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女人
正午时分，日头在天上挂的老高，魏翔顶着烈日和背上的刀伤穿梭于整座城市的六个居委会辖区之间，忙的汗水湿透了衣衫也不过是在路边商店买上一瓶冰镇汽水，随后立即开始调度十里八乡的蔬菜在六个店铺之间输送。
他太忙了，忙着和周遭的老百姓打好关系；忙着给居委会辖区内的五好家庭、光荣家属、孤寡老人免费送菜上门……一切，都是为了那场极为血腥的暴风雨来临以后，能拥有一块稳定的大后方。
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竟然会有人主动发来邀请。
“魏老板是么？”
正在忙碌的魏翔站在梁城九委十五组平价蔬菜水果店二店门口查看蔬菜订阅数据的时候，极富年代感的一辆虎头奔停在了路边，穿着黑色西装带黑墨镜的年轻人非常礼貌走到了他身边，和人家一比，魏翔这身装束还真像是个农民。
“是我。”魏翔仔细看了眼前人一眼，又望了一眼身后的奔驰车，这年月开得起车的都少，更别说奔驰了。
那个年轻小伙子说道：“我们老板想请您去旁边的茶楼聊几句。”
茶楼？
1990年的梁城哪有茶楼？
这年月茶叶都作为副食品在供销社销售，有时候单位的年终福利会给发点茶叶，哪有人会开茶楼？更何况，谁去得起？
“你老板是？”
“梁雅。”
梁雅？
魏翔在脑子里仔细搜索着，老半天也想不起来这个人的名字才确定了和自己没有任何交集后，带着那么点好奇说了句：“走吧。”说完，跟着眼前这个人上了车。
当汽车从街道上缓缓开出，还别说，向右手边的公路一拐，路边真有一家刚刚装修好、才开业的茶楼。魏翔下了车被此人领着走进茶楼那一刻，提鼻子还能闻见油漆味。
他迈步走了进去，一起进来的西装男却在楼梯口说了一句：“我们老板在二楼等您。”说什么也不陪着了。
无奈，魏翔只能往上走，一边上楼一边琢磨，这梁雅是谁？给林老横报仇的？报仇也不该是个女人吧，梁雅不是个女人名字么？结果，一上楼他就愣住了，这个女人和自己一样，身上带着一中非常特殊的风格。
二楼正中心有个圆形茶桌，茶桌是找百年老树根雕刻的凤求凰，这玩意儿在日后值钱的让人难以想象，眼下，估计烧火都会嫌弃劈起来费劲，可就是在这种时候，她竟然先用上了。
“魏老板，请坐。”
在邀请声里，魏翔看见了那个女人伸出的纤纤玉手，那每一根手指就洁白如玉、纤细似葱，连手指头上的手指盖看着都那么细腻，和二寡妇那满是黑泥的手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再抬头，入眼的是这个女人的一身黑衣，那是一身女士西装，内衬黑色衬衣，这个短发女人除了拥有极好的身材外，连胸口那点关于男人的梦想都隆起的刚刚好，既不会大的吓人也不会小的令人失望。
正当魏翔想要抬头去看这个女人的长相，此时脑海当中才回荡起这个女人的声音……怎么说呢，她的声音带着女性专有的温柔，温柔之中还有些许悠扬，像古琴，这要是发生点什么欢愉之事，都不用撒娇，随便说几句便能让普通男人签下大额合同。
“魏老板怎么了？”
她见魏翔迟迟不开口说话又问了一声，这小子此刻才看清对方的长相，短发下一双大眼气势非凡，高挺的鼻梁搭配上朱玉之口自带令人不敢轻视的劲头，就这长相，这气度，别说放家里，哪怕是放在生意场上也得是号人物。
“哦……”魏翔一张嘴就闻见了一股香气，找话题遮掩尴尬说道：“在想着香气哪来的，好像不是香水味吧。”
梁雅慢慢试用期茶台上的茶具，指了指凤求凰的茶桌说道：“是这块木头，这东西被我买回来的时候，里边裹着一块巨大的树脂，泛着天然香气，我喜欢这种味道，香水啊、化妆品啊之类的味道与之一比，俗了。”
是俗了。
这个坐在茶台后的女人面前是一鼎香炉、一壶茶，这绝不是90年代的范儿，在1990年，即便内陆有大款，大多数还都是一副暴发户嘴脸，穿金戴银是基础的，哪有这般炸眼。
“您是？”魏翔对香气什么的不太感兴趣，所以直奔主题了。
“梁雅，凡人一个，有点庸俗，总爱幻想，喜欢在专注一件事情的时候偶然触发的走神，因为在那里所出现的东西才叫天马行空。”
哪跟哪啊？
有人进行商业合作的时候上来这么自我介绍的么？反正魏翔没见过，可奇怪的是，就这种自我介绍竟然一点都不招人烦，还让人很有兴趣听下去。
“怕是也只有娇生惯养的家庭才能允许你有这样的思维吧？”魏翔自嘲的说了一句：“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干什么事要一心一意，要专注。”
梁雅轻笑着回答：“我是什么家庭你还不知道么？”
“我怎么会知道？”魏翔不解。
“你认识梁本旺啊，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啥！
魏翔总算明白这个梁雅和自己之间的联系了，可上辈子，他始终没见过这个女人，只是听人提起过，说是在2019年的真正名媛圈子里，有一个能量很大的女人极有手腕，专门做投资，还有80%以上的成功率。
“你找我是？”
梁雅看着跟没当回事似得轻描淡写：“魏老板其实已经猜着了吧，就是没好意思说是吧？以你的聪明程度，能想到利用会员费完成第一桶金的积攒，怎么会想不到这种小事呢。”
“其实就是八点档的狗血家庭伦理剧，我们的父亲老了，想挑选一个接班人，于是给了我和梁本旺一笔钱，让我们在危险性并不大的梁城创业。嗨，说是创业，实际上就是看看我们谁更有能力，可是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这不，我依着自己的心性盖起了这座茶楼，认为茶是传承千年的东西，一定会可以成为商品，还专门去全国各地挑选茶叶，这不……”她四下里看了看，望着空无一人的茶馆，尴尬的笑着。
在商言商，魏翔以两世为人的身份点评道：“其实你的选择并没有错。”日后小罐茶可是风靡全国，茶台更是成为有点品位的男人都要弄的东西，只是这思想太提前了也不行，就像是1990年没有互联网的时候你要弄快递一准儿赔死你。
“哦？”
“茶叶，的确是穿成了千年的好东西，到什么时候国人也扔不了。但是，年代不对，这是个用大搪瓷缸子喝茶的时代，什么红茶、绿茶、白茶，对于老百姓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味儿。而且，在如今这个时代老百姓不习惯进茶馆喝茶，茶，是饭后解腻、工作是解乏的东西，还没发展成业余爱好。”
说着话，他起身拿起了旁边茶桌上的价格表看了一眼：“另外你这价格定的也不对，雨前龙井五块？五块钱是老百姓工资的六分之一，你让他们拿出来喝茶？怕是这些人宁愿拿来买猪肉。”
“哈哈哈哈。”不失礼貌的笑声在梁雅口中传来，仿佛是不懂抚琴之人拨动了琴弦，听起都那么优美：“所以我赔定了啊。”
她也不发愁：“算了，就当给自己找了个喝茶的地方吧。”
算了？这么大一笔钱说扔就扔了？
“那梁小姐找我来是？”
“开了这个茶楼以后，我已经没有多少资金了，魏先生生意刚好做的风生水起，目前已经从一家店做成了六家店，每家店年产出一万块钱左右，若是将整座城市九委居委会全都拿下，单年度就是……利润可观。”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可是，由于准备不足，您应该没有足够开店的资金了，等竞争者反应过来，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个出现，以他们对这个位置市场的贪婪心性很可能会瞬间将其毁掉。”
这个女人不白给，她可以通过现状分析出未来即将发生的事，魏翔能够看明白是靠着上辈子的经商经验，而梁雅，只是对市场的分析。
“魏老板，我想问一下，您有了应对的把握么？”
魏翔很冷静的回道：“梁小姐请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不想迎接这场暴风雨，我倒是很有兴趣接手。”
“你要买我的店？”
“合作也行，我不贪，你可以继续经营，但是我要百分之七十的股份……”这叫不贪？魏翔刚要插嘴，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给出了极为优厚的条件：“却心甘情愿出百分之百的收购资金。”
“魏老板，开价吧。”
这个女人绝对不白给，既能审时度势，又能让利给合作伙伴，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坐享接下来几年中全部的利润，而魏翔在这个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时刻，绝没有狮子大开口的资格。
关于梁雅的提议，和魏翔所想的倒是十分符合，把手里的店卖掉不光不用面对风险，还能尽快寻找下一个投资项目，不过他给出的回答却是：“我考虑一下。”
梁雅看着魏翔，仿佛已经看出了拒绝：“是不喜欢女人高高在上的态度么？”
魏翔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问，随即又听到一句：“很多男人都接受不了和女人在同一个水平面上的。”
“还真不是，我对性别没什么歧视。”尽管1990年看不起女人的人依然不少，可魏翔真没把男女当回事：“我只是不喜欢被资本碾压。”
又一个在当下年代来说十分新鲜的词汇扔了出去，梁雅看着魏翔的目光变了，这句话，触动了她的心。