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千万别卖腰子
这一天过的很快，梁本旺离开后迅速撤离还不忘传老婆舌的宾朋、满地狼藉剥开后取走糖果随手扔在地上的玻璃纸、半杯泡着喜茶的白色搪瓷缸子形成了全部画面，老太太何慧也在这一切都结束后回到了屋里坐在炕头一言不发，只留下魏翔一个人在院落里回忆来世今生。
他竟然回到了1990年……
想到这，魏翔将院落收拾了一番后坐在那台破旧自行车前将断掉的车链子接上，随后安装好。他记着这一年魏公庄不远处的梁城还没有超市，拎着大哥大在街面上走的还都是有钱人，房地产经济、煤矿经济、网络经济等等席卷全世界的经济大潮还没有来，梁城内生意最好的店面还叫供销社……
这种时代赚一万块钱有什么难的，更何况还是一个月的时间。
碰。
一个被收拾好的棕色破旧帆布包扔在了地上，魏翔一回头，自己老娘站在身后唉声叹气的说道：“翔子，跑吧。”
“啊？”
魏翔让老娘给说懵了，可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女人却说出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你小子啊，打小就没出息，从初二不念书开始就和村里的混混瞎跑，十五六岁就敢欠外边一百多块钱赌债，现在都二十了，也该懂点事了。”
“妈……”
何慧没让他说下去，抢过话头儿，站在原地伸手摸着儿子的头发说道：“和梁家的事与你没关系，是你姐惹的祸，只是从小我就因为你是个小子对你偏袒，长这么大都没给你姐拿过一分钱零花，如今就算是人家闯了祸，我……也得担着不是？哪有当妈的看着儿女遭罪，自己在屋里躺着的呢？”
“我想好了，这一个月啊，我就好好活着，想吃点什么吃点什么，想喝点什么喝点什么，等一个月时间到了，给你爸上个香，我就在门框上挂根绳，找他去。”
本来挺好的魏翔硬是让老太太给说得双眼迷蒙了。
上辈子，魏翔小时候的确不争气，什么缺德事都干过，要不然也不能在母亲离开这个世界后痛改前非，借着网络经济大潮变成了一只会飞的猪。当年他最疼的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在，如今母亲就在眼前。
“妈。”
魏翔站起身来握住了老娘的手，说出了上辈子始终没有说出口的那句：“我爱你。”
何慧让自己儿子给说愣了，自己丈夫都没说过的话让一个孩子说出来，她尽管听着惊喜却总是觉着有些不伦不类，哪怕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这玩意儿哪有随口往外说的？
那个时代的老人对于这种直白的表达往往会报以咒骂，比如：“滚他妈犊子，你妈要死了，你爱我了是不？你小子就不能长进点？”
魏翔看到的是母亲的气愤，感受到的却是亲妈的欣喜，对于这个时代非常极致的表达，经历过那个时间段的人总是倍感亲切。
“妈，谁也死不了。”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吧？你以为梁本旺是你妈呢？你想怎么忽悠就怎么忽悠？”提起这件事何慧就觉着绝望：“那可是一万块钱啊，谁家能有一万块钱？”
“咱们家，我保证咱们家很快就可以有一万块钱，不光可以有一万，还可以有很多个一万。”
魏翔越说越激动，他甚至想给母亲讲讲未来的发展趋势，但，这会儿无论说什么恐怕何慧都不会信，只能扔下一句：“妈，你信我一次，就一次，我要是一个月内赚不来一万块钱，不，半个月赚不来一万块，到时候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说完，魏翔走了，一分钟都不想耽误的推着自行车冲出小院。
何慧望着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的儿子，她怎么记着以前的魏翔要是碰到这种境况会没出息的哭出声来，就像是偷看村里二寡妇洗澡让人抓着那回一样，今天，这是怎么了？
坏了！
何慧怀疑儿子要干什么傻事，她听说前段时间公安局破获过一起人体器官倒卖的案子，于是冲着魏翔离去的身影大喊：“臭小子，可不能卖腰子去啊，你现在还小，还不懂是咋回事，等你结婚了就明白了，知道不！！”
声浪顺着空旷的村路传进了魏翔耳朵里，吓得他差点打自行车上摔下去，卖腰子？自己老娘也够狠的。那东西能卖么？以后有了钱还有大用处呢，咋能说卖就卖呢？
魏翔蹬着自行车上了公路，他要进城，去一趟那个满地是钱还没有人会捡的梁城市。
梁城是魏公庄附近最大的一座城市，这里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可让全国人民第一次认识这个城市的，竟然是经济大发展之后的走私。那时候刚知道该怎么挣钱的人都疯了，什么值钱往国外倒腾什么，木材、煤，再从国外把服装、墨镜、手表这些稀罕物折腾回来换钱，赶上运气好，一趟就能创造一个万元户。
但，魏翔绝不会参与这些事，他太知道在未来世界里，一个底子不干净的商人会有诸多制肘，万一被掀出来，那可是万千努力付诸东流的结果。
那他进城干什么呢？
找何军。
1990年，何慧的亲哥哥何军让人从市政府给降下来了，这怪不得别人，是何军自己错误，这个错误有多大呢……这么说吧，何军原本是魏公庄的骄傲，大学毕业以后就进入了梁城居委会工作，经过多年努力，从居委会破格提升到市政府任职，而他这一路走来足足用了二十年。不巧的是，这一次错误完全毁了二十年的所有努力，又从市政府领导给降回到了居委会主任的位置上。
上辈子，何军就是在这个位置一直熬到了退休，每天都过着养花、逗鸟、钓鱼的生活，不过，这看似神仙般的日子却在魏翔发迹以后，何军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病床上令其对自己外甥说了实话。
他说：“臭小子，世事弄人啊，当年魏公庄的骄傲成了没人搭理的闲职；人人唾弃的小流氓，如今成了梁城著名企业家……”
魏翔从这句话里不光听出了何军的无奈，还听出了自己舅舅的抱负。
如今，他就要去找舅舅帮忙，只是魏翔要的不是舅舅手里微不足道的权力，而是要干成一件对于他、老百姓、居委会来说三赢的大事。
市政府家属楼，到了。
骑自行车蹬出一身汗的魏翔看见了舅舅居住地门上贴着的大红字，如今这个时代梁城还没有‘小区’的概念，除了城中村就是某单位的家属楼，老百姓自己掏钱买房还没有形成习惯，住的还都是单位分的房子。
和门卫打招呼登记，魏翔奔着三号楼骑了过去，到了楼下锁好自行车带着满脑子的兴奋快步上楼，按照他的计划，如果事情发展顺利，半个月就能解决梁本旺一万块钱的事。
走到自己亲舅舅家的门口，魏翔所处的楼道还是用水泥没的墙面，楼道里连大白都没刮，可这样的楼，在梁城却是新楼，人人都羡慕。
“何主任，您怎么没代表居委会去市政府开基层会议啊？经济局的孙局长还问来着，说是想了解一下基层对经济开放以后的看法。”
“病了。”
舅舅家有客人？
刚要敲门的魏翔在门口稍微停了一下就听到了屋内的交谈，这时期的楼房隔音效果都不太好，想听见一点都不难，不过从两人的交谈语调上来分析，提问那个人应该是幸灾乐祸的，回答的，更像是憋着一股怨气。
“那何主任可要养好身体，孙局长说了，国家提出经济搞活的政策需要基层大力配合，对了，在上次的会议上孙局还特别提出了对基层的要求，那就是让居委会细致入微的深入群众，有好几位居委会主任就做的不太好。孙局不是从外地拉来了很多外资与合资企业入驻梁城么，可在会议上问起这些工厂为梁城提供了过万的工作岗位以后老百姓生活得到了怎样的改善居然没人能回答，您说，孙局得多伤心。”
“哼。”
魏翔想起来了，上辈子自己舅舅何军有一次喝多了曾语重心长的说过：“翔子，你舅不行了，没能耐了，离开市政府以后那是备受欺凌；知道人家是怎么欺负你舅的么？随便派个手下上门来给你舅点眼药，咱能怎么办？”
难道舅舅何军说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对老百姓的生活掌控到细致入微，这不是扯淡么？何军辖区内一共有五千多户，即便是一天走十户，一年也才三千六百五十户，光走完就得两年，两年以后什么政策都不知道呢。
不过，这好像和自己的买卖很对路啊！
当、当、当。
魏翔在这个关键时刻敲响了房门，心里想的是：“你们是真趁着何魏两家跌入了低谷就往死里踩啊，今天，老子要是不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未来的力量，你们都不晓得马王爷几只眼！”
“谁啊！”屋里传来了一声不耐烦的呼喊，随后脚步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