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驽马十驾

自蒋百里离开之后，吕奇怅然若失，多想和这位博学的先生再交流几次啊！

大华饭店的后厨工作越来越轻松。吕奇虽然不是主厨却干着主厨的活儿，每天基本都是指导性工作，除非有特殊人物到场才会亲自掌勺。所以他有大把时间去看报纸，大华饭店的报纸很是齐全，《申报》、《新闻报》、《时报》　包括今年才有的国民政府创刊的《中央日报》。

由于对蒋百里口中的石原莞尔这个人物太有印象了，加上蒋百里先生预言10年之内中日必有一战，对手是肯定需要了解的。吕奇决定学习日语。

大华饭店的后厨，本来只有西餐部和中餐部，由于公共租界的日本人增多，来法租界办事的人也增多，饭店于去年年底新开了日餐部。

日餐部现在的主厨是一个叫鬼头一郎的老人。怎么还有姓鬼头这个姓的，吕奇心里不理解。

吕奇这天走进日餐部的后厨，日餐部的后厨是知道这个天才小厨神的，看见他进来后，鬼头等人立刻深鞠躬；吕奇也鞠躬回礼。

“吕先生，今天怎么的这里来”？鬼头招呼道。

“鬼头先生，你好，我想来学习日本菜，请多多关照”。吕奇说道：“这是我送给鬼头先生的日本酒，请收下”。

“您太客气了，我也想学习一下中国菜，请多多关照”。鬼头说道：“哦——这是日本最好的冷酒，多谢吕先生”。

厨艺是不分国界的。吕奇很快就和鬼头相互学习起来。鬼头有三个徒弟，一个是来自东京的金本胜次郎，一个是来自京都的增田信一和来自宫崎县的谷口义广。

说是徒弟，其实三人都有各自的绝活，金本胜次郎30多岁是来自一个日本名厨世家，是东京野田岩鳗鱼餐厅的第四代继承人，增田信一25岁左右，虽然是京都人却擅长关东菜，他对于油炸类食物颇有心得，谷口义广也是30岁左右，擅长寿司的制作。因为来自福冈的鬼头一郎的年纪比较大，将近60岁了；精通各式日本菜肴的料理，还有一手制作刺身的绝活，大家都尊称他为老师。

通过几个月的学习交流，吕奇不仅学会了日语，还学会了一些东京，京都，宫崎和福冈的各地的方言俚语。

吕奇这天养足精神准备今晚的日本料理考核。晚上9点后，吕奇带着自己厨师装备（一个木头做的盒子，里面有各种刀具，特殊佐料和餐具等等……）来到日餐部后厨，鬼头等四人已恭候多时。

吕奇立马着手今晚的菜品。炭火烤鳗鱼、金枪鱼刺身、油炸天妇罗和三文鱼寿司是要考核的菜品，麻婆豆腐是应鬼头先生邀请的一道川菜。

很快，五道菜就被端到日餐部的一个小包间里。吕奇收拾好自己的工具跟着来到小包间。

“今天怎么这么隆重啊”。吕奇笑着问道。

“吕先生，感谢你今天的光临，今晚也是我的践行酒宴”。金本胜次郎说道。

原来金本胜次郎收到家里的来信，说他已经得了一个儿子，还要他马上回东京继承家业。

鬼头一郎本让吕奇上座说吕奇是客，吕奇坚持不受，请鬼头坐了上座首席。

自己和金本胜次郎坐了西席，增田和谷口坐了东席。

鬼头面前摆了一瓶冷酒，对面增田和谷口都放了一瓶清酒，金本胜次郎酒量大，面前是一瓶烧耐，而吕奇面前这三种酒每样一瓶。

鬼头一郎一见吕奇看着面前的三瓶酒立即解释道：“吕先生，不要怪见（鬼头的中国话怎么也提不高），我们的没有灌的你酒的意思，只是想请你品尝我们日本的好酒的意思”。

“说哪里话，我其实今天也准备了几瓶酒来感谢各位的”。说着从身边的盒子里陆续拿出几瓶酒来。

“这是给鬼头先生的广东米酒，这是给谷口先生的山西竹叶青酒，这是给增田先生的绍兴花雕酒，这是给金本先生的衡水老白干”。

“先请增田先生先品尝我做的天妇罗”。

增田第一个双手合十说了一句：“我开动了”。

然后夹起一只天妇罗递进嘴里。

大家看着增田闭眼咀嚼着天妇罗，增田吃完以后双手拍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说道：“吕先生，你的这道天妇罗不管是在挂粉和油炸火候上面，我都自叹不如”。

“不敢当不敢当，请喝一杯我给你准备的花雕酒”，吕奇说道。

增田端起面前的一小杯花雕酒一饮而尽，“啊——，没想到天妇罗配花雕酒回味如此悠长，金黄色的天妇罗配上琥珀色的花雕更显尊贵啊”。

“金本先生，请品尝我的烤鳗鱼，再配上我给你准备的衡水老白干”。吕奇说道。

“不敢，上次你教我根据鳗鱼的大小和炭火的大小来估量翻烤的回数已经让我获益匪浅，你这盘翻烤38回的鳗鱼绝对没得说的”。金本谦虚的说道。

吕奇笑了一下说道：“我刚才翻烤鳗鱼的时候，金本先生居然数过次数”。

金本说道：“根据这条鳗鱼的大小，在下认为翻烤的回数也是38回”。说完还是礼貌的夹起一块鳗鱼放进嘴里。吃完之后端起面前的一小半杯衡水老白干一口喝掉。

“呀——，我以为烤鳗鱼的绝配是烧耐没想到你的这个衡水老白干更能体现鳗鱼醇厚的味道”。说完拿起酒瓶闻了起来。

“当然啦，你这烧耐酒的酒精度只有40度，而这衡水老白干喝起来很柔和顺口，但是酒精度却是72度，相差32度呢”。吕奇笑着说道：“我给你只倒了小半杯你不会说我小气吧，哈哈哈”。

“哪里哪里，不过这酒喝起来似乎和烧耐差不多嘛，怎么会有72度”？金本心里想到。

“请谷口先生品尝我的三文鱼寿司”。吕奇继续说道。

谷口双手合十，然后夹起一块寿司，蘸了一点调料递进嘴里，端起面前的一小杯绿莹莹的竹叶青酒，待吃完寿司之后也是一口喝掉了。

“吕先生，你在寿司醋里面加的什么醋，使米饭的味道这般好”。谷口问道。

吕奇翘起大拇指说道：“谷口先生了不起，我在制作寿司醋的时候加了一点我国山西的老陈醋，这都给你吃出来了，了不起；给你的配酒也是山西杏花村的竹叶青酒”。

“鬼头先生，请品尝我做的金枪鱼刺身”。吕奇最后对鬼头说道。

鬼头一郎说道“吕先生，就看这刀工和摆盘就已经是满分了，我先和各位说好，这7片金枪鱼我可要三片，剩下的你们分吧”这句话他是笑着用日语说的，大家一听也笑了起来。

四人都给了吕奇满分的成绩。

吕奇推出最后一道菜说到：“也请各位品尝一下我的家乡菜‘麻婆豆腐’，我为什么要选这道菜呢，是因为这道菜麻、辣、鲜、香配什么酒都可以，请大家品尝一下”。

四人各自用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品尝起来，都赞不绝口，吕奇端起就被提议道：“来我们为金本先生喝一杯”。

四人也端起各自的酒杯干了。然后大家一起闲聊喝酒，酒量本来很大的金本不到半瓶就醉倒了。回到日本一直舍不得喝掉，直到二战结束后，需要重开野田岩的时候才拿出来宴请贵宾。

之后不久；三个徒弟陆续回到日本，金本胜次郎把手艺传给了儿子金本兼次郎，金本兼次郎得到了“鳗鱼之神”的称号。

增田信一回到日本后开了一家名叫“天庄”的店铺，专门炸天妇罗，后来又收了一个徒弟早乙女哲哉获得了“天妇罗之神”的称号。

谷口义广回到日本以后收了一个徒弟叫小野二郎获得了“寿司之神”的称号。

他们三人也把麻婆豆腐传回了日本，时至今日“麻婆豆腐”这道菜仍然是日本人最喜欢的中国菜。这是后话。

这天，吕奇在后厨指导厨师炒菜，中餐部的经理进来找他，说有老朋友要见他。在路上，吕奇知道了要见自己的是球王李惠堂。

前几个月的某一天，吕奇在餐厅认识了李惠堂，当时李惠堂和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廖月英来餐厅吃分手饭，因为他们都是香港人，廖月英来上海两年多了，一个不认识什么人，加上身体贫血导致一个水土不服，一直很不习惯，想回香港，而李惠堂来上海的目的就是想在上海带队击败英国队，又被复旦大学聘为教练，很少时间陪她。所以，小两口出现矛盾。

吕奇刚巧路过他们的餐桌旁边，无意中知道了原因。给他们奉送了两道菜，一个红豆焢肉，一个港式菠萝包；原本廖月英也只是使点小性子，并不是真的要分手；可李惠堂却认为吕奇帮了他的大忙，经常给吕奇送来球票，都是年轻人嘛，有时还带他到训练场上指点几下他的足球水平，根据吕奇的启动速度奇快，建议他打前锋的位置。

吕奇被带进了中餐部的豪华包间；见吕奇进来后，里面桌上一个一米八几身材魁梧的年轻人立马站起来迎接他，年轻人拉着吕奇的手给在座的众人介绍起来。“各位，这位就是我刚才给大家说的大华饭店的主厨，他叫吕奇，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后生仔了吧”。

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又继续对吕奇说道：“吕老弟，你端起酒杯我为你一一介绍”。

“这位是我们复旦大学的校长***先生”；

“这位是我们复旦大学的体育部主任蒋湘青先生”；

“这位是中国公学校长邵力子先生”；

“这位……”吕奇打断道：“光梁兄，这位我们见过，胡适胡适之先生，敬先生一杯”。

“吕兄弟大才，能和百里先生畅谈一天一夜也是佳话了，没想到你还是球王的朋友”。

胡适说道：“这是我的学生吴晗，今年刚来我们中国公学”，说完拍了拍坐在旁边的年轻人。

吕奇也和这略显斯文的年轻人喝了一杯。

“光梁，前年你率领乐华足球队参加上海举行的"史考托杯"足球赛，以4∶1的大比分完胜了蝉联9届冠军的不可一世的英国猎克斯队，第一次证明了在足球场上我们也是能够战胜英国队的，这几年你老是在外带队打比赛，一直没有机会敬你一杯，今天终于有机会补上了，来，我敬你。”复旦大学的***校长说道，众人一起举杯。

“还有，光梁去年相继带队荣获西联甲组联赛、首届高级杯赛和中联甲组联赛的冠军，得了三座冠军奖杯，今年被亚洲足协封为球王，真是可喜可贺，来我们再敬他一杯”。邵力子也举杯倡议大家。

“自从光梁老弟参加了中国足球队，小日本简直被打怕了，也算为我们出了一口气啊，来我们敬你一杯”复旦大学的体育部主任蒋湘青也举杯说道。

“现在民间流传‘看戏要看梅兰芳’，‘看球要看李惠堂’，足见光梁老弟在老百姓心目中的位置，来我们再敬你一杯”。胡适也举杯说道。

【李惠堂，1905年9月18日出生于中国香港，是一位中国足球运动员，司职前锋。李惠堂从17岁开始足球生涯，活跃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亚洲足坛。

1925年，李惠堂来到上海，参加上海的乐华足球队，被上海复旦大学足球队聘为教练。1928年，被亚洲足协评为“亚洲球王”，　领衔中国队参加1936年柏林奥运会。。1976年8月13日，联邦德国《环球足球杂志》组织世界球王评比活动，李惠堂被评为“世界五大球王”。李惠堂曾带领港沪两地足球精英，称霸于第七、八、九、第十届的远东运动会，1979年7月4日，李惠堂因病逝世。据统计，在各项足球比赛中，李惠堂共射进1860个球，与巴西的里登雷克、德国球星宾德、球王贝利以及独狼罗马里奥是迄今世界上进球逾千个的五大巨星。

李惠堂一生获得了50多个荣誉称号、100多枚奖章和120多座奖杯，在那个外交羸弱的年代用自己的双脚谱写了无数个传奇。后来的贝利在获得球王时曾经说过：“唯有中国的李惠堂可以成为真正的球王，抛开他获得的成就不讲，他一生都没有得过红牌就是我不如他的地方”。】

席间，胡适问道：“光梁兄，听说你在训练球员的时候，老是叫他们光着脚踢球这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的，我小的时候由于家里穷，老是用光脚踢柚子、踢球，我觉得在训练的时候一定要光脚，这样，能让球员更深的体会到脚在接触到球的感觉，能更好的掌握球的角度、力度以及球的下一步滚动方向。能让球粘在自己的脚下，别人却很难抢到。”李惠堂说道。（后来的众多的南美球王球星大多有这些经历，比如说贝利、大罗、马拉多纳等等）。

席间，吕奇才知道今天刚好中国公学的两个校长邵力子和胡适来找***校长，准备也聘请李惠堂做他们学校足球队的教练，刚好得知亚洲足协给李惠堂评为“亚洲球王”大家就在蒋湘青的组织下来到这里聚会。

“月英嫂子怎么没来？”吕奇问道。

“自从你上次教会她做红豆焢肉以后，她的身体也越来越好了，现在老是在家研究做菜，我这辈子是有福了，谢谢你”李惠堂得意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