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貓咪突擊大肚子事件

「喵……喵……」

「嘩，好可愛喔！」

誠修書院隔壁的公園裏，有三個中學部的女生圍着花壇，伸手逗紙箱裏的虎斑貓，貓咪享受女生們的撫摸，不時發出舒服的叫聲。

九月中旬，開學後兩星期，很多同學喜歡穿過公園，再走到學校正門，令本來冷清清的公園熱鬧起來。這個早上，有人把一隻虎斑貓遺棄在公園裏，但凡路過的學生都會停步看一看，或者跟貓咪玩一玩。

一名帥氣、高大的短髮女生拿着牛奶走過來，三個女生一看到她，臉容變得僵硬，笑意都消失了。她們垂下眼睛，逃也似的拔腿就跑。

帥氣女生沒有把她們的反應放在心上，她把牛奶倒在紙箱裏的碟子，看着貓咪乖乖喝牛奶，臉上浮現寬慰的微笑。

「啦啦啦……啦啦……」

凌芯藍戴着耳機，哼着歌，踏着輕快的腳步走在公園的小徑，掛在側背書包的藍色蝴蝶吊飾晃呀晃，驟看好像在空中輕盈飛舞的真蝴蝶。

這種蝴蝶叫光明女神蝶，蝶翅外圍有白邊，藍色的翅面會變成深藍、湛藍和淺藍，又神秘又迷人，被譽為世界上最美麗的蝴蝶。由於數量稀少，因而非常珍貴。

她是中學部5B班的女班長，長有一張鄰家女孩的臉，腦後綁着一條馬尾，親和力強，老師同學都喜歡叫她做小藍。

「咦？千晴？」

小藍在遠處看見同班的姚千晴蹲在花壇前，雙手高舉貓咪，綻放溫柔的笑臉，在柔和的光線映照下，構成一幅漂亮的圖畫。小藍脫下耳機，正想走上前打招呼，千晴把貓咪放回紙箱，提起書包離開。

虎斑貓不停喵喵叫，小藍抱起牠，輕撫牠的背，牠舒服得瞇起眼睛。過了一會，小藍放下貓咪，「我要上學，希望有好心人收養你啦。」

走了幾步，小藍聽到身後「碰」的一聲，回頭一看，貓咪竟然推倒紙箱，朝着小藍走過來。

「不行啊，你不能跟着我。」小藍揚手叫貓咪回去，牠卻以為她在玩耍。她加快步伐，可走得越快，貓咪也跟着跑得越快。

小藍剎停腳步，轉身伸長手臂，指着紙箱說：「你回去吧，我不能帶你走。」

貓咪很喜歡小藍，牠用頭和尾巴蹭她的小腿，抬頭眨動圓圓的眼睛，很是惹人憐愛。小藍敵不過貓咪的連環撒嬌，一顆心幾乎融化了。

「叮噹叮噹……」

空氣中送來學校預備上課的鐘聲。

「怎麼辦？怎麼辦？」小藍急得直跺腳。

「喵……」

「叮噹叮噹……叮噹叮噹……」

「喵喵……喵喵……」

「哇呀，死就死吧！」

情急之下，小藍把貓咪塞進書包，拉鏈關起三分二，留下一道縫隙來呼吸。時間緊迫，她拔足狂奔，疾速衝向學校。

誠修書院是一所擁有百年歷史的學校，校園廣闊，設有小學部和中學部，大部分同學都是由小學部升上中學部，小藍便是其中一份子。

一衝進5B班教室，正式上課的鐘聲便響起，小藍返回後面倒數第二個座位，握了一把冷汗。

教室的座位以單行排列，班主任林老師還沒進來，同學們隔着走道聊天。

小藍拉開書包的拉鏈，貓咪隨即探出頭，「喵」的叫了一聲。

「咦？我好像聽到貓叫聲。」前面的女同學說。

「有嗎？我沒聽到。」鄰座的女同學回答。

小藍按下貓咪的頭，摀住牠的嘴巴，小聲說：「噓！你不要出聲，乖乖留在書包裏。下課後，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話雖如此，她根本沒想過哪裏才是安全的地方。

不久，林老師進來。他圓臉圓身，頂着中年發胖的肚子。小眼睛常常瞇成一線，天生一張「招財貓」臉。這個早上，他左邊臉頰貼了一片方形藥水膠布，引起全班同學的注意。

「林董，你的鬍子什麼時候長到臉頰？」有男同學說冷笑話，刮鬍子才不會刮到那裏。

「你一定是被老婆摑耳光，藥水膠布只是遮掩紅腫的臉。」男班長阿匠戲弄林老師，潔白的牙齒閃出一點不懷好意的光。

早前，林老師在誠修書院文化節表演，用鋼琴自彈自唱周杰倫的《說好的幸福呢》。他不僅唱得動聽，歌聲更酷似原唱者，旋即成為校內的風雲人物。周杰倫的綽號叫周董，文化節之後，同學都叫林老師做「林董」。

「你們的同情心掉到哪裏？」林董摸摸受傷的臉，「昨晚，鄰居的三毛貓闖進我的家，我最怕貓，一見到牠便逃，偏偏我逃到哪裏，牠就跟着我到哪裏。後來，牠跳到我的頭上，我嚇得拚命掙扎，不小心被牠抓傷了臉。」

「林董連親戚都怕，三毛貓真可憐！」有女同學從座位喊出來。

「拜託，真正可憐人是我。」

「喵……」

「嗚哇！」

出其不意的貓叫聲，把林董嚇得大叫，並且用課本掩臉。

「是我學貓叫，實驗證明林董患上了創傷後壓力症候羣。」阿匠扶正眼鏡，胡說診斷結果。

林董吁了一口氣，「你不要拿老師開玩笑嘛。」

吃了一驚的人還有小藍，剛才有一刻，她真的以為貓叫聲來自書包裏的虎斑貓。她偷偷瞄向掛在桌子右邊的書包，暗自祈禱不要被人發現教室裏有貓。

林董開始點名，他掃視教室，靠窗座位有女同學趴在桌子睡覺，大波浪捲曲長髮披散開來，好像一堆海帶浮在桌上。「康瑞雪，你回來是睡覺還是上課？」

瑞雪沒有反應。

「康瑞雪！」林董再喊一次。

瑞雪依然毫無反應。

「喂喂！」

後面的男同學用力拍瑞雪的肩。

「砰嘭！」

瑞雪倒在走道，上半身撞向鄰座的桌椅。

「痛痛痛痛痛！」

瑞雪搓着頭，半張開眼睛問：「我在哪裏？」

「睡公主城堡。」

「哈哈哈哈哈！」

隨着幾個同學的戲言，接着是連串爆笑聲。

瑞雪皮膚白皙，臉容清秀，一頭鬈髮散發着慵懶感，她經常上課睡覺，「瑞」和「睡」同音，同學都叫她做睡公主。

林董搖搖頭，視線落在小藍後面的空位，「姚千晴在哪裏？」

同學一聽到千晴的名字，登時合上嘴巴，迴避林董的目光，班中的氣氛變得凝重。

「阿匠！」

「我不知道。」

「小藍！」

「我剛才在學校外面見過她，我以為她已經回來了。」

林董的目光移向窗前，未等他開口，瑞雪以懶洋洋的聲音說：「回到教室之前，我見到她去洗手間。」

「小藍，你去洗手間看看千晴是不是不舒服。」

「我不能去洗手間。」小藍倉皇彈起來，脫口而出。

「哎，女班長，你為什麼不能去洗手間？」

「我……我……」總不能說，不能留下虎斑貓在教室裏吧。晃眼間，一道靈光閃過──現在不是帶走貓咪的好時機嗎？小藍抱起書包，改口說：「我現在就去洗手間。」

小藍行為古怪，當她擦過林董身邊時，林董叫住她：「慢着！你帶着書包出去，不是想蹺課逃走吧？」

小藍抱緊書包，不敢正視林董的眼睛。「呵，呵呵，我最愛數學科，不會蹺課啦。」

「書包裏藏着什麼？」

「沒有呀。」小藍極度心虛，把書包抱得更緊了。

這樣一來，林董更加確定書包裏藏着違禁品，他伸手抓住書包帶，「給我書包！」

「給你一個溫馨提示，今天不宜搜女生的書包，我怕你走霉運。」小藍死命抱着書包，胡扯一通。

「我家裏有老婆有女兒，有什麼沒見過，你休想找藉口！放開手！」

「我不放！」

兩人展開書包爭奪戰，就在拉扯之際，拉鏈縫隙越來越大，手一滑，書包從手中飛離，虎斑貓跳出來，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

撲通一聲，準確地降落在林董頭上。

「嘩嘩嘩嘩嘩！」

全班同學恍如看到驚慄電影的情節，打開喉嚨放聲大叫。

「這是什麼？」

壓在頭顱的觸感和重量似曾相識。

林董嚥一下口水，伸手抓下伏在頭上的東西，人和貓的眼神一碰上……

「喵！」

「嗚哇哇哇哇哇！」

林董摔開虎斑貓，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腳並用，迅速後退到黑板下方。他用雙手護着頭，嘴唇哆嗦着說：「抓住牠！抓住牠！」

同學連忙追捕虎斑貓，貓咪受驚了，在教室跳上跳下，四處亂竄。放在桌面的文具和課本散滿地上，教室內一片混亂。

「貓咪，過來，過來喔。」小藍邊走邊叫。

「大家不如先安靜下來。」

程弘司嘗試勸停眾人，可惜他實在不起眼，沒有人留意到他在講話。

「嘿，看我的。」

鄰座的阿匠露出奸笑，用紙巾塞着耳朵，把教室的麥克風音量扭到最大……

「嗶──」

眾人掩着耳朵，連嘴巴都閉上了。阿匠向弘司抬了抬下巴，叫他繼續發言後，才關掉音量。

「大家不要動，不要出聲，貓咪自然會停在牠認為最安全的地方。」

同學聽從弘司的話，像一磚磚蠟像似的屏住呼吸，動也不動。

漸漸地，虎斑貓放慢腳步，瞪着好奇的眼睛，在地上慢步。牠緩緩走到教室前面，林董嚇得臉色發青，冷汗直冒，可他已經無路可退。虎斑貓後腿一蹬，跳上林董圓渾渾的肚子上，打一個呵欠，把身體蜷縮起來。

「我的天……天啊……」

只覺頭頂滿天星星在旋轉，林董眼前一片黑，當場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