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血紅葉

有一次跟朋友閒談，他問我為什麼一年要去兩次日本，我半開玩笑地說因為要去春秋二祭，春天是櫻花祭，秋天是紅葉祭，就好像香港人的春秋二祭，清明和重陽拜山祭祖。用春秋二祭作比喻，不過是想說明我對於櫻花和紅葉這些大自然現象抱有虔誠的態度。日本四季分明，而櫻花和紅葉彷彿就是春秋二季的代言人。

櫻花有很多種，也有不同的顏色，白色、粉紅色、桃紅色，連深紅色都有。相信沒有別的花像櫻花一樣，可以開得滿樹都是花，一團團、一簇簇，十分燦爛；但盛開的櫻花頂多只能維持一星期，櫻花之美，正在於它的轟烈而短暫。每年三月中，櫻花前線由九州的南部開始向北移，最後在五月初到達北海道。雖然中國大陸、台灣、韓國，甚至香港的長洲都有櫻花，但像日本由南到北也種滿了櫻花，實屬罕見，這反映出櫻花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也許是這個原因，令很多人以為櫻花就是日本的國花，但其實菊花才是，日本護照上就印有菊花的圖案，一本研究日本文化的名著叫《菊花與劍》，正好說明菊花的代表性。菊花也是日本皇室的象徵，而櫻花則是武士的象徵，所謂「人中武士，花中櫻花」，櫻花最美之際，也就是它要凋謝的時候，武士也一樣，死的一刻應是最風光的，要為榮譽而死。日本人喜歡櫻花，也反映出其合群心理，因為櫻花要一大片才壯麗。

日本人將秋天由綠轉成紅、橙或黃綠色的樹葉都通通稱為「紅葉」（日文），所以不論是楓葉還是櫻花樹葉，秋天轉紅都是紅葉。「紅葉狩」就是欣賞紅葉的意思，欣賞紅葉就像狩獵一樣，的確，紅葉是會移動的，因為紅葉的色素會隨各種因素而轉變。由於冷空氣的影響，葉和枝幹之間的輸送出現斷層，光合作用所產生的養份無法運輸到樹幹，葉綠素遭到分解，養份中的糖令紅色素擴散，於是樹葉就轉變為紅色，所以如果夏天陽光充沛，葉子儲存了豐富的養份，那年的紅葉就會紅得特別漂亮。

每年十一月，日本漫山紅葉，美不勝收。紅葉本身固然漂亮迷人，配合庭園和寺廟等建築簡直是一流。最早出現紅葉的地方是北海道，由十月初到十二月初，紅葉由北向南移，跟櫻花剛好相反。但紅葉比櫻花持久一些，大概有兩至三個星期。

紅葉和櫻花，都是短暫而美麗，也是我所講終極之美的尚佳例子。終極之美跟日本固有的幾個美學觀念關係密切，其中一個是「物哀」，物哀的意思是從事物的衰退中感受到的美，一方面是對逝去的美感到惋惜，另一方面又從中發現一種特殊的美，伴隨着悲哀及風雅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