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講　說明篇第二

第六十節　意識論第一（定義）

夫為心理現象之根基、諸知識之本素者，意識也。故曰智、曰情、曰意，皆得解釋之。獨至意識，不能施義解。何者？一切解釋，皆在意識內現也。若強欲解意識，則云意識者，意識云耳。或有解意識為感情者，為知識者，是皆意識中之一部分，而非意識之解釋。蓋意識者，總括此等諸現象之名稱也。然全不解釋，則不知其為何。故今假據心理學上大概之所用，或解之為自知。自知者何耶？即自知其心之形態。吾人今思之，所謂自知者，想像耶？將感覺耶？不過心自知心之意，故心能決斷而知其決斷，憤怒而知其憤怒也。由此意義，吾人除自知之外，無一知識，一言語，仍不能與意識以何等之定義。雖然，通常吾人所謂意識者，惟反對無意識之謂，乃人之熟眠而動手足者，屬無意識；醒覺之時，以意志動身體者，屬意識作用也。又或醒覺之時，不覺出手伸足，此亦無意識作用也。對照此無意識而考之，自不難默會其意義。故或以無意識為直接之知識。直接之知識何則？以理明之，如吾人偶憶起往年與親友俱遊地，是非突然構造於吾心中，實於數年前一經驗於我意識之上，而今日再憶起者，其在數年前，亦不得謂往時之知識全消滅。何則？真消滅者，無再憶起之理，然坐而隨意憶起往年之壯遊，四邊之風光，躍然如睹於目前，是數年之久不消滅，而能蓄藏於心內也。如此，則知識者，得不消滅而蓄藏。意識之範圍，惟限於直接現在之覺知，而其蓄藏之知識，則屬之於記憶，即潛伏之知識為記憶，而發現之知識為意識也。故存於記憶中之知識，苟再現而想起於心中，始謂之意識內之知識。若記憶者，由嘗經驗而來，徒蓄藏而已，未再現於心中，其果記憶與否，不可得知，而吾人既以一知識為記憶，則其事不可不再現於意識上，而為現在直接之知識，是所以解意識為直接現在之知識也。又或有解意識為心性之生命者。何則？有意識始知有心，無意識亦無心。意識者，其猶心內之光明與？心內雖有種種之觀念，意識不照之，則知識不能現。譬之暗室內，雖有種種之物品，燈光不照之不能見，是皆意識與無意識之所以區別之義解也。若夫知無意識之為無意識者，意識也，知意識之異於無意識者，亦意識也。至不能離意識之範圍而出一步，吾人亦謂意識即意識也而已。故當知意識有絕對的、相對的二樣之解釋：絕對的意識，包含意識、無意識之二者；相對的意識，此二者對立並存。而今之所講，非絕對的，而在相對的。欲以經驗學派之論，說明意識之所以起者也。凡論意識之起原，有惟心、惟物之兩論。惟物論者，歸其原因於腦髓內部之造構機能；惟心論者，離組織腦髓之物質，而唱心性之存在。今對照此兩論而判其是非優劣，固非容易，且非本講之目的。姑立兩論中間，而取身心一體兩面說，謂外面有物質的組織，內面有心性的作用，互相待相伴，其體一也。而由惟物論論之，有物與力之二者，此二者，不可不由一體兩面之關係；又由惟心論論之，心者由物而現其作用，精神者，伴身體之發達而開顯其性質，皆不可疑者。故不得不調和兩論，而唱身心一體兩面說。二者既有兩面之關係，則論究其體，不可不於一處照客觀上之事實，又於一處考主觀上之思想。而心之為物，在實念思慮外，雖不可奈何，而探究之，則有二法，即其一，考於諸動物及他人之上；其二，考於社會國家之上也。此二法，雖不外於比較推測，而離之別無可探之道，不可不以其近真理而許之。而欲由此方法證明者，更不得不講述動韌學、社會學等諸科，是亦頗難事也。今本從來諸家研究之方針，而立私見以證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