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奧地利安娜已四十六歲
只有貝爾奴安一個人和他在一起了,馬薩林考慮了片刻;他知道了許多事情,然而他知道的還不夠。馬薩林在賭牌的時候一向善於作弊,這個細節是布裡恩給我們保留下來的,馬薩林就是用這種法子贏錢的。他決定等到很好地了解他的對手手上所有的牌以後,才和達爾大尼央打這一局牌。
“大人沒有什麼吩咐了嗎?”貝爾奴安問道。
“不,”馬薩林回答說,“給我照亮,我要去王后那兒。”
貝爾奴安拿起一隻蠟燭盤,走在前面。
馬薩林的房間和書房有一條秘密通道通向王后的房間。紅衣主教從這條狹長的通道隨時都可以到王后身邊[79]。
走到通道盡頭的臥房裡,貝爾奴安遇到了博韋夫人。博韋夫人和貝爾奴安是這種過時的私情中最受信任的心腹。博韋夫人去向奧地利安娜通報紅衣主教的到來,當時奧地利安娜和年幼的路易十四正在她的祈禱室裡。
奧地利安娜坐在一把很大的安樂椅裡,一隻臂肘支在桌上,手托著頭,看著小國王,小國王躺在地毯上,在翻閱一本寫打仗的大書。奧地利安娜是一位和國王陛下在一起最會感到厭煩的太后;她有時候接連好幾個小時待在她自己的房間裡或者她的祈禱室裡,不看書,也不祈禱。
國王津津有味看的那本書,是根特-古爾斯[80]的作品,有許多插圖,畫的都是亞歷山大[81]的豐功偉績。
博韋夫人出現在祈禱室門口,通報紅衣主教到來。
小國王跪著一隻腳,直起身子,緊皺起眉頭,望著他的母親,說:
“為什麼他不叫人求見就這樣進來?”
安娜臉上有點兒發紅。
“重要的是,”她解釋說,“在目前這個時期,首相能夠隨時向王后稟報情況,而不致引起全朝廷的好奇心或者議論。”
“可是,我覺得黎塞留先生並沒有像這樣進來過,”小國王毫不讓步地回答。
“您怎麼會記得黎塞留先生的事情?您不可能知道的,當時您還小得很。”
“我是記不得,我問了人,別人對我說的。”
“是誰對您說的?”奧地利安娜按捺不住怒氣,又問道。
“我知道我永遠也不應該說出回答我提的問題的人的名字,”這個孩子說,“否則的話,我以後什麼也不會知道了。”
就在這時候,馬薩林走了進來。國王站了起來,拿起他的書,把它合好,放到桌子上。他站在桌子旁邊,馬薩林也只好站著。
馬薩林用他的機智的眼睛注意著整個場面,仿佛在想了解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對著王后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又對國王行了很尊敬的屈膝禮,國王相當傲慢地點點頭回答他。可是,他的母親對他看了一眼,責備他不該這樣毫不掩飾仇恨的感情,因為路易十四從童年起就恨紅衣主教。他看到母后的眼光,於是只好在嘴邊露出點微笑,接受首相的問候。
奧地利安娜想在馬薩林臉上看出他突然來訪的原因,紅衣主教平常都是在所有人都離開以後才來的。
首相的頭稍稍動了動,幾乎沒有人看得出來,王后便對博韋夫人說:
“國王就寢的時候到了,叫拉波爾特來。”
王后曾經對小路易說了兩三次要他離開,而這個孩子一再撒嬌地要求留下來;可是這一次他沒有表示一點兒不同意,只是抿緊嘴唇,臉色變得蒼白。
不一會兒,拉波爾特走了進來。
這個孩子徑直向他走去,沒有擁抱他的母親。
“路易,怎麼,”安娜說,“為什麼您不擁抱我?”
“我以為您生我氣了,夫人,您在趕我走。”
“我沒有趕您走,只是您剛生過天花,病還沒有好,我怕睡得太遲會使您太累。”
“您今天叫我去最高法院頒布那些討厭的敕令,卻沒有擔心我會太累,就是那些敕令引起百姓怨聲載道。”
“陛下,”拉波爾特為了岔開話題,說,“陛下願意我把蠟燭臺交給誰拿?”
“你高興給誰就給誰,拉波爾特,”孩子回答說,他又高聲說了一句,“只要不給曼契尼。”
曼契尼是紅衣主教的侄子,馬薩林把他安插在國王身邊做侍童,路易十四因為仇恨他的首相,所以也把一部分的仇恨移到這個侍童的身上。
國王走出去了,沒有擁抱他的母親,也沒有向紅衣主教行禮。
“太好了!”馬薩林說,“我很喜歡看到教育陛下厭惡虛偽。”
“為什麼這樣說,”王后有點膽怯地問。
“可是我認為國王的離開用不著再需要什麼說明了;況且,陛下沒有故意隱藏起一點他對我的感情,儘管如此,這不妨礙我忠誠地為他效力,就像為您陛下效力一樣。”
“我為他向您請求原諒,紅衣主教,”王后說,“他是一個孩子,還不能知道您給他的所有恩惠。”
紅衣主教微笑起來。
“可是,”王后繼續說,“您來肯定有重要原因,是什麼事情?”
馬薩林在一張大椅子上坐了下來,或者不如說,是躺了下來,神情憂鬱地說:
“我們也許不得不就要分別了,除非您肯為我做出犧牲,跟我去意大利。”
“為什麼會這樣?”王后問。
馬薩林說:“因為正像歌劇《蒂絲貝》[82]裡唱的:
所有人都密謀分裂我們的感情。”
“您在說笑話,先生!”王后說,同時想稍稍恢復她往日的尊嚴。
“天哪,不是,不是,夫人!”馬薩林說,“我一點兒也不是說笑話,更恰當地說,我簡直要哭了,我請您相信這一點;這是有原因的,因為請您好好注意我剛才說的:
所有人都密謀分裂我們的感情。
好,因為您是所有人中的一個,所以我想說您也會拋棄我的。”
“紅衣主教!”
“唉!我的天主,難道在那一天我沒有看見您非常親熱地對奧爾良公爵微笑,或者不如說,對他向您說的話微笑?”
“他向我說了些什麼?”
“夫人,他向您說:‘您的馬薩林是一塊絆腳石,他一走掉,所有事情都會順利了。’”
“您要我怎麼辦呢?”
“啊!夫人,我認為您是王后!”
“王后,了不起的地位!可是卻受王宮裡那些亂涂亂寫無聊的文件的人擺布,或者受王國裡那些第一流的鄉下小貴族捉弄!”
“然而您有足夠的力量可以叫那些惹您討厭的人遠遠離開您。”
“也就是說惹您討厭的人!”王后回答說。
“惹我!”
“當然。是誰趕走了石弗萊絲夫人[83]?她在前朝國王在位的時候就飽受迫害,達十二年。”
“她是一個陰謀家,她早就開始陰謀反對黎塞留先生,她企圖繼續反對我!”
“是誰趕走了奧特福夫人[84]?這是個完美無缺的女朋友,為了站在我一邊,她竟拒絕了國王的寵愛。”
“她是一個假正經,每天晚上在給您脫衣服的時候,總對您說,愛一個教士——因為現在是紅衣主教,當年當然做過教士——是靈魂的墮落。”
“是誰派人逮捕了羅什福爾先生?”
“他是一個糊塗蟲,他一天到晚什麼不說,光說要殺死我!”
“紅衣主教,您看得很清楚,”王后說,“您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
“這不夠,夫人,還應該是您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我的朋友,先生!……”王后搖搖頭,“天哪!我不再有朋友了。”
“您處於逆境的時候有那麼多的朋友,今天在幸運的時候,怎麼反而不再有朋友了呢?”
“因為在幸運的時候,我忘記了這些朋友,先生;因為我的所作所為就像瑪麗·德·美第奇王后[85]一樣,她從第一次流放回來的時候,毫不重視所有那些曾經為她受過苦的人,等到她第二次被放逐,死在科隆,所有人都拋棄了她,連她的兒子也不理她,因為大家同樣瞧不起她。”
“那麼,我們來看一看,”馬薩林說,“現在是不是應該來彌補一下這個缺點?您在您的朋友中間尋找和您關係最老的一些朋友。”
“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說:尋找。”
“天哪!我在我四周看了許久,都白看了,我對任何人都沒有影響了。王太弟[86]和過去一樣,一直受他的寵臣的左右。昨天是舒瓦齊,今天是拉裡維埃,明天將是另外一個人。大親王先生受助理主教[87]的左右,助理主教則受蓋梅內夫人的左右。”
“所以,夫人,我不對您說考慮您當前的朋友,而是要您考慮您從前的朋友。”
“我從前的朋友?”王后不理解地問。
“是的,您從前的朋友,那些人曾經幫助您和黎塞留公爵先生鬥爭,甚至擊敗了他。”
“他究竟要說什麼呢?”王后不安地望著紅衣主教,自言自語地說道。
“是的,”紅衣主教繼續說,“陛下遇到某些情況,由於您特有的毅力和機智,再依靠您的朋友們的幫助,您曾經擊退過那個對手的進攻。”
“我嗎!”王后說,“我只受過許多痛苦。”
“對,”馬薩林說,“女人們在報仇的時候都是受痛苦的。好啦,我們來談正題吧!您認識羅什福爾先生嗎?”
“羅什福爾先生不是我的朋友,”王后說,“恰恰相反,是我的最兇狠的敵人中的一個,是紅衣主教先生最忠實的黨羽。我相信這些您是知道的。”
“我完全知道,”馬薩林回答說,“所以我們把他關進了巴士底獄。”
“他現在出來了?”王后問。
“請您放心,沒有,他一直待在那裡面;因此,我對您提到他只不過是想談談另外一個人。您認識達爾大尼央先生嗎?”馬薩林盯著王后的面孔問道。
奧地利安娜好像胸前挨了一拳似的。
“這個加斯科尼人難道沒有保守秘密嗎?”她低聲自語道。
接著,她高聲說:
“達爾大尼央!等等,對,不錯,這個名字我熟悉。達爾大尼央,一個火槍手,他愛上我的一名侍女,這個可憐的小東西因為我被人毒死了[88]。”
“就是這些嗎?”馬薩林說。
王后驚訝地望著紅衣主教。
“不過,先生,”她說,“我好像覺得您要我經受一場審訊。”
“不管怎樣,”馬薩林說,他臉上始終帶著永遠不會消失的微笑,聲音也一直是那樣柔和,“您喜歡怎樣回答就怎樣回答好了。”
“把您的要求說得清楚些,先生,我也會同樣清楚地回答您,”王后說,她開始有些不耐煩了。
“好吧,夫人!”馬薩林彎了彎身子說,“我要求您把您的朋友的情況告訴我,就像我把上天賜予我的極少的才能和本領都獻給了您一樣。目前的形勢很嚴重,必須采取有力的行動。”
“又發生這樣的事啦!”王后說,“我原來以為我們已經擺脫博福爾先生了。”
“是的!您只看到想沖倒一切的激流,卻沒有注意到死水。在法國有一句關於死水的諺語[89]。”
“說下去,”王后說。
“好吧!”馬薩林繼續說道,“我每天都受到您的那些親王和您的那些有爵位的侍從的侮辱,他們都是些木偶,沒有看到我牽著他們身子的線,在我的長期的嚴肅態度面前,他們沒有猜到這個發怒的人還會笑,而這個人心中暗暗起誓總有一天會成為最堅強有力的人。不錯,我們逮捕了博福爾先生,但是他是所有人當中最不危險的一個,還有大親王先生……”
“羅克魯瓦一戰[90]的戰勝者!您這樣認為嗎?”
“是的,夫人,經常這樣認為;不過,就像我們這些意大利人說的,patienza[91]。而且,除了孔代先生以外,還有奧爾良公爵。”
“您說什麼?王族最顯赫的親王,國王的叔叔!”
“別提什麼王族最顯赫的親王,也別提什麼國王的叔叔,他是一個卑劣的陰謀家,在先王執政的時候,他翻雲覆雨,反覆無常,野心勃勃卻無法得逞,於是心懷嫉恨,凡是所有比他忠誠比他勇敢的人,他都眼紅,他氣自己不受重視,又由於自己毫無能耐,成了所有流言飛語的傳聲筒,又成了所有陰謀集團的首腦人物。他對那些正直的人示意,叫他們向前沖。那些人都是蠢材,一個個相信了這個王族最顯赫的親王的話。等他們登上斬首臺的時候,他卻拋棄了他們!我再說一遍,別提什麼王族最顯赫的親王,也別提什麼國王的叔叔,他是殺害夏萊[92]、蒙莫朗西[93]和散馬爾[94]的兇手,今天他企圖玩弄同樣的手法,他想像自己將會贏,因為他換了對手,因為面對著他的不是一個威脅人的人,而是一個臉帶微笑的人。可是,他估計錯了,他要黎塞留先生完蛋,自己卻聲名狼藉。我沒有興趣把這個禍根留在王后身邊,已故的紅衣主教先生和這個禍根在一起成天惹先王發火,整整有二十個年頭。”
安娜臉紅了,兩手捂住了臉。
“我並不是想有意傷害陛下的自尊心,”馬薩林說,他的聲調恢復了平靜,不過同時也顯得出奇的堅定,“我希望人人尊敬王后,也希望人人尊敬他們的首相,既然在大家的眼裡,我只不過是一個首相。陛下知道,我並不像許多人說的那樣,是一個從意大利來的木偶;所有的人都應該像陛下一樣明白這一點。”
“那麼,我應該怎麼做呢?”奧地利安娜說,他的這種不容置辯的口氣使她屈服了。
“您應該盡力回憶那些忠誠可靠的人的名字,他們曾經不顧黎塞留先生的阻撓,渡過大海,一路上留下了他們的血跡,為的是給陛下帶回她當初送給白金漢先生的某件首飾。”
安娜就像給一隻鋼彈簧彈了一下一樣,怒氣沖沖而又莊嚴地站起來,她帶著高傲威嚴的態度望著紅衣主教,在她年輕的時候,這種態度曾經使她十分令人敬畏。
“先生,您在侮辱我!”她說。
“我是希望,”馬薩林順著剛才給王后的行動打斷的思路繼續說下去,“我是希望您今天能夠為您的丈夫做您從前為您的情人所做的事。”
“又是這種誹謗!”王后叫道,“我原來以為它已經完全給壓下去,不再存在了,因為直到如今,您從來都是對我避而不談的;可是現在卻是您來進行這樣的誹謗了。太好了!因為這一次它將成為我們之間的問題,一切將會結束的,您明白嗎?”
“可是,夫人,”馬薩林對這樣有力的回擊感到很吃驚,說,“我並不要求您把全部情況告訴我。”
“我卻願意把全部情況都告訴您,”奧地利安娜說,“請您聽著。我願意告訴您,在當時確實有四顆忠誠的心,四個正直的靈魂,四把忠實的劍,拯救了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的東西,先生,拯救了我的名譽。”
“啊!您承認了這件事,”馬薩林說。
“只有犯罪的人才拿自己的名譽冒險,先生,誰也不能根據一些表面現象就隨便敗壞一個人的名譽,尤其是一個女人的名譽!是的,一些表面現象對我很不利,我幾乎身敗名裂,可是,我可以發誓,我沒有罪。我可以發誓……”
王后尋找一件她能對著發誓的神聖的東西,她從一隻放在帷幔後面的大櫥裡拿出一隻鑲銀的粉紅色小木盒,把它放在祭臺上。
“我對著這些聖物發誓,”她說,“我愛過白金漢先生,可是白金漢先生不是我的情人!”
“您對著發誓的這些聖物是什麼呀,夫人?”馬薩林微笑著說,“因為我要告訴您,作為羅馬人,我是不輕信的。有各種各樣的聖物。”
王后從脖子上解下一把很小的金鑰匙,交給紅衣主教。
“先生,”她說,“您打開來自己看吧。”
馬薩林吃驚地拿過鑰匙,打開小木盒。他發現裡面只有一把生銹的刀和兩封信,其中一封信上沾滿血跡。
“這是些什麼?”馬薩林問。
“先生,這是些什麼嗎?”奧地利安娜說,做了一個完全是王后氣派的動作,向打開的盒子伸出儘管她上了年紀仍然非常漂亮的手臂,“我這就要對您說。這兩封信是我寫給他的僅有的兩封信。這把刀,是費爾頓殺他的刀[95]。讀讀這兩封信吧,先生,您就會明白我有沒有說謊。”
雖然王后准許他看信,但是馬薩林由於一種自然的感情的驅使,並沒有看信,而是拿起白金漢臨死前從自己的傷口拔出來,派拉波爾特送給王后的那把刀,刀身全爛了,因為血跡都成了鐵銹。他在仔細看刀的時候,王后的臉色變得像她靠著的祭臺的罩布一樣雪白。他看了一會兒以後,把刀放回盒子裡,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很好,夫人,”他說,“我相信您的誓言。”
“不,不!要看信,”王后皺起眉頭說,“要看信,我希望您這樣做,我命令您這樣做,我已經下了決心,這一次讓一切事情都結束掉,以後我們再也不要提這個問題。您是不是認為,”她露出一種可怕的微笑繼續說道,“我準備在您以後又進行指責的時候,再打開這隻盒子?”
馬薩林被這種毅力制伏了,幾乎是不自覺地聽從了她的話,看起兩封信來。一封信王后寫的是向白金漢要還金剛鑽墜子,就是達爾大尼央帶去的那一封,它及時送到了。另一封信是拉波爾特送給公爵的,在信中王后通知他有人要暗殺他,這封信送到已經太遲了。[96]
“很好,夫人,”馬薩林說,“對這些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不,先生,”王后關上盒子,一隻手按在上面,說,“不,有些話要說,因為對於那些救過我的人,那些竭盡全力想救他的人,我始終感到我是忘恩負義的;因為對那位您剛才對我提到的勇敢的達爾大尼央,我除了伸手讓他一吻,和給他這隻鑽石戒指以外,其他什麼也沒有贈送給他。”
王后向紅衣主教伸過去她那好看的手,給他看在她手指上閃閃發光的一顆珍貴的寶石。
“看來,”她繼續說道,“他在手頭不方便的時候,把它賣掉了;他賣它是為了第二次救我,因為要派一個人給公爵送信,通知他他可能遭到暗殺[97]。”
“達爾大尼央知道這些情況嗎?”
“他全都知道。他怎麼會知道的?我不清楚。可是他終於把戒指賣給了艾薩爾先生,我在他的手指上看見了它,就又買回來了;但是這枚鑽石戒指是屬於他的,先生,請代我還給他,既然您很幸運有這樣一個人在您身邊,就要好好使用他。”
“謝謝,夫人!”馬薩林說,“我將遵從您的勸告。”
“現在,”王后好像因為太激動而有些精疲力竭,說道,“您還有別的事情要問我嗎?”
“沒有了,夫人,”紅衣主教用他最柔和的聲音回答說,“我只請求您原諒我的沒有根據的懷疑;可是我是如此愛您,所以我滿懷忌妒,甚至對以前的事,這是不足為奇的。”
王后的嘴唇上掠過一絲難以說明是什麼含義的微笑。
“那麼好吧,先生,”她說,“如果您沒有別的事情要問我,那就請便吧;您想必也看得出來,經過這樣一番交談以後,我需要獨自一個人待著。”
馬薩林躬身行禮,說道:
“我告退了,夫人,允許我再來嗎?”
“當然,不過等明天吧;我需要一些時間讓心情平靜下來。”
紅衣主教拿起王后的手,很有禮貌地親了一下,接著走了出去。
他剛走出房門,王后就來到她的兒子的房間裡,問拉波爾特國王有否入睡。拉波爾特對她指了指已經睡覺的年幼的國王。
奧地利安娜跨上國王床前的臺階,將嘴唇湊到她的兒子的皺起眉頭的前額,溫柔地吻了一吻,然後像進來的時候一樣靜悄悄地走出房門,只對這個內侍說了一句:
“親愛的拉波爾特,要設法讓國王對紅衣主教先生態度好一些,他和我都受到紅衣主教先生極大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