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云顶神龙宫（九）
“这是我的承诺，也是长生的代价。其实，我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你为什么迟迟不来，害我空活这许多岁月。”神农长叹一声，终于开口说话了。
“千百年来，我一边探索未知，一边寻找记忆。不是我不想来，而是直到最近我才渐渐想起来许多事情。这世间的事，我已经处理完了，该处理自己的事了吧。”我依旧看着神农的眼睛，缓缓的回到。
“这万年以来，你为了保证自己在世人心中的至上神权，不惜以邪术创造诸方神灵，驱使异兽，震慑百姓，大兴祭祀，造就血骨昆仑。
你，法天象地，以天地时空为棋局，世间万物生灵皆为棋子。你传授玄鸟神术，命她助黄帝一统华夏；又派白虎赴西方教化蛮荒，你修庙建塔，独居奥林匹斯，接受鬼方万众膜拜。
中土大地，从武王伐纣到绿林赤眉，再到五代乱世，蒙元浮沉，直至太平天国，你留给秦末张良绝世兵书，你将朱元璋引荐给郭子兴，你借佟家掌柜之手留给努尔哈赤十三副铠甲，你为了转移世人对这颗珠子的注意力，不惜策划和氏璧面世，让世人为了它你死我活的争夺了千年……几乎每一次覆天之局、皇朝更替都有你的身影。
说到底，世人早已不欠你什么了。只是，有一件事，我还一直没有想明白……”神农神情激动又略显疑惑的看向我。
“请说。”我看着神农的眼睛，极为简短的回到。
“历代王朝，日月交替，由盛转衰，为什么——你亲手创造了它，又要亲手毁掉它？”神农说完后，艺凝和秦风等人也纷纷转头看向了我。
“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不知其所由。世间万事万物都在遵循天道而运行不息，轮回不止，只是人不自知而已。所以，不是我选择了谁，也不是我毁灭了谁，而是天道使然。不过，人心无穷的欲望，往往会加剧他走向灭亡。”我冷漠的回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好，鸿钧，多谢你替我解答了这千年的疑惑。所谓欲望不止，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今天，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好，就让我来成全你吧。”神农说完，突然盘坐在地上，眼睛紧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从他的头顶冒出一团紫气，额头太极忽现，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真气从他微张的口中直直的射进我放入石龙嘴中的随侯珠。
“这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人的偏见和自私，所有的是非争执都是因为偏见而引起，所有的丑陋罪恶都是根源于自私。相互理解和感同身受才是人性最大的光芒。”我看着盘坐在地上的神农略带痛苦的缓缓回到。
“所以，神农，你错了。我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我自己。原始的人性里面存在很大的恶，必须要有人加以约束。人类需要强者，人间需要信仰。不管是有神还是无神，信仰的力量都是强大的，它可以让人类更加的团结，可以让文明更有创造力。”说起信仰，我内心也是激动不已。
“凡尘淹没凡夫身，世俗桎梏世人心。他朝若是风云起，谁敢横指万人敌？虽然传奇是由大众创造的，但是，影响巨轮走向的却只有那么几人。其实，人间多忧伤，众生皆蝼蚁，对于凡人的事，我并没有过多的干预，只是在一些重要节点加以引导而已。”我看了一眼艺凝等人，接着道，“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嬴政。他凭着自己的雄才大略，终成千古一帝。可是，他竟妄想迫我交出长生之法，岂不知挑战神的后果，就是万劫不复！”
我和神农的对话进行到这里，我看到艺凝等人的脸上早已现出了无比惊讶的表情。
此时，只见随侯珠在神农真气的激荡下，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祖杏无风自动，一片片金黄色的树叶从祖杏上纷纷坠落到石龙盘曲的身体上，化作一片片金黄的龙鳞。
“石龙活了！”在艺凝的尖叫声中，我看到那条龙尾果然在轻轻摆动，龙眼似睁未睁，微微开合。
而此时，盘坐在地上的神农却显得极为痛苦，他的面孔极度扭曲，头顶的紫气已化为一团白雾，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他想挣扎着收回自己的双手，可是口中真气还是源源不断的向外输出，此刻，他已是身不由己。
“神农老祖！”秦风和艺凝已经发觉到事情的异常，他们扑到神农身边，想要帮助他收回自己的真气。可是，双手还没碰触到神农的身体，就被笼罩在神农周围的那股真气激倒在地面上。
我冷眼看着他们无力的在地上挣扎。此时，石龙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一道缝隙，我转头一眨不眨的盯着龙眼。那些远古的记忆，那些我失去已久的记忆正在龙眼中一幕幕回放着，它们汇入了我的脑海，融进了我的血液，我不由自主的放声长啸，尽管我的胸膛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但是我还是贪婪的汲取着这些文明诞生以前最远古的记忆，痛并快乐着。
“停下来，快停下来，我求求你快停下来。”艺凝模糊的叫声传进我的耳朵。可是，那种痛并快乐的无比快感，根本让我无法停手。
此时，这条羽龙已经恢复金身，它的双翅已经展了开来。而神农口中的真气却越来越弱。
忽然之间，一个巨大的身体缓缓倒下，鲜血洒进了会稽山前那滚滚洪流，这具老衰的原身皮囊已经达到天命的极限，有舍才有得，赴死方得生，但愿山河无恙，我自对镜梳妆……
一座巨大的金字塔拔地而起，金黄的沙漠卷起漫天风沙，那鹰头人身的怪物是我的杰作，两颗鲜活的心脏呈现在我的面前，那是至高无上的、想要永生的王的心……
幽深的地宫中，一头九头妖兽伏服在我的脚下，而我的对面却站着一位身穿兽皮的绝色美人，她的手中还握着两颗光彩夺目的明珠，成群结队的奴隶跪伏在我们脚下，那一汪血池，由于我的离去，他们竟然心甘情愿的走到断头台前……后来，我把那颗冥珠永远地留在了这座地宫，而带着另一颗阳珠流浪世间……
一条大河汹涌澎湃，一棵大树枝叶繁茂，一间茅草屋简陋无比，一条大蛇昂首挺立，一个美丽的人儿唱着歌谣……
“鸿元，接下来的路要你自己走，接下来的事要你自己做，当你记起自己是谁的时候，就是时间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龙眼中出现了五尊高大的神像，神像底下站着两个人，是族长，还有我。
“当你记起自己是谁的时候，就是时间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当你记起自己是谁的时候，就是时间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我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大。接着，我的眼前浮现出了那场让我恐惧的毁灭，那难以抗拒的力量让几乎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飞灰烟灭。
“三星相聚，改天换日，既是毁灭，又是新生。”我又看到了这个古老的预言。
“孔峰，快点停手啊。孔峰，难道，你真的想亲手创造了它，再亲手毁掉它吗？”这时，艺凝上前一步，站在我身后大声的呼喊着。
“亲手创造了它，再亲手毁掉它？”我心中一怔，脑海中又不断的浮现出几千年来那所有温存的画面，是他们让我体会到了作为一个人应有的喜怒哀乐和万般滋味。“不！”我大喝一声，猛然抬手打掉了羽龙口中那颗明亮无比的阳珠。
阳珠落地，巨龙展开的双翅倏的停在半空，龙眼接着缓缓的闭了起来，龙身又慢慢的由金黄转为灰色。
而神农也得以收回残留的真气，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竟无力起身。艺凝赶紧上前，流着眼泪将他搀扶起来。
我缓缓的走到神农面前，满怀愧疚的看着他，艺凝此时竟然害怕似的搀扶着神农往后退了一大步。
“神农，你的真气已快耗尽，如果你愿意，我将以我的血为你再……”
“不用了，生老病死，这才是天道，我早已悟透，难道你痴活万年之久，竟还没有参悟吗？”神农打断了我的话，缓缓说道。
“女娃，这本《神农百草经》是用我千年心血凝结而成，请替我传之于世，造福后人。”神农看着艺凝的眼睛，慈祥的叮嘱着。
“神农老祖，您放心。”震惊过后，艺凝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跪了下去。
“好了，你心愿已了，可以走了。”神农看着我，然后又看了一眼艺凝四人，“你们也都走吧。”说完，他又缓缓的坐到了地上。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神农，心中感慨万千。我缓缓转身，走下玉梯，“盘古开护天，帝俊守东海，鸿钧传八卦，酆都藏地宫，这都是我。对了，老伙计，我叫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