肾内科学(第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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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原发性局灶节段性肾小球硬化的治疗原则

与微小病变肾病相比,FSGS患者常表现为大量蛋白尿、血尿、高血压、肾功能损害、对激素治疗不敏感,及疾病持续进行性进展等特点。其中蛋白尿的程度和血清肌酐水平与预后密切相关。有资料显示,蛋白尿≥3~3. 5g/d的原发性FSGS患者约50%在5~10年后发展至终末期肾病;而蛋白尿>10g/d的患者进展更快,5年内全都进展至终末肾脏病。相比之下,非NS范畴蛋白尿的患者预后就较好,追踪10年仅20%的患者进展至终末肾脏病。另一组资料显示,就诊时血清肌酐>115μmol/L (1. 3mg/dl)的患者比肌酐小于此值的患者进展至终末肾脏病的风险明显增加。因此,临床治疗过程中必须密切观察患者尿蛋白和肾功能的变化,这是判断治疗效果和预后的最重要的指标。
原发性FSGS的治疗目标是达到蛋白尿的完全或部分缓解,减少复发,并维持肾功能稳定,延缓肾功能损害进展。具体包括以下几方面:
一、治疗前的初始评估
除详细询问病史(包括肾脏病家族史)、进行体格检查、实验室检查及影像学检查外,患者需经肾活检病理检查确诊FSGS。2012年改善全球肾脏病预后组织(KDIGO)强调,对原发性FSGS成人患者进行治疗前,应对患者进行彻底检查以除外继发性FSGS,但并无必要常规做遗传学检查。
二、支持治疗
FSGS患者的支持治疗包括:寻找并清除潜在感染灶、积极控制高血压、进行调脂治疗等。血管紧张素转化酶抑制剂(ACEI)或血管紧张素AT1受体阻滞剂(ARB)能通过血压依赖性及非血压依赖性作用机制,来减少蛋白尿及延缓肾损害进展。所以,ACEI或ARB被推荐应用于所有的原发性FSGS患者治疗。
三、FSGS病人的初始治疗
20世纪80年代以前,原发性FSGS的初始治疗一直遵循常规的原发性NS的治疗方案:泼尼松0. 5~1. 0mg/(kg•d),连服4~8周;然后逐步减量至停药。尽管这个方案对微小病变肾病有效,但是对原发性FSGS疗效并不理想,缓解率不超过30%,完全缓解率低于20%。
20世纪80年代以后,一些用激素治疗原发性FSGS的队列研究疗效显著提高,完全缓解率超过30%,最高达到40%以上。将完全缓解率<30%与>30%的研究结果做比较,发现两者泼尼松的用量相同,但是治疗持续时间差别极大,低缓解率的激素治疗时间≤2个月,而高缓解率的激素治疗时间是5~9个月。
Pei等的研究发现,使用足量和长疗程的激素治疗原发性FSGS,完全缓解率可达到44%,缓解所需时间的中位数是3~4个月。同时,有近一半的患者需加用细胞毒药物如环磷酰胺(CTX)或硫唑嘌呤。获得完全缓解的患者15年内肾功能基本稳定,而不能获得缓解的患者肾功能5年、10年、15年分别下降了27%、42%和49%。对激素治疗抵抗的患者中有50%在4年后血清肌酐翻倍。基于上述研究结果,他们推荐呈现NS的原发性FSGS患者足量激素治疗时间应为3~4个月,最长可用到6个月。
Ponticelli等报道激素治疗少于4个月的患者完全缓解率只有15%,而治疗时间≥4个月者,完全缓解率可高达61%。其中首次足量激素治疗时间对预后可能起更重要作用。因为FSGS患者激素治疗8周获得完全缓解期患者不到1/3,达到完全缓解所需时间的中位数是3~4个月,绝大多数患者需要5~9个月。因此,有学者提出成人FSGS患者激素抵抗的定义为1mg/(kg•d)泼尼松治疗4个月无效者。
隔天大剂量激素治疗可减少激素的副作用,但治疗效果欠佳,尤其是年轻人。Bolton等观察了10名平均年龄29岁的患者,泼尼松60~120mg/d,隔天口服,随访9~12个月,结果没有一例获得完全缓解。Nagai等对一组≥60岁的表现为NS的FSGS患者进行了观察,隔天顿服泼尼松1. 0~1. 6mg/kg(最大剂量100mg),随访3~5个月,有44%的患者获得完全缓解。其可能原因是老年人对激素的清除率下降,血药浓度相对较高和(或)激素效果更持久。
一个回顾性研究比较了足量泼尼松治疗[始量1mg/(kg•d)至少服用4个月,然后逐渐减量]与低剂量泼尼松[始量0. 5mg/(kg•d)]联合环孢素A[CsA,始量3mg/(kg•d),逐渐减量至50mg/d]或硫唑嘌呤治疗[始量2mg/(kg•d),逐渐减量至0. 5mg/(kg•d)]。低剂量泼尼松主要用于合并肥胖、骨病或轻度糖尿病的患者。平均治疗20个月。结果显示:足量泼尼松治疗缓解率为63%;低剂量泼尼松联合硫唑嘌呤治疗为80%;低剂量泼尼松联合CsA治疗为86%。提示对足量长疗程激素可能不耐受的患者,改用低剂量激素联合免疫抑制剂治疗同样有效。
2012年KDIGO指南建议的FSGS患者NS治疗方案如下:足量激素如泼尼松1mg/(kg•d)治疗至少4周,如果NS未缓解且患者能耐受,则可继续足量用药达4个月,NS完全缓解后,再用半年以上时间缓慢减量。对激素相对禁忌或不能耐受的患者,可选用钙调神经磷酸酶抑制剂(包括CsA及他克莫司)。此建议可供参考。
四、FSGS复发病人的治疗
既往的研究资料证实,FSGS患者治疗后缓解期越久,其复发率越低。缓解期长达10年甚至更久的患者预后好,很少复发。大多数(>75%)复发的FSGS患者经合理治疗能仍能获得缓解。
2012年KDIGO指南建议,FSGS患者NS复发的治疗与成人微小病变肾病复发的治疗相同。具体如下:口服CTX 2~2. 5mg/(kg•d),共8周;使用CTX后仍复发或希望保留生育能力的患者,建议使用钙调神经磷酸酶抑制剂如CsA 3~5mg/(kg•d)或他克莫司0. 05~0. 1mg/(kg•d),分次口服,共1 ~2年;不能耐受糖皮质激素、CTX和钙调神经磷酸酶抑制剂的患者,可以使用吗替麦考酚酯(MMF)0. 75~1. 0g/次,每天2次,共1~2年。此指南建议可予参考。
环磷酰胺:研究发现CTX与激素联用可使30%~60%的NS患者完全缓解,降低复发率,并可减少激素用量及其不良反应。近年来多项研究认为CTX的治疗疗效往往与患者本身对激素的敏感程度相关,用于频繁复发及激素依赖的FSGS常有效,而对激素抵抗型则疗效有限。
环孢素A:CsA的疗效也取决于患者对激素治疗的敏感程度,在激素治疗敏感的患者中,应用CsA治疗后获得完全缓解、部分缓解和无效的患者比例分别为73%、7%和20%。应用CsA治疗原发性FSGS的多中心前瞻性随机对照研究显示,CsA治疗FSGS的缓解率明显优于单用激素治疗或CTX治疗。尽管CsA在复发的FSGS患者的治疗中显示出良好的疗效,但其治疗的最大问题仍是停药后复发。Ponticelli等比较了激素加CTX 2. 5mg/(kg•d)和激素加CsA5~6mg/(kg•d)治疗的疗效,随访2年,CsA治疗组的复发率是75%,而CTX治疗组的复发率是37%。因此,如何在获得良好治疗效果的同时,减少或避免FSGS复发是临床医师需要解决的问题。
他克莫司:目前已有多项关于他克莫司治疗FSGS的临床研究,提示他克莫司联合激素治疗儿童及成人FSGS都可诱导NS缓解,在短期内可减少蛋白尿,延缓肾病进展。有研究表明他克莫司与CTX在诱导FSGS缓解以及预后方面无明显差异,但他克莫司联合激素治疗可以有效控制难治性NS。目前国内应用他克莫司治疗原发性FSGS推荐剂量为0. 05~0. 1mg/(kg•d),维持血清谷浓度在5~10ng/ml范围。
吗替麦考酚酯:MMF是近十余年来用于治疗原发性NS的新型抗代谢类免疫抑制剂。有报道用MMF治疗难治性FSGS能增加NS缓解率、降低复发率、减少不良反应,但多为小样本研究,治疗效果亦不一致。有限的临床数据显示MMF能使对激素和CsA抵抗的FSGS患者得到部分和全部缓解。有研究表明在CsA抵抗型FSGS患者中,联合应用CsA和MMF治疗12个月能使部分患者蛋白尿减少,但未能阻止肾功能恶化。目前还不清楚MMF停药后的复发率。
五、激素抵抗病人的治疗
2012年KDIGO指南建议,对激素抵抗型FSGS患者采用CsA治疗,CsA 3~5mg/(kg•d),分次服用,疗程≥4~6个月。如果获得了部分或完全缓解,则继续CsA治疗达≥12个月,然后逐渐减量。若对CsA不能耐受,则应用MMF与大剂量地塞米松联合治疗。此建议也可供参考。
已有的临床研究结果发现,应用CsA治疗成人和儿童激素抵抗的FSGS有较高的缓解率,并对患者的肾功能有保护作用。约有48%激素抵抗型FSGS患者能获得缓解,儿童患者的疗效比成人好。低剂量泼尼松和CsA联合治疗能增加激素抵抗型FSGS患者的缓解率。目前使临床医师困惑的最大问题仍然是CsA减量或停药后的复发。Cattran等发现60%的患者于停药1年后复发,而Ponticelli等则发现75%的患者1年后复发。因此,如何在取得较好疗效的同时减少NS的复发是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
对激素抵抗的FSGS儿童患者,有报道采用大剂量甲泼尼龙冲击加烷化剂治疗缓解率可达60%以上,但更多的临床研究并没能支持上述结论。相反在唯一的一个评价CTX对激素抵抗FSGS患儿疗效的前瞻性随机试验中,泼尼松(40mg/m 2,隔天口服共12个月)加与不加CTX[2. 5mg/(kg•d),治疗90天]的完全和部分缓解率并无统计学差别(分别为56%和50%)。因而对激素抵抗的FSGS患者加用细胞毒药物的作用似乎并不太大,尤其是儿童患者。
近年来,有一些小标本的研究结果显示,MMF或他克莫司在激素抵抗的FSGS患者取得较好的疗效,能较好地减少蛋白尿和延缓肾功能的恶化,且副作用轻微,但仍需增大样本数继续观察验证。
六、其他治疗及展望
利妥昔单抗(rituximab)是抗CD20抗原的单克隆抗体,它与B淋巴细胞表面的CD20抗原结合后,能通过补体依赖性细胞毒作用及抗体依赖细胞的细胞毒作用,而导致B细胞溶解,此药原用于抵抗性B淋巴细胞型非何杰金淋巴瘤的治疗,但是它也能作为免疫抑制剂治疗某些难治性免疫介导性疾病,包括难治性FSGS。迄今,用利妥昔单抗治疗FSGS的临床试验病例数都很少,初步观察显示它能提高FSGS缓解率,对激素有效患者它的治疗效果较好,但对激素抵抗患者治疗效果较差。其确切治疗疗效尚需多中心前瞻性随机对照试验验证。
鉴于循环因子很可能是移植肾FSGS的重要致病因素,FSGS患者肾移植前和移植后复发时都可进行血浆置换或免疫吸附治疗。而原发性FSGS患者血浆置换疗效欠佳,一般不推荐采用。
另外,近年对家族性FSGS的认识在逐渐深入, NPHS2基因突变甚至还能见于散发性FSGS病例,这些病例用激素及免疫抑制剂治疗疗效均差。所以如何从FSGS病人中筛选出这些基因变异病例,是临床医师的一个重要任务,这可避免对这些患者盲目应用激素及免疫抑制剂治疗,甚至引起严重副作用。
目前还有一些新治疗药物正在研究中,包括:①半乳糖(galactose):有研究认为循环因子是与肾小球血管内皮表面糖萼中的糖起反应,而导致血管通透性增加,因此口服或静脉投给半乳糖即可能拮抗循环因子的这一致病作用。初步临床观察显示,此药单独应用或与免疫抑制剂联合应用都能减少尿蛋白排泄。进一步评估其疗效的临床试验正在进行中。②吡非尼酮(pirfenidone):为抗纤维化制剂,动物试验显示它能拮抗肺及肾纤维化。少数临床试验已观察了它对原发性FSGS及移植肾FSGS的治疗疗效,发现它能显著延缓肾小球滤过率下降。进一步评估其疗效的临床试验也在进行中。③脱氧精胍菌素衍生物(deoxyspergualin derivates):能调节T淋巴细胞功能,发挥免疫抑制作用。动物试验用LF15-0195治疗Buff/Mna大鼠的自发性FSGS及移植肾FSGS均显示出良好效果,能使尿蛋白正常,肾损害减轻。但是这类药物尚未进入临床试验。
FSGS的预后主要与其临床-病理表现和病理类型有关。进行性发展的危险因素包括:血清肌酐水平>115μmol/L(1. 3mg/dl)、大量蛋白尿(>3. 5g/ d)、肾间质纤维化>20%。在FSGS亚型中塌陷型疗效及预后最差,顶端型比较好。

(余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