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吴烨大闹斗牛场
且说赵福光与吴华二人折返回去,三人都猜想着吴良馨二人应该是走进叉洞了,又没光没火的,定是迷了道,回来不得。
赵福光准备起身去搬救兵。心想,多叫些人来,一同去找定是要容易得多。吴华也赞同他的意思,让他去叫些人来。
正要离开,吴良云叫住了他说道:“黑子不是在这吗?狗鼻子最灵了,它黑咕隆咚地能找到我在这洞里,它应该就能找到他们,要不你们带上黑子进洞去找去,它可以闻着气味,应该不会找不着道呀!”
赵福光与吴华二人立马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说道:“对呀,咋没想到呢!”
吴华叫过黑子,让它闻了闻吴良馨躺过的地方,又给它套上绳套,一切准备妥当,二人点起火把跟着黑子寻去。
黑子边走边闻,时不时叫上两声。到了大洞边,只见黑子转了一圈,也找不着进的是那一叉洞。
黑子卖力地闻着,嗅嗅这洞,又闻闻那洞,刚一进去,又调头走了出来,偶尔抬起一条后腿,在边边角角里挤出几滴尿来,这样一来二去,一气跑了十来个叉洞。
看着这些纵横交错,迷宫一样的叉洞,二人心里终于明白老一辈为什么会对这个采花洞留下那么多的说词了。
两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对黑子能不能找到人心里越来越没有底。
畜牲终归是畜牲,虽不能完全体会明白人的心性;但有一点要比一般的人强,那就是忠诚,对主人绝对的忠诚,始终不离不弃,只要是主人指明了的事,它会尽全力地做。因此,有时候一些人还真不如畜牲。
黑子忙碌着进进出出,偶尔嗷嗷一叫,一刻也不消停。
赵福光两人跟着黑子跑进跑出,早已累得不行。吴华只好松了绳套,任由它自个儿找去,与赵福光一起举着火把等在洞外歇息歇息。
在黑暗中,经过赵老八两三个小时甜言蜜语的轰炸,吴良馨心里的防线早已全线崩溃,那颗激荡回肠的芳心也早已被赵老八轻而易举地俘获了。她觉得赵老八就是她内心深处等待已久的那个男人。她愿意把整个身子甚至整个心都交给他。她回想起儿时对他的种种印象及专门欺负他这个胆小如鼠的同桌时,觉得这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她依偎在赵老八的怀里,心里觉得踏实与满足,如同一只温顺的绵羊,不再有任何倔强,柔声细语地诉说着自己对他过往的印象。
黑子找到他们时,两人正说着体己的话,似乎都不想要被人发现,更准确一点说,是不想这么快地被人发现。他们觉得完全属于自己的这段时间太短太短了,以至于还有好多不胜枚举的事和数不胜数的心里话没有互诉完全。
赵福光见二人如此融洽的情景,心里由衷地佩服起这位本家的兄弟。笑着问了下他们是如何进得这里?又讲了一通他们在外面是如何一番辛苦寻找的经过,原本打算放弃了,不料最后黑子还是找到了这里,又埋怨地说道:“你们倒是坐在这里风流快活,我们可在外面跑断了腿!”假意带气地吆喝着黑子离开这鬼地方。
吴良馨羞涩地躲在赵老八身后,闷不吭声。
赵老八精神抖擞地笑着说道:“鬼晓得是啷个子进来的哦,老子以为跑进的是出口,想不到进得这个鬼地方来。”随即接过赵福光递来的火把,牵起吴良馨的手跟在黑子和赵福光的后面朝洞外走去。
洞外边,吴华蹲在地上,吸着土烟,握着火把,东张西望,心里正想着昨天去舅舅家遇到的烦心事。
几人闲扯着回到了避风洞。吴邵青帮衬着吴良云正给昏迷中的吴良娟梳头发。
见过吴邵青,说了些见面的闲话,又问过吴良娟的好,赵福光拍了拍还拉着吴良馨手的赵老八示意他们该走了。
从吴良云那知晓经过的吴邵青站起身来,关切地看向吴良馨和赵老八二人问道:“你们没吓着吧?”扫视大家后望向吴良云和吴良馨又说道:“都去外面玩吧,斗牛谷正热闹着,一年一次,很难得看上一回,随便也去买个乐子,说不定还能赢个糖钱。娟儿我在这看着。你俩守在洞里都快一天一夜了,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吴邵青今日过来本就打算长住洞里,精心照顾自己的女儿,心想着不能麻烦人家太多,还是自己照顾比较可靠。他来时从家里大包小包带了一大堆东西,所需之物都带了齐当,就算在这守个七八天都够用的。
吴良馨摇摇头,没有吱声。
赵老八张嘴笑道:“还真是吓到人了,那洞里真有啥东西跟着我们似的。怪吓人的。”
年轻人谁不喜欢热闹,有这机会空档自然不愿错过,来过采花节不就图个高兴吗?大家各自与吴邵青说完些虚礼辞别的话,就准备着离开。赵老八跟吴华分别点了根火把,走在后面,照着大家朝洞外走去。
太阳开始偏西,阳光洒满大地,树荫下闪动起粼粼光斑。山风拂过,燥热里透着一股清凉。
斗牛谷里,时而传来摇旗呐喊助威之声,时而锣鼓齐鸣,好不热闹……
近了一看,人挤着人,内里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几人一边兴高采烈地瞅瞅斗牛场里的热闹,看到精彩处也情不自禁地与观众一齐欢呼起来,一边又在为观赏斗牛寻找个舒适的落脚地儿劳神到处盼顾。
还是赵福光眼尖,先看见一个小坡上的树下还没有人,于是叫唤着大家朝那方向走去。
大家纷纷钻进那高地上的枫树底下,伸长着脖子向斗牛场里看。
斗牛场上,在牛腹上被事先编号分别画着⑥和⑧的两头硕大无比的水牛正埋头斗得正酣,弯弯的牛角交叉着套在一起,牛角的撞击声咚咚作响,听着声音就能让人想象得出骨颤肉痛的感觉。两牛头相向抵住,左右上下不停地冲撞,身子在原地打转,刨得身后扬起滚滚尘埃。
两牛稍做休息僵持不动,场上持鼓拿锣的催斗手们就开始使劲地敲打起来。牛一听锣鼓之声,狂躁不安,双方又使出全身的蛮力斗得更加凶狠,也由此引得观众阵阵欢呼。
人们如法炮制了五六十来次,两头水牛依然斗得难舍难分,互不相让,胜负难分。
两头牛又斗了十来个回合,⑥号水牛开始体力不支,便掉头就跑,⑧号乘胜追击,穷追不舍。两头牛在斗牛场上追追打打,不死不休,几十个护牛员拿着绳子合力也没法将他们拖开。最终那败北的⑥号水牛被那得胜的⑧号家伙硬生生撞倒在地,又在地上被頂翻了几个滚,躺在地上,发出“嗯啊”、“嗯啊”……的哀叫。
胜负已定,押宝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人群中手里攥着⑧号签的兴高采烈、满面春风地朝兑奖台涌去对奖;手里买的⑥号签的人们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早已纷纷将签掷地。
众人合力将那⑧号水牛拖下场,好不易又推赶出那受伤的⑥号,一场惊心动魄的斗牛比赛也随之落幕。
谢场后,锣鼓又响彻云霄,经久未停。押宝处一人高高举起一块漆得锃亮乌黑中间用白色粉石画着一个巨大⑧字图案的长柄大木牌,宣告押宝⑧号获胜。
当人们还沉浸在兑奖的氛围中,押宝台又响起了锣鼓,两块画着②和⑦的木牌被高高举起。
斗牛场上,两帮人分别相向拉出两头标记②和⑦的健硕水牛,沿着场边漫步向人们展示一番。
人们纷纷走向押签台买签押宝,争着够买自己心仪的签数和倍数,即使没有多少钱,但求个热闹快活,三元两角掏得毫不吝啬。
赵福光几人也凑了些零币,看好了牛,商量着都一致选了⑦号押宝,交于赵老八也前去买签。
随着斗牛谷里铜鼓的敲响,场上拉牛的人们解开牛套纷纷退场,将那标画着②和⑦的两头公牛关在谷底,任随它们自由开战。
催斗手又开始敲锣打鼓,用老办法激怒场上的公牛决斗,一场精彩的斗牛比赛紧接着又即将开始。
锣鼓余声未落,只见两牛相视数秒,认准对方,埋起头疯狂地朝对方奔腾而去。两头牛头对着头猛烈一撞,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随之飘来,②号随之晃晃悠悠倒了下去,⑦号摇摆着头跑开起来,明显⑦号已经获胜。
兑奖台前又是一阵人潮涌动,大家争先恐后地挤着兑奖。突然间只见两人大吵了起来,细听原因是后面的人踩破了前面那人的布鞋,吵着骂着竟然扭打起来。两边相熟的兄弟们见状也参与帮架,一时间几十人互斗一块,场面顿时混乱一片。
众人纷纷让开,生怕伤了自己。前来兑奖的赵老八一眼就认出带头打架的正是吴烨,遂遮挡着脸面,灰溜溜离开,向高处的枫树下跑去,心里暗暗地骂道:“真他妈的一个祸精,哪都有这厮儿!”
这一打闹,斗牛暂时停下了。场上都瞅着这帮祸事的根根翻滚打斗,个个用犹如看猴耍一样的眼光观赏着他们之间的打斗,时而起哄,时而呐喊,好不开心。
赵老八跑回枫树下,顾及着吴良馨的感受,没有直接说明打架闹事的都是些什么人,只是说有人打架闹事没顾得上兑,丧气地指着远处已经打斗得乱哄哄的场面说道:“搅和了,全给一帮龟儿子给搅和了。你看那都打闹成一锅粥了,没法兑,还是等着下次对吧。”
赵福光拍了拍赵老八不以为然地说道:“他打他们的,你兑你的,八竿子打不着也不碍着什么屁事,有啥兑不成的呢?”
“你是不知道,那兑奖的摊子都给那些犊子掀翻了,还兑个球!大家躲都躲不及呢!”赵老八解释着说道。
“都是哪些王八羔子瞎折腾呢?这斗牛场都快活脱脱变成一个斗人场了。”赵福光冷冷地说道。
赵老八不愿说也不想说,更怕驳了吴良馨的脸,毕竟两人刚刚建立好的关系犹如竹膜般薄得透亮,又来之不易。只是赵福光揪着问,又不好回绝,只好应对着说:“乱得很,看不清。”
赵福光几人也想凑上去看回热闹,赵老八却笑脸盈盈地拉住吴良馨,让她就搁这和自己在一起,说她女孩家家的,别去瞎凑,怕那些不长眼的东西伤到她。
赵福光在心眼里为赵老八高兴,想着自己现在还得遮遮掩掩,不知如何面对这个未来舅子,左右为难。他是多么希望有人能把这个未来的舅子支开,自己就可以与眼前这位欲盖含情的心上人纵情一回了。他斜眼望着赵老八跟吴良馨,嘴上带趣地说着:“这么快就黏上了!真是一日千里!刚见面还是喊打喊杀的冤家,进个叉洞出来就搞一起了,哪天我也找个姑娘去一趟!”
“走,走,走!老同学!不是我损你,就你这油嘴滑舌,一肚子坏水的样,谁选你谁倒霉。你就别去祸祸姑娘了,打一辈子光棍得了。”吴华对赵福光冷嘲热讽笑呵呵地说道,然后回过头叫上自己的妹子朝那骚乱的人群走去。
“咱们都是半斤八两,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般姑娘我还看不上呢!你别急我,急了我上你家提亲去!哈哈哈哈。”赵福光追上去,笑嘻嘻地说道。他心里其实早想好了去提亲的事,现在正好探探口风。
吴华回头瞪着他,抬脚就踹。赵福光机灵的跳开躲在吴良云身后,嬉皮笑脸地说道:“你这妹子总要嫁人吧,难道你想让她变成老姑娘不是?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我呢,至少我们之间也是算是堂表亲吧!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原来赵福光的母亲叫吴仙灵,与吴华的父亲是同宗不同支的堂兄妹,算上吴华他们这一代,也没出五服,因此都是沾亲带故,每逢大大小小喜事,各家间都是要送礼吃酒的。
吴仙灵是个福薄的命,生下赵桂英还不出月,就得了一场大病归了天,那时,赵福光才两岁不到。
那时的赵元善白天要出诊看病,有时一去两三天,家里又没人照顾,吴仙灵刚一下葬,头七都没过,赵元善就带着两娃哭哭滴滴地来吴家沟找他的丈母娘求救。
丈母娘也没办法,看着这一大一小的孩子,想着刚走的女儿,又哭的成了个泪人。
就这样赵福光兄妹留在了吴家沟的外婆家,整日跟着吴家沟里的娃娃玩耍。过年过节时,赵元善有时就会去接他们回家,有时干脆买些酒菜就合着在老丈人一家人一齐过了,毕竟一个人也好对付。那些年,也有给他说媒让他再娶一个填房的,他念着吴仙灵的好,又想着娶了填房会不会对孩子不好,也就一直没答应,一一回绝了好些次好些人,日子久了,也就没人敢跟他再提这事。其实,在赵元善的心里,他不愿再娶的正真原因,是他始终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他始终觉得亏欠他的女人,能医好别人,却医不好自己的女人。
至那以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整日里钻研起祖辈们留下的医术典籍,废寝忘食,常常自言自语,自嘲自笑,完全变了一个人。
赵福光兄妹真正回到赵家庄家里住下是在赵福光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也是赵元善老丈人家遭难的时候。那年冬天出奇冷,大半个冬天见不得一点雨,好不易飘下点雨,一个晚上全给冻住了。吴家沟乃至整个苗疆都冻住了,冻得严严实实的。大家都只好窝在家里的火炉房里烧柴烤火。
半夜时分,大家睡得正香,不知咋的,火光冲天,赵元善老丈人家的房子第一个起火,木房在大火中噼里啪啦作响,还没等来救火的人,一座百年之久的老宅顷刻间化为了灰烬,大火同时也带走了这一家人的生命。赵福光兄妹得以幸存,那是因为他外公跟舅舅将家里的大水缸翻过来盖住他们才保全了其年幼的生命。这场大火烧了大半个夜晚,吴家沟好些人因此丧身火海,也烧掉了大半个吴家沟。
闲话少叙,且说吴华听得赵福光憨对,气的是七窍生烟,嚷嚷着要收拾他。赵福光撒腿就跑,还不忘回头时时冲着他笑笑。
吴良云小跑追去,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喜得不得了。
当几人凑上前来,见得一帮人正在地上翻滚扭打,完全顾不得自己的体面,撕扯刮磨得早已衣衫褴褛。
吴良云认清人后,便望向吴华说道:“哥,那不是烨大哥他们吗?你快去劝劝,别再打了,都在像看戏呢,丢死人了。”
赵福光见自己的冤家竟然与杨家寨的地痞杨武干上了,心里暗暗骂道:“又是这个杂毛,咋个哪里都有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