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总014刺韩疑案13：猎虎人

因为众人都是逃亡者身份，聂老娘的丧事就在驿站内草草操办，程式较为简单。

安葬何处？

贾士贞再请来堪舆先生，就在大梁城东门外找了一块向阳高处，埋葬了聂老娘。

安葬了老娘，阴霾的天空中，伴随着凛冽的寒风，大雪悄然落下。

随着众人手举的白色孝幡的飞舞，大团的白色雪花，扑满了一行人的全身。

白色的迷茫中，聂政看向东方，又转头看去西南面：我心知我此次来的任务，必要在西南面的韩国都城阳翟完结。我身死无惧，但有姐姐聂荌在，我怎忍心留下她一人在这悲凉世间？

当初的决定前往齐国，真是太对了。离阳翟越远越好，这样就可以多陪伴姐姐。

多伴她几时也好，不令她孤苦。最起码，也要给她找个好婆家，我才能够放心。

想到这里，聂政眨眨眼睛，将寒风刺激的眼角湿润消去。

将目光从东方的茫茫大雪中收回，他上前为姐姐披上一件外衣，遮挡风寒。

聂荌虽然悲痛，但毕竟吃用好了许多。黑黄的脸上，逐渐现出红润。皮肤，也因为营养的补充和连续的护理而细嫩起来；眼睛，也黑亮灵动起来。

看着姐姐盯着自己的期待眼神，看着她逐渐美好的容颜，聂政心动不已：我此身并非真的聂政，应该娶了这个女子才对。

哎，怎能如此！当世人皆知我和她是姊弟的。

“弟弟，我们要继续东行吗？不能西行，或者南行，或者北行吗？”聂荌低声问。

聂政看看身边众人，再仰头看看无边的下着迷蒙大雪的阴霾天空，不禁慨然长叹：“阿姊，我们就去东方吧。那里，我还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而不是仰人鼻息，安心奉养阿姊！”

阳刚找来一辆马车，请聂荌坐了上去；阳坚因为自责，必要跟行。他亲自挥鞭驾车，聂政只好骑马陪伴在侧。

走出好远，聂政回头看去，阳刚如同雪中雕塑一般，还在看望这边。

再看看身边低头不语着赶车的阳坚，聂政不禁轻叹一声说：“阿坚兄不必跟行的，还很远。”

阳坚头也不抬，只是吆喝着拉车的马匹前行。

聂政只好勒住马，回身向阳刚挥手道别，再连连揖礼。

贾士贞默然地看看远处的阳刚，再催促聂政快行。

晓行夜宿，众人沿着大河河道，向东北方向的齐国前进。

一天傍晚，众人因为贪图赶路，错过了找寻可以暂歇的村落。看着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众人裹紧身上的绵袍之余，各自哀叹不已。

聂政和贾士贞、阳坚登上高坡，眺望四周，想要找到冒出炊烟的村落人家。

聂荌在马车车厢中呆坐着，只有更加寒冷。天冷更觉尿急，她钻出车子，大喊着聂政。

聂政骑马跑回，听她说要去小解。

同行皆是男子，姐姐如厕很是不便。聂政只好牵着马缰绳，陪着她往路边的密林中走去。

站在林外，聂政示意她进去林中。聂荌看着模模糊糊的树林，胆小地说：“阿政，不要走远。”

聂政点头答允后，心中暗叹：白胡子老爷爷既然不允我娶聂荌，哪怕把我变作女身，也可更好陪伴姐姐，不要她如此害怕。

姐姐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聂政牵着马匹在林外等候。

猛然间，聂政听到姐姐一声尖叫，同时有猛虎的咆哮声，似乎还夹杂着男子的呼吼。

聂政把马缰绳丢在一边，拔出腰间短剑直冲入密林中。

昏暗的林子里，毫无路径可寻。似乎更要为闯进林中的人制造困难，野草荆棘丛生、灌木枝桠纵横。

再是没有路，也挡不住救护姐姐心切的聂政。见不到姐姐身影，他急得大叫：“阿姊，在哪里？”

寒风刮得杂草枯枝“唰唰”作响，聂政奔跑跳跃着穿行林间，也发出这样的声音。

林子深处的虎啸声再次传来，聂荌的尖叫声再次响起之后，聂政觉得眼前的密林立刻安静了下来，静得瘆人。

姐姐不知此时状况，不顾荆棘刮破衣衫、头脸，聂政挥舞着短剑向里面寻找，口中不停大喊着聂荌的名字。

寒风呼啸着带着腥臊的气味从林中刮出来，聂政青筋暴跳，但觉怒火飞升。

突然，一声大笑传来：“吓死了吗？”

聂政听得真切，立即向声音传来之处跑去。

快速奔到近前，聂政发现姐姐聂荌倒在一个壮汉的怀里。

那壮汉的身边不远处，有一头斑斓猛虎横躺在地。它的头颈、胸腹处，还在“汩汩”地向外冒着血浆。

聂政急忙上前，将壮汉撞开后，抢过姐姐揽在怀里：“阿姊，你怎样了？”

聂荌早已清醒过来，对着聂政说：“那壮汉杀了猛虎救我，他好英武。”

聂政转头再看那壮汉，身穿兽皮袍。他面目棱角分明，双眼炯炯有神。八尺左右的身高，也显得他很是矫健魁梧。

此时，这人已经从地上捡起一支短枪，再去拔死虎身上的箭矢。

一拽之下，手指粗细的箭杆带着血浆脱离死虎的身体。

聂政暗暗称赞：这人身形矫健、孔武有力，真是壮士！

扶着姐姐站起来，聂政躬身施礼：“谢过壮士救了在下阿姊！”

这人笑着摆摆手，还礼说：“我用重箭射伤了虎，它带伤乱跑，惊扰了令姊，实在抱歉！”

聂政见这人言语温和，更加惺惺相惜。

贾士贞和阳坚等人已经跑了过来，见聂政、聂荌都是无事，也就放心。

贾士贞还在和聂政询问，那边阳坚与那壮汉对视许久，大笑着抱在一起。

聂政和贾士贞都是诧异，阳坚拉着那壮士的手，已经走近前来。

相互介绍及笑谈之中，众人都听明白了：这壮汉名叫离卫。

他几年前在齐国都城临淄与人争执，为了摆脱对方砍打，一怒之下连杀数人。

杀了人自然不能再留在城内，离卫得到齐国国君侄子齐预的庇护。齐预以出使魏国的机会，将离卫扮作随从，带了出来。

到了魏国，齐预又被阳坚拦惊马而救护，所以彼此结识。

齐预办完公务要转回齐国，离卫就留在魏国都城大梁，和阳刚、阳坚兄弟每日里嬉闹街巷。

一次赌钱时，阳坚发现了对方作假而恼怒。争执中，离卫出于还情阳坚，几拳把对方打死。

阳刚、阳坚兄弟当然要回护他，但大梁城肯定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阳刚联系了一个在齐、魏边境小村的亲戚，安排离卫前去暂时投靠，暗地里把他送出城。

离卫对阳刚、阳坚兄弟感恩不尽；这两兄弟想着他是为阳坚出头惹出事端，也是愧疚。因此，双方都是相互惦念。

离卫找到落脚地，对方也并不富足。他到也不在乎，凭借一身本领，就在大山、湖泽、河流中闯荡，做了猎户。

今日他和几个同伴一起狩猎，率先追杀猛虎，巧遇了聂荌、聂政姊弟。这也是几人机缘巧合，上天喻示。

离卫再与聂政等人相互见礼，众人皆是欢洽。

叙谈许久，天色已然黑了下来。

寒风一阵紧似一阵，众人腹中饥馁，身上寒凉，都是瑟瑟发抖，哀叹不已。

离卫却迎着呼啸的寒风大笑不止：“再多人，我也能安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