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番外之十月
又是一年春至，阳光穿过繁复的枝叶，透过层层迷雾，最终落到地上，妖怪山此刻像是一个不被打扰的仙境。
星神教弟子来报：“教主！她又来了！”
星逢坐在上位，撑着脑袋，支起眼皮，懒洋洋道：“随她去吧。按老规矩，派两个人去帮她。”
“是！”弟子喜滋滋道，这可是教中最抢手的活计，既有美人看，又不用干活。
他所说的美人，乃是十月。
当年，十月带着花自量的尸体，走了许久，力竭昏迷。再次醒来之时，她身处一片平坦荒芜之地，空落落的就像她此刻的心境。
于是她在这里为花自量建立坟冢。几年后她回到这里才发现，此地距离星神教并不太远，在妖怪山的另一面。
十月每年春，都会在此处种上几棵迎春花，悉心浇灌，从幼苗至长成大树。如今已种下近百棵迎春花树，一到春天香飘百里，绚烂的鹅黄色的花朵，将原本一片荒芜的山丘覆盖成一片花海。
星逢发现此事后，并未想着一探究竟，只是派了两人供十月差使。
但十月对这两人视若无睹，她在山里锯木头，一日下来，只能锯下两根
“姑娘！你要这些木头做什么使？”一人问道。但十月并不回应。
渐渐众人习惯她一言不发的怪异，她只有对着空地上那个无主孤坟，才会开口说话。
那两人喊来星神教的兄弟，不出半日便锯下一片林子，与十月锯下的木头堆在一处。十月瞧见了，却将自己的木头分离出来，不用他们的。
星神教的人从星逢那知道了十月的身份，发现她并不领情，也就不再帮忙，而是在一旁看着，看着十月将这些木头切割打磨，春去秋来，终于赶在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前，为自己搭建出一间小小的木屋。
就在花自量的坟边。
“小花。我和八月说好了，今后我便不做十月，日日在此陪你。你看，我将我们的屋子盖好了，如此一来，我做饭时能看到你，制香时能看到你，躺在塌上依旧能看到你。你可不许嫌我烦。”
这一日，十月亲手砍下第一棵种在此地的迎春花树，将树干削薄打磨，坐在花自量边上嘟囔：“小花，我觉着来世我能做个木匠，你瞧，我颇有天分呢。”
十月为花自量打磨出一块墓碑，朝着迎春花的方向，立在坟前。上书：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小花，我还是没能制出迎春花的香。”十月的脸气得圆鼓鼓的。“我真是太笨了！太笨了！小花，你若是还在，现在该是制成了吧。你定会嘲笑我一番，再将制香之法教给我。”
制香、种树、与花自量闲聊，十月过得不知道日子，只能靠四季更迭来判断，又过了一年。月月复日日，年年复此生。
“小花，今日幸雪大婚，我替你确认过，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对了！”十月拿出一小坛子酒。“这个是你为她埋下的女儿红，我讨要了一些来，你也尝尝。”
十月打开酒封，将酒倒在花自量的墓碑旁，酒香四溢，十月浅笑着赞道：“你酿酒的手艺跟小十二有得一拼，只是我从来不知道呢。”
一阵寂静。她曾自认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可她却连他会酿酒都不知道啊。
“小花，前几年我恨你怨你，不敢来见你，日日折磨我自己，那些年江湖人人都说，十月疯了，你可曾料到这些？你恐怕并不知道，我到底爱你多深，爱你胜过一切。”
花自量的墓碑在十月一次次地抚摸下，变得光滑，墓碑上的纹路与十月掌纹如出一辙。
“爱你，渐渐抚平我心里的恨意和怨怼。我又回到了一开始最舒坦的时候，一心一意爱你，你惯来是个守信之人，你与我许诺来生，来生换你来寻我。到时，我便带你来这里。”
“我会在这里种满百里迎春，长长久久长相守，年年岁岁迎春来。”
十月脸上总是挂着浅浅地笑意，笑意中带着几分满足，又带着几分无奈，渐渐地无奈褪去，换做期待。她躺在床上，一旁的炉火只剩星星点点的火光，窗外下起小雪。
远处跑来一个男童，脑袋上扎着两颗丸子，脆生生地喊道：“花婆婆，花婆婆！下雪了！”一边喊着一边给炉子加柴。“快起来啊，我们打雪仗吧！”
十月看着男孩浅声道：“小星言，乖，婆婆今日身体乏，改日再陪你打雪仗可好？”
“花婆婆！你怎么了？你等着，我喊娘亲来给你看看！我娘亲是神医！”星言啪塔啪塔地跑远。
他的身影在十月眼中逐渐模糊，十月恍惚间好像看见花自量的身影。他们最初相遇的场景，便是一场十月初雪，而他只记得漫天飞雪，却不记得初冬十月。
“小花，让你久等，我来了。”
十月脑海中的回忆一点点地变成雪花，落在地上便化了，十月奋力地将雪花抱在怀中，却只得到一片湿润，而后再无意识。
炉中的火光熄灭。
星言牵着一名女子朝这跑来，女子蹲在十月身边，静静地把脉。
“花婆婆！花婆婆！”星言甩着十月的手，疑惑地问女子：“娘亲！花婆婆为什么叫不醒？”
女子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星逢走进屋内，女子冲他摇摇头。
“花婆婆！花婆婆！”星言好像明白什么似的，抓着十月的手不愿松开。在他心中花婆婆是世上最温柔的人，比娘亲还温柔，但她也是世上最孤独的人，她总是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她不理会别人，但她愿意跟小星言说话，虽然她说的话小星言大多听不懂，但她说话时语气轻柔脸上总是笑着，好看！
星逢低声喊道：“星言，过来，不许吵花婆婆睡觉。”
星言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带着哭腔问：“祖父，花婆婆什么时候能醒来？”
“你花婆婆她不会醒来了。”星逢抱起星言，往外走。“你还记得祖父跟你说过，花婆婆有个心爱的人。她现在就是去找那个心爱之人了。”
“那她不会回来了吗？”
“不会了。”
星言瘪瘪嘴。“那她会高兴吗？”
“会！从此以后她都会很高兴。”
星言频频回头，十月的躺在那张床上，看着好像是高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