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种硒沙瓜
春花父母年前接到一封信，春花说自己工作忙，春节不回家，妈还怨天尤人地说“这个死妮子，翅膀硬了，连父母都不看不管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个消息，正促催春花哥去看啥情况，把人拉回来算了，早晨喜鹊在家木的枯树杖上叫个不停，左眼跳个不停，一边用手揉着，一边想有啥子事呢，这会儿，春花爹正在院子里抽着烟袋锅，坐在椅子上晒太阳，旁边卧着大黄狗，支楞着耳朵，转来转去，眼睛朝远方盯着，摇晃着尾巴，好像知道今天来贵客。不一会儿，远远的来了一行人，还未进院子，就听春花喊着：“爹”，另一个后生，喊了一声叔儿，春花爹打了个激灵，烟袋锅掉在腿上，他抬眼仔细一看，女儿春花领着三个陌生男人进来，后生怀里还抱着个孩子，春花捡起烟袋锅递爹。五爷和张屠夫、拴柱三人仔细瞧着，春花家也是土坯院墙，土坏房，正面三开间正房，东西各二间偏房，围着主屋，又建了一排小房子，用作灶房、牲口房、鸡舍、茅房。周围全部用土坯围成了一个小院子，这样就能跟邻居隔离开，不用互相打扰。下西村很多人家房子都会围成小院，比五爷家小房还多，还齐整。
进了家，五爷先入为主，打着招呼“亲家，老汉带娃上门赔罪来了，两个娃在一起打工，自己成了家，给我们把孙子都生下了，才上门来认亲，失礼，失礼，多多包涵”，春花妈听着，脸上由阴转晴，稀罕地抱过孙子亲着，春花向五爷撇去感谢的眼神，多么善解人意地为她解了围，免除了尴尬，多少次梦里想到妈，多少次想不到回去的方法，让栓柱一家这么轻松地化解了。春花父母亲忙着招呼客人上炕，春花的爷爷奶奶也从东厦屋过来见面，五爷对着春花的爷爷奶奶，张屠夫对着春花的爹妈，春花的哥迎着栓柱，捉对儿聊了起来，五爷从袋子里掏出烟叶，给自己和春花爷塞进烟袋锅。春花爷赶紧用火镰子、火石、纸媒子打着火，给五爷点着烟袋锅，都相见恨晚，说着互相感谢和问候的话，宾主双方气氛友好，谈的十分融洽。山里吃两顿饭，春花家杀鸡宰羊，丰盛地招待亲家，老人们把孩子接在手里，传过来抱过去，亲热的爱不过来，尤其是春花的妈和奶奶，说眉毛鼻子像拴柱，拴柱听着脸红耳热的，春花忙说要喂奶了，打着圆场。
晚上聊起了春花制定的种瓜计划，春花爹说“正有此意，两家合着一起做更好”，商量着明天一起去看地办手续。
春天又来了，香山与的田野气息越来越浓了。与黄河边的平原不同，这里的山虽然不高，也不秀丽，更不挺拔，就是黄土塬形成的丘陵坡地，连绵不断，春花家在一个低山洼坡里，地形像个簸箕，后面略高的土山，像一道梁子，两边左青龙右白虎，开阔着一个斜坡向低处延伸，山是黄土和碎石组成的，山上光秃秃的，如秃头上有几缕碎发，稀落落地长着些树，山里凉，河北岸的平原柳树已有芽，地里有了隐约的绿意，河南岸山里还没有一点春色，丑陋地裸露着，如皮肤上长满了黑色的痣，或像苍蝇拍上粘了无数苍蝇蚊虫一样，五爷说“这地，是乱石碎渣滩吗”，春花爹说“这就是风水宝地”，为什么叫做香山呢？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由于山里有座寺庙叫做香岩寺，因为烧香拜佛的人很多，整个山谷中都会闻到燃香的香味，故名香山；另一个说法则要上溯到唐代，并且流传了一段美丽的传说：相传唐代天宝之乱时，唐肃宗李享仓皇逃离长安，拥兵西进，由于长途跋涉，士兵又累又饿，途径中卫香山时，迫使停歇于山中，正值春暖花开之际，漫山有酒香扑鼻，肃宗非常惊奇，找来一地方官问之，才知是中卫的南山，扑鼻的酒香原来是山涧的野果随风坠入泉水之中，发酵所致，将士们喝了都说很香，肃宗觉得很神奇，捧碗大饮，连连称赞到：“此泉香甜无比，可口至极！”在随行队伍中，肃宗有个妹妹叫妙香公主，长得聪慧漂亮，觉得肃宗喜爱，队伍停顿时，她留恋山中美景，骑马进入山中，再也没有回来。肃宗让将士们在山中苦苦寻找了半年也没找到妙香公主，人们传说妙香公主厌恶黑暗的官廷生活，嫁给一位打猎的青年，隐姓埋名过起了百姓的自在生活。肃宗非常想念妙香公主，便将中卫的这座山起名叫香山，以表示对公主的思念和饮香山山泉的感念之情，从此后，香山留给人们了一段神秘而美丽的传说。香山是祁连山的余脉，主峰海拨2361米，历史上这里曾经也是水草中美的地方。由于气候的变化，香山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BJ的香山是漫山红叶，中卫的香山却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但中卫却流传了一句古话：“此山不长树，山中必有宝”。正如古语所言，中卫的香山确实有三宝，第一宝是硒砂瓜，纯绿色无污染，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西瓜，硒砂瓜每年4-5月份种植，7-9月份成熟上市。当地群众把岩石碎片，拉运铺压在灰钙土土壤上，厚度为10—15cm，其功效，一是可以提高地温，利用砂石这种热量不良导体，将白天吸收的太阳辐射热能传到下层土壤，就可积累热量，提高土温，满足哂砂瓜喜温的生长需求；二是可以蓄水保墒，在地表铺压砂石层，隔断了土壤的毛细管，减弱了土壤水分的蒸发，同时砂石可以全部吸纳储存降水，避免地表经流损失；三是可以抑制地表盐碱的积累；四是砂石中含有丰富的钙、磷、钠等农作物生长需要的营养物质，同时含有人体必需的锌、硒等微量元素，通过风化和雨水冲洗，沉积到土壤中，利于农作物根系吸收。硒砂瓜含有胡萝卜素、维生素、18种氨基酸和锌、钙、钾、硒等微量元素，特别是每千克硒砂瓜含有硒元素0.0056毫克，具有延年益寿、搞衰老、抗癌作用。经国家绿色食品发展中心审查监测，已被认证为A级绿色食品。中卫香山硒砂瓜个大、皮厚、质硬，耐贮运，自然保鲜期50天以上，属外销型西瓜品种，90%以上的硒砂瓜全部销往区外，畅销成都、重庆、西安、西宁、郑州、BJ、上海、深圳、福州等大中城市，得到了广大消费者的充分认可。这里一年降水量不到水地的三分之一，多亏了这石头盖着，日头晒不到地上，才能保晌，种粮有石头挡着不行，下不了几棵苗，种瓜可以，一个缝里下个种，长三四米的蔓秧，山上日照丰富，砂地出瓜甜，大城市抢着要。五爷种了一辈子地，一听就明白，感叹说“老天爷是公平的，造下啥对人都是有用的，就看人识货不，懂得珍惜不”，无意中还说了句名言，到了看好的地段，两人合计谋划了一阵，五爷担心钱的问题，春花爸说这两年种瓜已挣了一万多，还可申请政府支持的无息贷款。五爷眯着眼，看着地陷入陶醉中，好像看到了瓜满地，钱满袋，看到了光明和前途，心里少有的舒畅和惬意。
春节过后的一场春雨，泥泞的路上一片片水汪，上头布满了车印、脚印和各种动物的印迹，大地已经湿漉漉的了，春花他爹赶着牛车，在泥泞的地上慢腾腾地往前走着。沿路的柳树低垂着头发，树枝已软，但还没有发芽，随风轻拂，一群群羊在山坡上滚动着，啃食着新鲜的破土而出的嫩芽芊，连拉车的老牛也不安分，不时低头，用宽嘴捋着路边去年遗留干死的黄草啃一口，春花爹由着牛性子，拿着鞭杆并不抽打，这牛在他眼里，就是他的难兄难弟，他的家族成员，他的亲人，亲着呢。这时节，山里老汉的基本装备，还是蓝布衫子罩着棉袄大裆裤，腰里别把镰刀和一杆烟锅，春花爹穿着从城里买来的新衣裳，剃着亮光光的头，胡子刮的干干净净，人显得很精神。路人庄邻见了，都夸赞着：“吃了吗？穿这么新，亮着头，走亲戚，有喜事啊”。春花爹显摆着，自豪地回答：“女儿姑爷回来了，给家里每人都买了新衣服，好，好着哩”。他的脚有力地踩着大地，就像车辕里的牛一样健壮。带着腐烂的气息和水腥味儿的大街上，车轮和牛蹄子溅起了泥水。牛的脚步恰好跟老人的脚步相吻合，这时大儿子的岳父出来碰上，喊了他一声：“亲家，哪儿去啊，穿这么新的衣裳？听说女婿来了，啥时候喝喜酒呀““啊，男方家办过了，娃娃们都在城里打工，走的新规程，漏了我们这一程，我来日补上。”春花爹用鞭子指了指家的方向。牛车稀哩咣当地往前走着，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牛车上一把锨，一把镰刀，还有一根绳子。牛车好像没有终点，没有目的地，就这么走。
春花的爷爷奶奶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赶着羊在村子里转游着，闲谝着，对面的嘎子爷一见他，嘿嘿笑着说：“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一天乐呵呵地咧着嘴笑，你还活着呢。”春花爷也嘿嘿笑着说：“老天爷，阎王把我忘啦。”山坡上几十只羊见了面，融在一群，相互挨挨挤挤地亲热着，几个老人蹲在挡风的阳坡面，捉虱子，说着村里的事情，窝了一个冬天，有好多话要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