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8】末日
腾空了。他清晰地感受到微微的失重感，眼前的怪物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汇殷彻启动了阿尔法球的加速装置，蓝焰提供了更大的冲力，他一路往怪物的表皮撞去。
怪物的攻击戛然而止，它数条腕足都扭曲着朝自己的头部捂去。燕染的心凉了半截：她没看到汇殷彻的阿尔法球从另一端穿出来。
这就意味着，阿尔法球没有足够的穿透力，结果被阻碍在了怪物的头部。
虽然对于人类来说，一颗子弹进脑子已经够受的了，但目前还没人清楚这个怪物的头部结构，可能对怪物而言的“大脑”只占整个头部的百分之一，如果真是这样就难办了。
海梭的手环传来紧急通讯的提示。他趁着怪物痛苦地捂着头部接下了通讯。
“海梭大人！他们的战舰开始撤退了！”
“什么？”海梭一愣。自己撤退？难道有新的局长上台了？距离谈判结束才过去不到四十八小时，星际管理局动作这么快？
“等等！咱们的战舰也开始……”通讯那头的声音变得惊慌起来。海梭不在作战部，也没法亲眼看到，只得沉下气来道，“冷静点，把话说清楚。”
位于作战部指挥室的总指挥官瞠目结舌地看着作战屏。无论是红色光点还是蓝色光标此刻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互相离开。他只好用简略的语言把实情说出来。“所有战舰都在互相分散！”
“叫他们聚回去！”海梭怒道，“查出来是谁发的假命令！”
信息组的人把一个屏幕递给主指挥官。他看着最末端的命令，那是指挥第二批义务军“色球”发射的指令。他声音颤抖道：“没有命令，海梭大人……”
与此同时，星际战场上。
隶属于星际管理局的米切尔上将，在发现自己的战舰在与舰群迅速分离时，立刻下达了归队的指令。透过舷窗他发现，离队的不仅是自己一个，而是整个舰队群。
舰队群像是一块被子弹击中的蛋糕一样，在宇宙中四散飞溅。但古怪的是，没有一艘舰船受损。
难道是敌方的黑客侵入总部了？可舰船的各项功能一切正常，现在也在继续向舰队群继续聚拢啊。米切尔上将给自己多年的老友、同时也是指挥总部的指挥官发去通讯请求，片刻后，他就听到了鲍尔伯格惊慌颤抖又带着怒气的声音。
“你们怎么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正在全力往回走。你那边出情况了吗？”米切尔深知自己这位老友脾气暴躁。
“系统没有遭受攻击，我也没有下达指令。”鲍尔伯格的语气冷静下来。米切尔那边忽然没了声，鲍尔伯格不满地叫了起来。
米切尔的眼睛直直望向作战屏。中央指挥部呈显眼的黄色，其他战舰根据所属军团不同呈蓝紫两色，自己所驾驶的战舰则呈白色。在屏幕上，那个白色的光点距离黄色的中央指挥部越来越远。
米切尔明明记得自己已经让舰船以全功率返回战舰群了。
“我看不到你们了！！”鲍尔伯格在通讯那头尖叫起来。“快点回来！”
管理局所属的所有飞船都在以惊人的速度互相远离。他们已经来不及再寻找协会方的敌人，因为他们同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战舰内贯穿着刺耳的报警声，夹杂着数个通讯的请求，米切尔暴躁地将手环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无数个明亮的恒星从天空里消失，所有行星的表面失去了热源供给，气温骤然降低；精神网络连接卫星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网络在短短几分钟内瘫痪；正在星际间航行的飞船失去了目标，进而飞行导航也检测不到周围的任何星体；星际管理局直辖的天文局观测到所有的星体正在以超过光速的速度远离银河中央城。
“让他们传送回来！快！”主指挥官猛烈敲打着自己的脑袋。黑洞协会所属战舰都有舰载传送装置，只要距离黑洞协会有一定距离，就可以在短暂的缓冲后立刻传送回协会内。
这是管理局所无法企及的优势，因为这种便携传送装置的技术来源正是海燕族。目前，人类界仍然没有可以即时建立的传送装置，大部分传送通道都是由政府耗资建立的。
几秒内，大部分军团和义务军都已经跃迁回到黑洞协会总部，但仍有部分作战位置相对较远的战舰在瞬间就与协会拉开距离，失去了传送的可能性。
黑洞协会内。
在汇殷彻驾驶阿尔法球冲进怪物的头部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怪物都挥舞着腕足保护自己的脑袋，忽然，怪物的惨嚎声骤然大了起来，硕大的头颅随之剧烈摇晃。接着，燕染察觉到它的头部有一圈都鼓了出来。
腕足四处乱劈乱砸，宣泄着怪物的痛苦。协会内部基本上已经被破坏得体无全肤，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那圈鼓出来的轮廓愈来愈明显，终于像被挤破的脓包一般炸开，腥臭的味道排山倒海般袭来，夹杂着由上而下落下来的黏液和怪物的惨嚎声。
它的头部有一圈都从里到外炸开了。
剩下的头精准地落在了它的下半个脑袋上，怪物在原地僵了片刻，终于轰然倒地，腕足还在无意识地卷曲伸展。
海铧率先冲了上去。他远远看见一个体态似人的生物挣扎着站起来，猛地刹住脚。
“别过来。他羽化了。”海铧第一时间向同僚们报告。“不清楚还有没有神智。”
羽化是拥有高基因融合度的汇氏独有的天赋。羽化一词专用于海燕族，意指比兽化更高程度的基因激发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转基因人的基因潜能被全数激发，但战后褪去羽化的难度也比兽化更高，更有记载一名汇氏族人永远停留在了羽化状态，成为半人半兽的怪物。
羽化状态的时间长短由羽化者的身体状况决定。在原来的身体基础上生长出的额外肢体，例如翅膀或尖爪等，其实都不是货真价实的骨骼，而是急速吸收体内养分进行特定分化后的产物。因此，羽化者在褪去羽化后往往会经历长期的虚弱期，需要大量补充营养。
海铧在羽化者面前谨慎地站住了脚。
羽化者的体型较海铧来高大了一倍，人类模拟系统早已解除，他的面庞上被羽毛覆盖，左半边脸的眼睛由于兽化渗出了血，灰色的眼眸在逐渐被血红侵染的眼眶里转动。羽化者的背后生出一对巨大的羽翼，此刻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黏液。
“汇殷彻？”海铧隔了一段距离后停住，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羽化者不理睬他，叮叮当当地把已经被挤压变形的阿尔法装甲卸下来。怪物的头颅里到处都是黏液，有些还具有腐蚀性，装甲的表面呲呲响着。海铧不敢再动。他的右侧身体慢慢后撤，时刻准备发动能力控制金属。只要羽化者一冲过来，海铧就会甩他一脸——
“汇殷彻！”
海铧猛地回头，刚好看见致溟降落在不远处，飞行器都没卸就冲了过来。海铧还来不及告诉她危险离远点，致溟已经急匆匆跑到羽化者边上，一抬头，愣住了。
“你是……”她疑惑地偏过身看看旁边还在苟延残喘的腕足，伸出手去帮他擦掉脸上的黏液。“……被吞了又爬出来的？”
羽化者抬起手。
致溟还浑然不觉，海铧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上，他时刻准备着冲过去制服羽化者。
羽化者已经不似人类的手爪轻轻点了点致溟手臂上一大片伤口。
“擦的，没什么事。”致溟不以为然，“诅咒得见人才能生效，我们劫了他们的船。”
尖利的手指绕过致溟的肩膀，点了点她背后呈条状的伤口。伤口里涌出来的血已经凝固成血痂，这得益于转基因人自身极强的自愈能力。
“被砍了。”致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好没有伤到脊柱上的鸦——”
羽化者的手点上了她的头。
“我脑袋没出毛病。”致溟疑惑地看着他。
手爪在她头上抚摸起来。
汇殷彻背后的羽翼慢慢开始萎缩变小，失去飞行功能，变得干瘪。直到只有死皮连接着他的背后，他用力撕扯着连接处，将羽化的羽翼撕了下来。手上尖利的指甲也随之脱落，变回了人类的手掌。脸上的羽毛褪去的速度很慢，他摸了摸脸，苦笑着问：“是不是很吓人？”
话一出口就夹杂着电流的杂音。致溟耸耸肩。“差远了。”
黑洞协会内部正在整顿秩序。对于突然离自己远去的敌人，四个内设军团选择在发射环继续镇守。海梭试图联系星际管理局，却惊讶地发现外部网络已经瘫痪，而黑洞协会周围的天体也已经不知所踪。
而事实是，在短短几分钟内，宇宙的膨胀突然暴涨，无论是数量级巨大的星系还是小若米粒的舰船，都受到了波及。一时间，各大研究组织都得出了这样的结果，却碍于网络瘫痪无法进行交流。
人类之所以敢离开自己的母星，正是因为他们有赖以联络的网络。而现在，这个媒介由于无法料想的距离而骤然断开，人类就像失去了彼此间的纽带。
在那些失去了恒星的地区，行星上的环境开始骤然恶化，一时间，严寒摧毁了无数殖民地和文明。他们无法向任何人寻求帮助，因为他们的周围根本什么都没有。空间站也因此很快停运，因为它们失去了能源供给。
照这样下去，无论是暗部还是黑洞协会，都会由于能源不足而导致停运。供热系统瘫痪和食物不足问题将导致大批转基因人死亡。
黑洞协会派出了数个无人探测卫星进行接力远距离探测，而结果表明，黑洞协会周围几百光年都没有任何星体存在。
末日就此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