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贵人
清晨的阳光撒入房间，神台上的香火袅袅升腾……
浑老道身穿道袍站在神台前，放下手中的符笔，将画好的符咒贴在眼前冒着丝丝阴寒的包裹上。望着包裹上密密麻麻贴满的封印符，神情颇为复杂……
“这玩意真是邪门。”
虽然香火和符咒在不断化解怨魂晶的怨气，但阴寒的怨气依旧源源不绝地涌出，甚至比之前更为强烈。一旦怨气冲破封印，藏身暗处的诡术师立刻就能察觉到位置。
“希望这些符咒能多撑些时候。”
浑老道将贴满符咒的包裹放进乾坤袋，怨魂晶的气息愈发强烈，被那个叫图克的诡术师找到的几率也在不断增加……为了不让这危险人物摸进自己的住处，只好将怨魂晶随身携带。
“叮哒哒……”一串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屋内响起。
浑老道循声看向脚边，从乾坤袋里掉了出来的是自己用来占卜的那三枚铜钱。
“这可不能丢了。”浑老道拾起地上的铜钱随手要放回，可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看着掌中不多不少刚好三枚卜卦铜钱，仿佛在预示什么。思索片刻后从乾坤袋里取出龟壳，开始排盘起卦……
……
清早的街头人来人往，街边的算命摊子依旧无人驻足。
唐豆托着脑袋坐在摊前，看着街上繁杂来往的行人，几乎每天都在重复一样的景象……今天唯一和往日不同的，就是坐在一旁神情微妙的师傅。
浑老道没再像平日那样满街吆喝，挺直身板一声不吭地坐在摊前，神色平淡地观望街上来往的行人，不时眯起双眼捋着嘴角细须，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模样……但总是不由自主扬起的嘴角，显然心情很不错。
“师傅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吗？”唐豆忍不住好奇问道，师傅从早上摆弄完那几枚铜钱后，就一直是这副样子。
“嗯？有这么明显吗？”浑老道表情有些惊讶，自己刻意隐藏的情绪，竟被一个小孩子给察觉出来。
“……不明显吗？你都偷笑好几次了。”
“哦，这样啊……”浑老道尴尬地笑了笑，随即也不再隐藏，嘴角逐渐咧起灿烂的笑意。
“确实会遇上好事，但好事还没出现……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嗯……你的生日？”唐豆歪着脑袋试探道，见浑老道摇头，就在一旁静静等待答案。
“今早为师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显示为师今天要遇到贵人了。”浑老道满脸期待的搓着手，命中的贵人可遇不可求，一旦遇上就能给自己带来极大的帮助……也不求这贵人能让自己飞黄腾达大富大贵，毕竟自己也没啥远大的志向，只要能小富一把让下半辈子衣食不愁，也就心满意足了。
“打起精神来，可要给贵人留下个好印象。”浑老道拍了拍唐豆，随即袍袖一甩捻着嘴角细须，挺起身板平静地望着街上形形色色的路人，远远观望，还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模样……
有没有引起贵人的注意暂时不知，但街上确实不少人注意到这个神情淡漠的算命老道士，有人远远看着新奇，便想上前卜一卦试试，可一走近算命摊子，原本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就如原形毕露般变得目光灼灼，仿佛一只盯上肥羊的饿狼……原本的兴致霎时烟消云散，拿起手机假装联系什么重要的事情，脚下一转匆匆离开。
时间过得飞快，从清晨一直等到傍晚，算命摊前依旧空空无人。
“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唐豆抬起头，望着逐渐被霞光染红的天空，落日的光芒穿过在尚未竣工的高楼间一点点下沉……直至街边的路灯亮起，将算命摊子笼罩在夜色之中。
浑老道坐在摊前满脸郁闷，没遇到贵人也就算了，平日还零星有人来卜卦问事，今天竟一个也没光顾。
“难道是我看错卦象了？”浑老道不由怀疑这个可能，虽然以自己的卜卦水平，出错这种情况……其实还蛮正常的。
“唉……算命这东西果然是骗傻子的。”
一想到自己为了不存在的贵人期待了一整天，浑老道更是觉得郁闷，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便准备起身收拾摊位……
“喂，能给我算一卦吗？”
浑老道抬起头，只见一个高挑的年轻女人来到算命摊前，身穿修身的灰白衬衣和深黑的工装阔腿裤，看起来利落飒爽，齐肩短发在路灯下隐约折射淡灰的微光。锐利却不失清秀的的眼眸中看不出对自身命运的迷茫，只有略显平淡的好奇……
浑老道此时心情正烦闷，正想以收摊为由拒接，可转念一想这是今天唯一来算卦的人。要是不卜这一卦，今天就彻底是零收入了。
“要卜事业还是姻缘？”浑老道问道，将三枚卜卦铜钱放入龟壳内，抬头见女子手指抵着下巴一副思索的样子……
“这两个我都不感兴趣……要不算算我能活多久吧？”
浑老道不由一愣，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这种事情，可既然是对方的要求，只好起卦排盘卜算这个女人的命格，心想着等会儿说个吉利点的结果，就算是忽悠过去了……可随着卦象一点点推演，眉头却不由地紧皱起来。
家道中落，漂泊终生，所爱皆失，伤残重病，哀怨缠身，英年早逝……数不清的厄运纠缠在她命格之中，简直就是世人所说的丧门星。
在街边算命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糟糕的命数。
“卦象显示，你至少还有七十二年的阳寿，嗯……虽然命中多有坎坷，但福祸相依，只要平日多多行善积德，终会度过难关迎来福运。”
浑老道捋着细须慢悠悠地忽悠起来，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将卦象直言出来，怕是要被对方一顿痛骂。毕竟来算命卜卦的人都希望花钱买个安心，面对吉利话哪怕是不信，至少也不会撕破脸……
听着浑老道得出的卦象，灰衣女子并没有质疑，脸上泛起意义不明的微笑。目光在摊子前轻轻扫过，落在一旁用纸皮作成的简陋立牌上，看着上面用红色油性笔写下的几个大字。“你还会看风水？”
“那是当然！”见对方似乎对此有意，浑老道立刻激动的挺起身板。“不怕跟你说实话，算命只是我的爱好，堪舆风水才是我真正的主业。”
“太好了，我现在正好需要一位风水先生。如果方便的话，就请老先生跟我来一趟吧。”
灰衣女子微笑着说道，抬手指着街道尽头的上空。虽然天色已暗看不清楚，但还是能辨别出所指的方向有一栋漆黑的大楼……
……
摆摊的地方距离目的地并不算远，三人便一同沿着街道步行前往。
唐豆双手提着摆摊的折叠桌椅，气喘吁吁地跟在两人身后，好几次希望师傅能像平时一样跟自己分担一点，可见师傅始终没有理会，只好咬紧牙关硬撑着跟上。
浑老道背着乾坤袋，和灰衣女子并排走在前面，一番简单的攀谈后，得知这个女子的名叫吴央，这次要去的地方就如浑老道所料，是一处尚未竣工的大楼。
这栋大楼浑老道还是有些印象的，因为在自己摆摊的地方，每当傍晚落日的时候都能远远看见，据说曾计划建成青铃城最大的贸易大厦。可奇怪的是已经过去多年，大楼始终没有建设完毕。
走进漆黑寂静的大楼，除了脚步走过水泥地面的摩擦声，只有夜风的呼啸声在楼内森森回荡。如今在这钢筋水泥铸成的庞大楼体内，几乎看不到正在施工的迹象……
“吴小姐是打算让我堪舆这栋大楼的风水？”浑老道问道，心里却不太敢肯定，因为堪舆风水都是在动土之前进行，如今整座楼体已经建成，就算风水上看出问题，就很难再做补救了。
“确实是请你来看风水的……不过情况有些特殊，等到了里面你就知道了。”
漆黑的环境里没有任何光源，吴央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脚步轻快的朝着大楼深处走去，而越往大楼深处，楼外零星的光线也无法照进，彻底陷入黑暗。
浑老道从乾坤袋里摸出长明烛，靠着烛火照明快步跟上，心里正感慨这姑娘怎么做到在黑暗的环境下依旧行动自如，却不料吴央突然停下脚步。浑老道立刻脚下急刹，在身体即将撞到吴央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吴央侧过身指着前方的一片空地说道。“先生如果真的擅长风水学术，应该能看出端倪吧。”
“这里？”浑老道走向吴央所指的地方，借着长明烛火四下观望，眉头逐渐紧皱……并非是发现什么棘手的问题，而是自己根本看不出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妥之处。
是自己眼拙吗？还是……
一丝异样的感觉从浑老道心中浮现，感觉目光扫过的某个地方存在着不妥。这股不妥的感觉仿佛某种气味，一旦留意到它的存在，就再也无法忽视。
感觉即将找到答案，浑老道心中的不安也稍微放了下来，看向不远处的水泥柱子，那股不妥的气息就源自于那里，在长命烛火的映照下，水泥柱子后的影子愈发觉得古怪……
“谁在那！”目光相对的霎那，浑老道确定那半掩在柱子后的人影并不是错觉，脸色不由大震，那股不妥的气息也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是尸气！
水泥柱后的影子蠕动了几下，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阴暗处缓缓移出，全身包裹在夜色一般的黑布中，在穿过楼道的夜风中犹如飘动的裹尸布。微弱的烛火照不清对方的样貌，但远远就能感觉到那弥漫的尸气……
“人带到了，就是这个老头。”
始料未及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缠绕着青色微光的手掌从身后轻轻拍在浑老道的肩膀上。
“好好看看这里的风水吧……这里将会是你的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