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少爷秉性
“以我的了解,老财多半是逃走了,他可不是什么硬骨头,真要是被抓了,这会咱们早都被一窝端了。”
黄九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头,总觉得在这逗留得越久,活下来的希望就越渺茫。
香叶沉吟着望着自己的弟弟,慎重道:“我们应该走。”
大家都不说话了,这个决定无亚于抛弃,若老财带着喜乐回来找不见他们,又该如何生存下去?
绍许看着地上的虎头鞋,上面依然有触目惊心的血渍,他不愿去联想喜乐和老财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愿做出这种残酷的选择。
“是走还是留,得问人家,咱们就别先吃萝卜淡操心了。”
椒爷抱着肩膀,提了一脚旁边的小驼哥,小驼哥痴呆呆发愣,整个人还是懵的。
“我···我不知道···”
小驼哥的脑海中一直回响着老财临走前那句嘱托,他无法面对这种接二连三的割舍。
这种逃避的姿态,引来椒爷极大的不满。
“是啊!你又不知道了,我且问你,你老子死了知不知道?你那小堂客病了知不知道?你管家丢了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小驼哥痛苦地把头埋在膝盖里,断断续续的啜泣让椒爷愈发看不顺眼,她觉得这小子活到现在完全是靠运气,如今更是他们这一行人中的累赘。
“要不···呃!咱们再等等吧,反正也没有去处。”
小满哥受伤的脚踝包裹碎布,他的状态注定了他要学着照顾别人的死活。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再等等吧,小满哥踩到的夹子可不只这一处,我想周围应该有人家,我和椒爷出去再找找,看有什么发现。”
绍许给出建议,香叶不满地站起来,伸手指向荟娘:
“你还要出去?看看荟娘!再看看大家!这里的人你不管了?偏要去找那个老不死的家伙?倒底是他们重要还是我们重要!”
绍许久积的怒火同样被香叶的质问点燃了,他贴到香叶的面前,怒气冲冲地说: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老财为了保护我们,舍身引走了那些白头天官,难道我们就不该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吗?你难道忘了我们是捕快吗大哥!我们要保护他们啊!”
“捕快!你在成为捕快之前,是丈夫!是兄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现在都什么世道了,你还想着当英雄吗?”
“不,我不想当英雄···”
“是啊!你就是这么弱小,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守护!又要我们陪着你受罪!”
提到荟娘,绍许又激动起来,他抓住大哥的衣襟,眼中的怒火即要将他焚化:
“你说我太过弱小,可你又何曾面对强大!”
“难道我没杀过人吗!”
“你还知道自己杀了人?是人!人!”
眼看兄弟间快要打起来了,荟娘赶紧推开香叶,她贴在绍许身前,捂住耳朵大喊:
“够了!”
对峙中,只有荟娘的垂泣,和老爹深思熟虑的考量:
“再多等一晚吧,反正天也快黑了,绍许和椒爷出去找找看,如果能发现山中农户最好,带着大家去避难,到时候在这留下线索,即便他们回来,也好找到我们。”
···
二人行走在密林中,椒爷拨弄树杈,审视着地上的蛛丝马迹。
“香叶说的对,你该陪着自己的堂客。”
绍许站住了,椒爷没有回头,咧着嘴继续向前走:“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有人情味,老子喜欢有人情味的汉子。”
绍许并不打算在山林中和一个土匪调情,所以他继续保持沉默。
“在我看来,香叶和雕爷很像,关键时刻他们的心里总是有取舍的,那些取舍在当今这世道,也许意味着生存。”
“你为什么还留下来?”
绍许想不通椒爷为什么还跟大家一起前行,以她的本事,在乱世中活下来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问得好,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说···还能去哪呢?雕爷没了消息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失去了方向···别误会,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可不会放过你,咱们就是搭伙而已。”
“嗯,但愿雕爷还活着,但愿老财和喜乐也还活着。”
椒爷站稳脚跟,玩味地盯着绍许:“你看,就像我说的,你是个有人情味的汉子,但是我得提醒你,这会让你变得软弱。话说回来,如果雕爷还在,你们估计早都死绝了。”
绍许继续向前,如此漫步山林难免寂寥,椒爷一边走,一边叙说着往日风采——
“当年的雕爷还不是扑天雕,就是个走投无路的歹人,我和他怎么说呢——臭味相投吧!后来我俩票了东家整整一十八口,想起来就痛快!后来有惊无险,还被一个年轻的伢子给救了,说实话我都没看清那小子的长相,那时候雕爷一心想要报复,刀都举起来了,非要杀回去,结果···”
“停!你看那是什么?”
绍许拦停椒爷,指了指前面,俩人悄悄摸出树林,面前豁然出现一座破败荒废的关帝庙!
“看样子很久没人过来了,这倒是个好去处。”
绍许点点头,看周围墙倒漏风,野草丛生,这地方估计是香火不盛才导致的破败,再看地上,也没有脚步踪迹,想来那些白头天官还没有找到这里。
于是绍许安排雕爷回去,将大家引来此处,他自己则在周围转转,看有没有老财和喜乐的踪迹。
“自己小心点。”
椒爷回身离开,有个避风的地方总比在山道上舒坦,绍许抄出铁尺护身,小心翼翼地往关帝庙走去。
···
篝火就快灭了,老爹掏出那把小刀将仅有的余烬聚拢,此间冈峦重沓,此时浓墨重彩,抬头张望了几眼,明明天还没黑,人却有些发凉。
方才老爹从细凤手中收回了这把刀,只因那群白头天官追来的时候,细凤的表现让他很震惊。
他看到细凤不躲不藏,就那么直勾勾地戳在原地,所以老爹又一次替别人作出了选择——强拉着细凤躲起来,同时还收缴了那把刀,他可不想细凤因此作出什么傻事。
残叶浊风簌簌落,欲罢凉言棱棱割,有人沉迷不悟,有人浑浑噩噩,老爹看了看黄九,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伢子,再拜托你点事。”
黄九不耐烦地撑着下巴,难以理解老爹的意图:“我说老爹,我一直盯着小驼哥呢,你该不会是想找我算账吧?娃娃的事可不怪我啊!”
老爹把烟袋锅拿出来,磕打着里面的烟灰,刚想要掏烟丝,又想起没存货了,于是沮丧着将烟锅收回,半天才酝酿好自己想说的话。
“那件事不提也罢,老爹还想再拜托你另外一件事情。”
“么子事喽?”
黄九无聊地蹲在地上,老爹娓娓道来——
“接下来咱们肯定不会在这久留,我看大伙都不抱希望了,但是我总觉得留下的那点线索老财未必能发现,所以呢,你不如跟我在这守着,万一碰见他们,也好接引。”
黄九的脑袋摇地像拨浪鼓一样,要他在荒郊野岭等着,还不如把他送回到石马铺呢!
正当老爹想要劝说,二人身后,传来一声悒怏:
“我留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