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1/1126 10:54 am
四周的空氣忽然緊張起來,還颳起陣陣狂風,道上行人都被砂迷了眼睛,沒能看見四周景物往一個中心點收縮,並在瞬間回復原狀。
一心和寶兒在空間一張一弛之際,已從廿一世紀跳到十二世紀。T系統恢復運作的同時,立即啟動生化服的擬色功能,即便在人羣之中也沒有驚動任何人。
「時間、還有Location呢?」寶兒張開甲翼,飛上半空問道,「怎、怎會這麼多人?我已選擇一處遠離城鎮的地方作目的地,偏差率是多少?」
「時間是公元一一二六年一月十四日上午十時五十四分,只比預先設定的時間早了六分鐘。」一心雙手扶着額角,讀出T系統提供的數據,「地點是河南滑州附近,在北宋國都汴京以北大約五十公里處,跟設定偏差了一百二十米。這裏雖然並非城鎮,卻是一條官道,所以有許多商旅經過。」
寶兒啊啊兩聲,便從T系統下載好宋朝衣飾和十二世紀中州口音。當兩人解除擬色功能的同時,寶兒的生化服已變成絲羅衫裙和花冠;一心卻是直領及膝長袍,頭上戴着逍遙巾,跟一般宋人無異。
「你怎麼穿戴得像個文人一樣?」寶兒揶喻一心道,「當個普通平民百姓不是更好嗎?要是被人考究詩詞歌賦怎麼辦?」
一心反唇相譏:「我看過有關宋朝的歷史,知道朝廷重文輕武,對文人禮遇有加,扮文人有許多好處!你頭頂那個花冠何嘗不誇張?」
寶兒瞪大眼睛說道:「宋朝婦女以配帶花冠或蓋頭蔚為時尚,你知道些什麼?」
「得了得了!」一心擺了擺手,問道,「我們現在就去找岳飛,他身在何處?」
「我們不用急着找他……」寶兒搖頭說道,「我的功課重點是岳飛被害的真正原因。有道是『時勢造英雄』,無論岳飛志向多遠大,沒有『表演舞台』的話,他也只會籍籍無聞,更不可能被人害死。為了客觀評價這個時代的歷史人物,我們要了解金兵南侵的背景,尤其大宋君臣在國家將亡的時候有何表現!」
一心和寶兒沿着官道前行,發現人們都往汴京方向行走,而且拖男帶女、攜老扶幼不似營商旅人。
幾個少女在兩人面前走過,一心忍不住道:「我聽說古代男女不平等,女子不能隨便外出,更不能跟別人交談……不是都要纏腳嗎?她們倒是步履輕盈!」
寶兒解釋道:「宋朝雖然重視文教,但在南宋以前,百姓生活仍然保留了晚唐之風,譬如纏腳習俗,也是得到南宋理學家朱熹的大力推廣才普及起來……其實戰國時代甚至唐宋年間,女性在社會上還是有一定參與度。譬如北宋滅亡後,抗金名將韓世忠的妻子便屢次上陣督戰,還得到朝廷表彰!」
一心點了點頭,總算對古代社會風氣增加了認識。
兩人不知不覺在官道上走了一個小時,剛好看見道旁有一個茶寮,一心便提議休息一會,買茶解渴。
寶兒拉過一條板凳,在方桌旁邊坐下來,笑道:「經過改造之後,我們還是要吃喝休息……算起來你剛剛放學便陪我跳到這裏,也真難為你!」
店伴立即送來熱茶和大包,反正店裏就只兩種東西。一心呷了一口熱茶,皺眉道:「這種地方不知賣的是什麼茶?跟開水也差不多!」
「反正花不了多少錢,」寶兒一邊搖頭,一邊取出十幾個銅錢,「這是我跳到這裏後,沿途撿了個破銅罐,然後下載徽宗年間的『大觀通寶』式樣,草草鑄造而成,將就着使用吧!用完便沒有了。」
一心大感詫異:「你、你連銅錢也能鑄造?」
寶兒咬了一口大包,邊嚼邊笑道:「最重要是原材料!那個銅罐只足夠打造幾枚銅錢,想要更多的話便要進行探採工序。其實你不必感到意外,時空盜賊能夠在古代製造鐳射槍甚至人形兵器『機甲武裝』,幾個銅錢算什麼東西!」
一心接過其中一枚銅錢翻弄,只見圓形方孔,跟電視劇裏頭常見的差不多,上面刻的「大觀通寶」四字,倒是一看便明。「這上面的字體,我以為應該是篆書、隸書什麼的,這四個字跟我用原子筆寫的也差不多。」
寶兒噴地笑道:「許多銅錢的字面都是隸書,但到了後來也有草書、行書和楷書。至於這枚『大觀通寶』上面的字樣可是當朝皇帝宋徽宗自己手筆,宋徽宗做皇帝不行,卻是個書法名家,這字稱為『瘦金體』,端的是鐵劃銀鈎,怎麼和你寫的一樣?」
一心臉紅耳熱,正想跟寶兒解釋,忽有一個大漢走到他們跟前,拱手道:「我家主人請兩位移步說話。」
兩人呆了一呆,轉頭便見坐鄰桌的一個貴家公子含笑望着他倆點頭。
茶寮規模很小,只在官道旁邊擺了兩張桌子。除一心和寶兒外,早有四人坐着喝茶,一心此時才打量他們,那位公子固然衣飾華美,其餘三人神態像是隨從,衣着卻比官道上的行人都要光鮮。
眼見對方如此排場,寶兒雖心頭有氣,也想看看他有何話說。
三人早已站到主人身後,那位公子笑對一心和寶兒道:「兩位請坐!」他的年紀跟一心和寶兒相若,也是十七八歲,長得眉清目秀。「兩位朝這個方向前行,莫非要到東京去?」
北宋的東京便是國都汴京,屬開封府,廿一世紀也叫做開封。一心答道:「我倆的確要上汴京,閣下何以有此一問?」
那位公子搖頭說道:「兩位像是外鄉人,但無攜帶貨物,不似商旅……莫非跟其他人一樣,要逃難到東京?」
一心早就奇怪這許多人均往汴京走去,原來是為了逃難!寶兒說過北宋滅亡就在這一兩年間,金人已開始入侵,不知什麼時候便會打到汴京。果然那公子又說:「附近的黎民百姓聞得金兵將至,以為東京城高牆厚,又是天子腳下,定然能拒金兵,所以都湧到東京去……他們卻不知道,東京裏的所謂朝廷命官卻想逃往江南!這也難怪,百姓落地生根,走是走不遠的,不似那些腰纏萬貫、食民而肥的官吏,去到哪裏也是一樣!」
對方言語有趣不似歹人,寶兒甜笑道:「我倆結伴周遊天下,剛好經過附近,打算到汴京一遊……國難當前,能夠出一分力也是好的!」
那公子見了寶兒笑容,臉上不禁一紅,說:「兩位難道去投軍?莫說姑娘了,這位……這位兄弟大概手無縛雞之力!」一心作文士打扮,沒想到竟被人小看。那公子又說:「實不相瞞,我是東京人氏……這次趕回家中幫忙看顧家業,算是盡孝盡忠。兩位丰姿雋爽非一般人物,何必往這死局鑽營?有道是『覆巢之下無完卵』,明哲保身亦是君子所為。」
一個大漢躬身說道:「主子,是時候起行了。」
那公子點了點頭,隨從已牽過馬匹,扶着他騎了上去。他在馬上朝一心和寶兒抱拳道:「兩位保重,後會有期!」
一心和寶兒拱手還禮,目送四人策馬揚長而去。
「此人有意思!」一心笑問,「跟他交談片刻,應該不至於會干擾歷史吧?」
換了以前,寶兒總嚷着不能跟古人接觸。上次跳到唐代,她忍不住救了幾乎被殺死的一對小姊妹,已對歷史構成極大影響——在蝴蝶效應下,除兩人生死,許多人的命運亦隨之改變!
相比之下,說幾句話實在不算什麼。「只要不改變歷史人物的生死、不去影響他們的決定……廿三世紀超級電腦偵測不到的變化,大概我也能夠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