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省钱给孙子
第二天,团队又是六点集合。
樊莎莎今天到的早,她到的时候只有万科长和苗芳在,樊莎莎和他们打了招呼,就找了个位置自己坐下了,他们俩还在聊天,樊莎莎没头没尾的听了几句,好像在说什么补助的事情。
不一会儿其他人也陆续到了,沈一鸣上车看见樊莎莎旁边的位置还空着,就过去坐在她身边。
樊莎莎笑着跟他打招呼:“沈一鸣,吃早饭了吗?”
“没呢,差点睡过头,没来得及吃。”
樊莎莎一听,立马从书包里掏出两个还热乎乎的茶叶蛋,递给沈一鸣:“我早上买的没吃完,你吃吧。”
沈一鸣接过,大大咧咧地笑着:“太好了,我还想着没吃早饭等下没力气干活怎么办呢,谢谢你啊莎莎。”
樊莎莎冲他笑笑,摇了摇头。
到点了,万科长从位置上站起来,面对众人说:“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大家,我前段时间和医院申请这个活动的补助,院长今早给我确定的消息说补助绝对有,这一次不是给你们画大饼,明天,你们直接去财务那里领,跟这个活动好几年的同志们,你们以前的付出,也会给你们算上,钱不多,不过也是对大家辛苦付出的鼓励。”
“太棒了!”沈一鸣激动的鼓起掌来,大家也都跟着鼓掌,小巴车里全是掌声和欢呼。
就在要发车时,一个身影突然挥着手向小巴狂奔而来,万民安注意到了,那个人是李婉仪,赶紧让司机师傅停一下,等一等她。
不一会儿,李婉仪气喘吁吁地上了车,还没缓过来,就着急地对万民安说:“主任,我考虑清楚了,我不退出了,这是个很有意义的活动,再困难,我都要坚持到底!”
万民安很欣慰,点点头:“好,你们三个都是好样的,快去坐下吧。”
李婉仪走到樊莎莎和沈一鸣后面的位置坐下,司机也发动了车。
李婉仪一个人坐,旁边没有人,她无聊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耳边时不时听见前面樊莎莎和沈一鸣有说有笑的,突然有种被孤立的感觉……
再一次听见樊莎莎温柔的笑声后,李婉仪拍了拍沈一鸣的肩膀:“沈一鸣,你坐到我旁边来。”
沈一鸣回头看她,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干嘛?有什么事吗?”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一鸣以为她真的有话说,就坐到了她身边:“啥事呀?”
李婉仪看了樊莎莎脑袋后的马尾辫一眼:“你现在和她关系很好呀?你俩昨天共同经历了什么?”
明明上一次,她和沈一鸣还有点瞧不起樊莎莎积极讨好领导的样子,他们三个新来的医生,明明她和沈一鸣关系更好才对呀!
沈一鸣笑了笑:“也没什么,你走了之后我们又回牛爷爷家了。”
“那你给我讲讲,你们昨天都做什么了?我昨天没在,你给我好好讲讲呗。”
“好吧……”
前面的樊莎莎听见他们的话,默默地戴上耳机,看向窗外。
今天要去的村子离县城不算远,四十分钟就到了。
这个村看起来比盘水村发展好一些,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双层的平房小楼,后面还带院子,算是青鸟县经济情况很不错的村子。
这个村有两位烂脚病患者,队伍第一家去看的,是一位姓周的奶奶,名叫周丽芬。
范莎莎看过她的资料,她算是青年县烂脚病病人里条件很不错的患者,年纪也比其他的患者小几岁,结过婚,也生过孩子,现在和儿子张兵儿媳刘学敏住在一起,孙子在县城里读高中。
但她也一直不愿意做手术,每次万民安劝她,她都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去折腾。
队伍到了周丽芬家里,儿媳刘学敏立马笑嘻嘻地迎接了出来,让万民安他们到家里坐,又招呼他们喝水。
苗芳水都没喝,就带着其他人去周丽芬房间给她换药,清洗伤口,万民安留在堂屋和张兵夫妻俩说话。
“上次你们说劝周阿姨去上海做手术,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考虑吗?”
张兵板着脸没说话,刘学敏笑着说:“我婆婆怕麻烦,也不敢开刀。”
万民安说:“开刀植皮就疼一会儿,她现在受这种折磨其实更难受的,不做手术,我们能替她做的也有限。其实周阿姨真的应该去做手术,她的条件也合适……你们同村的赵叔,他年纪太大了,想做手术都不合适了。”
刘学敏尴尬的笑了笑:“好吧,我以后再劝劝。”
万民安点点头:“周阿姨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打电话给我,我现在去看看她。”
万民安说完,也起身去了周丽芬的房间。
他们俩一走,张兵撇撇嘴说:“你要同意我妈去做手术,她一定去。”
刘学敏眉头一挑,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啊?你说我故意不给你妈治啊?是她自己不愿意去的,你怪我干什么?我说过一句不让去吗?”
“你也没劝过她去,你还天天跟我妈说家里没钱,跟我妈说小宝儿要考大学,一年好几万的学费,你这么说,我妈哪舍得去做手术?”张兵语气里满是责备,“人家万科长都说了,这是国家的项目,国家免费给患者做手术!”
“免费免费,你以为做手术就要给个手术钱吗?她要是去了,不要给医生塞红包?她住院不要钱?她出院以后,检查,复查,都不要钱?我们一家人陪着她去上海,我们住宾馆不要钱?上海那地方消费多高你脑子能不能想想?”刘学敏指着他的脑袋说,“你去跟万科长说,要是我们一家人去上海,车费,住宿费,手术费,住院费,医药费,检查费,全都报销,我们就去!不然免谈!”
张兵扭过头不看她,嘀咕说:“村里老龚家女儿火烧破了一块皮,做个植皮手术花了两万,我妈那么大的创,免费给我妈做手术,已经省了不少钱了,人家医院想送我妈去治病的,你以为是带我们全家去上海旅游的吗?还包吃包住……你还要提这么多要求,我丢不起这个脸!”
刘学敏眼眶都红了:“恶人就让我做,你是大孝子!还不怪你不会好好赚钱!你要是好好赚钱,我至于在乎这点钱吗?!”
张兵板着脸:“不和你吵,万科长他们还在这,你别吵吵闹闹的,丢人。”说完,他站身背着手离开了。
周丽芬的房间里,苗芳他们正在给周丽芬拆纱布。
周丽芬身材微胖,长相慈祥,满脸微笑地看着一屋子人,最后目光落在樊莎莎、沈一鸣和李婉仪身上,说:“这三个娃儿以前没见过。”
苗芳笑了笑:“他们仨这星期刚来我们医院,就被万科长吸纳进来了,以后会经常过来看您的。”
周丽芬笑呵呵地说:“一看就是好孩子。”
“周奶奶,我们开始给您换药了啊。”谭护士走上前,招呼樊莎莎过去帮她忙,樊莎莎替她将裤腿挽起,谭护士一层一层地揭开她腿上裹着的纱布。
周丽芬的右腿从膝盖往下基本都已经溃烂了,边缘发白,中间鲜红的肌肉都露了出来。
苗芳带好手套,拿着镊子,夹起一块消毒棉球,轻轻地替她擦拭患处周围的黄色脓血,一边擦一边观察着周丽芬的表情:“周奶奶,要是疼的话你跟我说啊。”
周丽芬摆摆手:“不疼,一点都不疼。”
因为周丽芬配合治疗的原因,她的伤患处比昨天见到的牛忠勇的伤处要轻很多,李婉仪没有昨天那种害怕,凑过去仔细观察她的伤患处。
虽然医学生对皮肤之下的肌肉组织早就习以为常,但目睹活人裸露出这么多皮肤下的组织,李婉仪还是一阵胆颤心惊,她惊讶地问周丽芬:“周奶奶,您什么时候得这个病的?”
周丽芬抬起眼睛想了想,回答说:“我是四零年生的,大概七八岁的时候,身上就有地方肿起来了,那时候只是肿,还没烂,肿的地方,好像皮肤底下有水一样,用手一按,水就从皮肤里流出来了。再后来,我大概二十岁的时候,就开始烂脚了。”
说到这里,周丽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幸亏我结婚早,十七岁就和我们家老头结婚了,不然等到我二十岁烂脚病露出来再想结婚,就没人要我了。”
李婉仪也学过炭疽,炭疽的伤害很多时候都不是立即显示出来的,但一旦显现出来,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很多人都只能带着病痛而终。
周奶奶从几岁开始就患有这个病,到现在都已经几十年了,这几十年的痛她都是这么受过来的?
李婉仪不敢再看她的伤口,这些伤口看着她就觉得疼。
沈一鸣在一旁插话问:“周奶奶,这个病你以前治过吗?”
周丽芬摇摇头:“以前疼的没办法下地干活,就从村里赤脚大夫那里要点草药,咬碎了放在上面,能止疼。那个时候医疗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去治也治不好。”
樊莎莎也抬头问她:“周奶奶,你为什么不去做手术啊?现在有政策,您这个病可以不用花钱做手术。”
樊莎莎看资料的时候,也了解过这个手术过程,条件满足的话并不算危险,手术分为三次,第一次去腐肉,削纤维疤;第二次施行负压引流,控制感染,促进新鲜肉芽生长;第三次施行植皮手术。三次手术做完,后期的护理工作也简单很多,患者也不用再受这种苦。
周丽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就不去找这个麻烦了。而且现在有你们,我的腿好多了,做不做手术都一样。”
苗芳低着头,回想起第一次过来找周奶奶的时候,进村后不知道怎么走,就拉了一个人问话,她还记得那个中年妇女一脸嫌弃地说:“你们找那个老奶奶做什么?腿烂成那样,离两里路都能闻到臭味。”
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中年妇女就是周丽芬的儿媳妇刘学敏。所以现在每次苗芳看见刘学敏表面笑嘻嘻的,都懒得理她,一般就翻个白眼直接走到后面来见周丽芬。
就万科长心肠好,不想破坏人家家庭关系,所以一直不许提这件事。他每次都想地劝张兵带他妈去医院,但每次刘学敏都不让张兵单独和万科长在一起,就在旁边看着,怕张兵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