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飞鹰,灾民,香火
大夏国,处州府,松屏城。
几只疲惫不堪的燕鸟从城墙上掠过,瘦小的身影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点点倒影,哀鸣声从它们的口中脱出。
在他们的身后,是一只漆黑似铁的飞鹰。
飞鹰犹如猫捉老鼠一般的戏弄后,轻松将几只燕鸟抓住,眨眼间便鲜血淋漓,鸣叫声响彻云霄。
零碎血肉从上空掉入封屏城中,无数人从这些血肉上踩过,脏污很快染上,不久之后被人嫌弃的踢到不知名的角落,成为路边杂碎。
城门口,大量逃荒而来的灾民逐渐把城口堵住,数十个守城的士卒拼命阻拦,在人群面前却显得杯水车薪,如果不是有明晃晃的大刀长枪,恐怕是拦不住面前的灾民。
人群越发混乱,不时有棍棒在其中扬起,朝着前方不知道是什么人砸去。
在这片混乱当中,一个身材一米七八上下,体格健硕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手上提着一袋铁器,看向面前场景的眼神中不由得多出几分忧心。
周围,也有不少松屏城的百姓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讨论声逐渐响起。
“又一批,半个月时间里来了五六批难民,前后至少两千人。”
“听说是齐州惹怒了神灵,从五月开始三个月没有下雨,别说是庄稼活不了,就是畜生和人喝的水都不留一滴,满地都是死人。”
“第一二批灾民还被放进了城,可一批又一批的来,就算松屏再大也不可能容纳如此之多的人,这些人怕也都是要留在城外。”
“齐州与我处州相邻,我松屏城都如此,府城那边压力怕是更大,这样下去……”
人群的另一头,一支数百人的队伍从远处贴着城墙走过,香火在这支队伍中不断飘过,香烛燃烧后的味道在鼻腔中久久没法散去,几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孩走在这些人的正前方,挥洒着手中黄黄的纸片。
“诸事太平,诸事太平;极乐世界,极乐世界。”
“入我香火,黄天不惑。”
“嘻嘻嘻,哈哈哈哈!敬我香火,敬我香火!来了来了,他们来了哈哈哈哈!”
“我们都会死!都会死哈哈哈哈哈,谁也不例外,松屏城血流成河哈哈哈,咕咕咕……都会死……”
并不响亮的祷声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香火队伍中不时有人仿佛癫狂的抽搐,宛如彻彻底底的疯子一般表情狰狞的大声大叫,却很快又失去了全身力气,最终瘫倒在地上,最终冒出污血,眼睛瞪的老大,再无声息。
香火队伍中的人对于那些抽搐之人仿佛早已习惯,只是默默走过,对躺在地上的人熟视无睹,只是数脚将这些尸体踹开。
“叮铃!叮铃!叮铃!”
不知从何而来的铃铛声同时出现,走在最前方小孩苍白的脸上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仿佛得到了最喜人的玩具,蹦蹦跳跳的走向人群之中。
原本还在讨论城门灾民之事的百姓看到这些人后随即低下头,尽可能的避开,甚至宁可朝着城门挤去,被官兵训斥打骂,也不愿被逼近香火队伍。
城门口阻碍灾民入城的士卒只当没看到这些奇奇怪怪的人,依旧在尽心尽责的阻挡外头的灾民,时不时大喊县府会对他们做出安置,却得不到灾民的认同。
看到这里,杨常没有再于原地浪费时间,而是转过一系列污臭混乱的街头巷尾,回到破巷中。
破巷,名字如同它的存在一般,是存在于废弃城区的一片脏乱地带,生活在这里的人大多是生活相当拮据的百姓,如果不是实在拿不出钱财,没人会愿意居住在全城最大的臭水河前。
现在已经是黄昏之时,炊烟从各家小院上飘起。
推开门院,父母的面孔出现在杨常面前。
杨富水裸露着上身,露出常年打铁的肌肉,在看到杨常后祥和一笑:“吃饭吧,你妈今天特地做了小炒肉。”
“好。”
放下手里的袋子,杨常把屋内的桌椅都搬到院子里来,再将做好的饭菜摆上桌。
破巷内的宅院普遍较小,房屋并不宽敞,家中四人,他和二姐又要单独隔出房间,所以为了吃饭时的宽敞,向来都是把桌椅摆在小院内来吃,在这盛夏时节也好受一丝清凉。
“老三,从明天起你就不要再去铁匠铺做事了,你在那里一直打铁不会有出息的。”
杨富水架起一口青菜放入口中,喝下一口凉水,再从兜里拿出一块由细绢包起来的小袋递给杨常:“家里已经攒够了给你练武的钱,你先学好武艺,之后再寻找差事就简单许多。”
为杨常攒钱学武,这才是杨家居住在破巷之中的原因,学武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对于寻常人家来说更是要精打细算才能省下。
否则就凭杨富水的打铁手艺和杨母陈翠为富贵人家洗衣的收入,杨家纵使过不上什么好日子,也不至于在破巷之中居住,吃喝用度样样节省。
杨富水虽然只是个没读过几天书的铁匠,但也明白想在现如今的处州府乃至大夏国屹立且活的不错,要么是念书考取功名,要么就得是学武练得一身本事。
读书如果能考取功名当然好,做官之后衣食无忧,杨常自小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天赋,能说会道,偶尔还能说出两句诗词,杨富水曾经也有过送杨常去大家门下读书的念头。
只可惜当时家中负担重,事情多,吃饭的钱财都不够,挂在大家门下读书也需要一笔不小的钱财,读书同样耗财,这才作罢。
读书无门自然就是练武,他虽然先让杨常在铁匠铺中做事,但那也是因为生计,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和自己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不要在火热的匠铺之中度过自己的一生。
“嗯,我已经和街上的人打听过了,李家拳还在招人,他们在东城的名头响,本事大,明日我便前去拜师,”拿过钱袋,杨常的双手有些用力,他随即转变话题:“二姐的婚事如何了。”
杨家原本有五口人,除开父母外有大姐、二姐、杨常。
大姐在多年前便出嫁,如今跟姐夫在府城做生意,二姐的年龄其实也不小了,按理来说早就到了出嫁的年龄,只不过是前些年家中的事情多,二姐心系杨富水两人,所以一直没有考虑终身大事,选择在家帮忙。
现在家中的情况稍微好了一些,也有媒人上门来谈过,只不过杨常天天待在铁匠铺里,所以一直不清楚现在究竟如何,才问一问。
问到女儿的事情杨富水确实不是很清楚,他和杨常一样之前都在铁匠铺里忙活,家里真正管事的还是杨母陈翠。
“王府账房的蔡管家对你二姐很是上心,多次让人来做媒,”陈翠对于二女儿满脸的害羞并没有当回事:“蔡管家的儿子你知道的,当年和我们住在一个街上,只不过人家后来进了王府所以搬走。”
“他那个儿子自小读书,先前就是童生,过段日子就要去考取秀才了,如果真的能拿下秀才,那也能在城里拿个坐着的闲职,若是日后能考上举人,当个县官也不是不可能。”
“蔡家公子对你二姐很上心,蔡管家让媒人上门也是他的意思,既然人家条件不错,又如此中意你二姐,我便应下了这门亲事,具体如何过段时日再来商议。”
婚事毕竟不是小事,一时半会当然不会敲定,杨常明白了个大概随即不再多问,一家人吃完饭菜便各自做事,杨富水再去找些私活,陈翠继续洗衣。
杨常回到小院之中拿起几块可以抱起的石头打磨力气。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八年,许多事情他早就明白了,刚穿越的时候杨常也想着用自己脑子里的现代知识做出一番大事业,然而却很快发现,他脑子的那点浆糊拿出来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用。
火药、燧发枪他不懂,造纸术这个世界早已出现,肥皂、玻璃的工艺他也只是在前世的网文中有所听闻,真的把东西摆在他的面前,也只能是一筹莫展。
偶尔能蹦出的几句古诗词也并没有被人重视,除了偶尔被人称赞一句早慧,再无其他。
杨常能够接受自己的平庸,但他更希望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家人的生活,这也是他没有拒绝家里省吃俭用拿出的练武钱的原因。
武力,只有掌握足够的武力,他才能拥有保护自己的实力。
挥汗如雨之后,杨常独自站在小院之中,喘着粗气的同时闭上眼睛。
他在自己的脑海中看到了一个淡淡的白点,这是从他出生起就有的东西,他在过去无数次希望这就是他的金手指,然而十八年的时间过去,这白点却没有发挥出一点作用。
“松屏城本来就是穷地方,耕地稀少,勉强养的活松屏百姓,可如今灾民越来越多,城内人心浮动,什么三教九流都爬了出来,以后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在吃饭的时候不说这些事情是因为爹妈和二姐都不懂这些,说了只能是徒增烦恼。”
“爹妈为我操劳了半生,二姐是为了家里才迟迟没有谈婚论嫁,我如果没办法保护他们,那我岂不是太无用了。”
思绪停止,杨常又一次搬动石块,这样的强度的训练他早已习惯,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锻炼,一般的流氓混混就算是来三五个也不能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