的回答是：每个人都有恋爱的权利，这是人之常情。
之所以我们选择不公开，是为了维持企业公平公正的职场精神，避免员工的胡思乱想，也避免不好的工作氛围。
听着他义正言辞的分析，我觉得好像也挺有道理。
大街上女生们各式各样的裙子像花儿一样点缀着夏天。
人们手中的奶茶渐渐换成了冰淇淋，我的日记也写的更多了。
和陈旭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希望自己能记下来。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都快一年了，这也代表着我该交房租了，第一年我磨不过小叔的热情，所以由他代缴了，今年我总算可以以成年人的姿态捍卫自己的小窝了。
一大早走进办公室，就看到了同事围在一起，凑近一看，我的办公桌上多了两束鲜花，旁边的元妮妮笑得灿烂。
“生日快乐啊班妮”
“班妮，生日快乐”
“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没什么比这更好了”
……
平日里话不多说的同事们，今天纷纷献上了祝福，我竟感动得红了眼眶，挨个拥抱致谢。
“啧啧啧，你看这玫瑰花多美”元妮妮不怀好意的笑着。
“你可够了啊，你的花我先收下了，可是吧还真没这束玫瑰花好看”我搪塞回去。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刚刚可是我在这跟这群人帮你圆谎，你就这么对我”她拧着我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道。
“好啦，知道你最好了，只要你不骂我捷足先登半路抢你男神，什么都好说”我靠着她的肩撒起娇来。
谁也没看到，坐在办公室里嘴角上扬的总经理，满眼都是那个笑魇如花的女孩。
那束红色的玫瑰里，闪烁着动人的告白：小绵羊的生日，又是深爱你的一天，很快乐！
后座的我一路哼着歌，守护着两束宝贝的鲜花，生怕一路疾驰令其颠簸。
下了车请元妮妮到家里坐坐，哪成想这丫头还是挺懂事，不愧我把她当成了爱情军师。
“别，今天什么日子你舍得让我进去坐坐，我还是先走了，有当电灯泡的功夫我不如练练瑜伽”说完系上安全带就要走。
“还是奉劝你，最好别喝酒啊，哈哈”说完就绝尘而去，真是又气又笑。
放下怀里抱着的花，我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餐。
直到那一刻我都不敢相信，我恋爱了，那么清晰而又真实。
轮胎划过地面沙沙作响，随着院子的大门被轻轻推开再关上，陈旭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看着他笑着走来的样子，恍惚间我脑海里开始浮现出很久以后的画面，我们会结婚，会有小孩，会每天这样等着他回家。
我迎上去紧紧的抱住了他，眼睛湿润了，明明前一秒我还在享受恋爱的快乐，这一刻却突然变得伤春悲秋了。
“怎么了妮妮”他放下手中的外套和东西，抱着我往沙发上挪。
“没事，除了我的家人，你是第一个陪我过生日的，谢谢你，陈旭”
我完美的避开了自己的心事，我想，就此刻，我应该让彼此尽可能的感受幸福。
也许不止我一个人在害怕，可能他也有着相反的压力，你触及不到的东西，或许是他无法摆脱的桎梏。
那晚我们都没有用酒精替自己壮胆，我们说了很多很多情话。
他说他见到我第一眼的时候，我站在日光里，美到窒息，像极了初入凡间的精灵。
他说每次看着胆小怕事的我，都仿佛看到一只害羞的小绵羊。
他说他把我调到宣传部，是为了向所有人证明我有留在仟季的资格。
他说他从员工资料里找到我的联系方式后，一直很想联系，但却找不到理由和勇气。
他说周年庆那天晚上，他一直在酒店高层的房间等着我离开，他看着我送走元妮妮后，我一个人站在寒风里发呆他立马就慌了。
他说在机场那天，他很想告诉我他动心了。
他说就算前路波折充满未知他也从未想过放弃爱情。
我跟他讲了我的故乡，我的家人，讲了很多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经历的苦难。
我说我从来不想跟别人提及自己的故事，那样会让人更快的洞悉我的弱点。
我说其实我们好像两个极端，他是天上云我是海底鱼，看似和谐但一辈子都不会相遇。
我说他可能不会相信，我捧着香飘飘喜不自胜的年纪，他或许已经不再满足星巴克无聊的下午茶了。
他深邃的眼睛逐渐泛起涟漪，喉结微动哽咽着没有发声，满是心疼地拨着我的头发。
“别这样，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这恰好的心动，爱你，除了这颗心以外，任何事都无关紧要”他把我揽在怀里像要揉进身体里一般。
抛开亲情，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被人迫切的需要是多么的幸福。
眼前这个认真的大男孩，年纪轻轻的总经理，此刻像个孩子。
我抹掉泪花，破涕为笑，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孩子气地问我，那么小的孩子肩膀缝了五针是不是哭了很久。
我捧住他的脸庞轻轻地摇了摇，笑着说你是不是傻，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这都十多年了我哪会记得。
他的伸出左手捏了捏我的脸，我歪着头靠在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满眼幸福。
他的目光移动到了我的肩膀，好像在找那个印记，时光使我自己都忘却了旧时的伤疤覆盖在哪个位置。
我伸出手试探地摸索着，已经不记得在左边还是右边了。
宽松的体恤衫领口不经意的滑了下来，右肩靠后的位置裸露出一块小小的痕迹，经过岁月的洗礼，它似乎变淡了。
陈旭用手摸了摸伤疤，然后把头凑近了我的脸庞。
我下意识的侧过身，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肩部传来一阵微凉又柔软的触感，他亲吻着我的伤疤。
我绷紧了身体不敢动弹。
紧接着他辗转了位置，温热的呼吸划过耳后，身体像穿过了一阵电流，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我觉得难受，我大口呼吸，还是推开了他。
我捂着红透的脸，不敢再注视他的目光。
好在电话铃声及时打破了尴尬，我慌忙起身拿着电话跑到卧室。
爷爷奶奶一如往常问我生日吃了什么好吃的没有，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我的心跳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说话也是语无伦次…
刚挂完电话，陈旭就从身后搂住了我。
“妮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他的语气中带有一点慵懒。
我从他的怀里转过身看着他认真的脸庞，阵阵晚风撩动着白色窗帘，他收紧了环住我腰间的双手，我的心跳更加快了。
“陈总经理，请注意你的言辞…”
话音未落，陈旭就吻了上来。
“可以吗”他注视着我的双眼像等着骨头的小狗一样。
我眨巴着双眼，瞪大眼睛看着他清晰的眉眼，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我承认我沦陷了。
……
微弱的灯光打在他清秀的侧脸上，微微冒出的细汗带着好闻的香气。
“妮妮，我真的很爱很爱你”他侧过身环住我，在耳边轻声呢喃。
我转过身，依偎在他滚烫的胸口，亲吻了他的睫毛没有说话，我想他应该能听到我心里的答案。
看着他熟睡过去，我悄悄起身，写起了日记。
漫天的繁星一闪一闪，枕边的人恰好是那个会发光的人。
他说他想做我的星星，汇聚所有的光照亮我小小的世界。
也是这孩子气的宣言，在我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我想用努力和坚持去灌溉它，用希望和幸福陪伴它。
我想我可以为了一个人变得更好，我想我可以光明正大在他的身边不惧世俗，我想当他在最顶端时我也能与他并肩而行。
那些盛夏的时光，我们遇见了最好的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